《十七》秦未离

10、番外．几遭凡尘

　　“你叫什么名字？”
　　赶跑了闹事的孩子后，一身锦衣的少年俯下身子问被欺负的小乞丐。
　　“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花。”
　　小乞丐眨巴着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少年。
　　“小哥哥你真好看。”她说。
　　闻言，少年和他同行的朋友笑了起来。
　　少年笑着说：“这小乞丐还真是有趣，要不你就给我当书童吧。”
　　小乞丐看着少年的笑，自己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心头一热：“那还会有人欺负我吗？”
　　“不会了。”
　　“好，那我要当你的书童。”小乞丐笑得更开了，眼睛里映出了点点暖阳。
　　这小乞丐还真好看。少年看着那双不染杂质的眼睛这样想到，自动忽略了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脸。
　　“那你以后就叫．．．．．．”少年沉思片刻，看了眼旁边的中药铺，道：“薷心。”
　　“薷心。”小乞丐小声跟读了一遍，然后又像是终于有了属于有自己的东西一般高兴，笑道：“嗯，我叫薷心。”
　　后来，小乞丐，应该叫作薷心，就跟着少年一起生活，也许是为了报恩，也许是其他，薷心总是尽自己一切所能为少年着想。
　　“入冬了，冰食少吃为好，要给公子温一碗银耳羹。”
　　“公子明日私塾要学这几卷书，要带好不能忘了。”
　　“公子．．．．．．”
　　连薷心也没注意到，自己心里眼里全都住进了一个少年。
　　那日的少年逆着光弯下腰问她名字的模样，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好的光景。
　　后来，老夫人给少年介绍了一个富家小姐，外人总是觉得他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但薷心是个例外，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小姐刁蛮任性掌嘴婢女的模样。
　　但是主子们的事，他们做下人的不能说，这是要被撕烂嘴的。
　　“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某次薷心看到那位小姐在花园里等少年的时候小声嘀咕道。
　　“为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些愠怒。
　　“因为她刁．．．．．．”意识到是谁的薷心立刻跪下行礼：“见过公子，我刚刚．．．．．．”
　　少年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解释。看见远处那个小姐在向他招手，留下了一句“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后就离开了。
　　完了．．．．．．她想。
　　我可能是喜欢上公子了．．．．．．公子也可能．．．．．．喜欢上那个和她门当户对的小姐了．．．．．．
　　薷心如是想到。
　　后来那位小姐的贴身玉佩不见了，在薷心的衣物里找到的。
　　明明疑点重重，但看着少年伏在小姐肩上的手，薷心突然没了为自己辩解的力气。
　　很多时候，明明还没上场，但已经走到了结局。
　　看着那位小姐得意的笑，薷心觉得自己输了，并不是因为身世，学识，样貌，却也输得彻彻底底。
　　被打得皮开肉绽后，薷心被丢出了府。
　　她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回头看了眼被关上的木门，想从那越来越小的门缝里看到点什么。
　　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她收回了视线。
　　她抱着自己蜷缩在冰天雪地里。
　　那个少年，这次没有来救她了。
　　或者说，她等不到了。
　　府里，少年安抚好小姐后去寻薷心，却只找到了她未带走的衣物。
　　里面有个荷包，脏兮兮的。
　　荷包里放着一张干净的手帕，上面绣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少年一下有些站不稳，满府的寻找着薷心。失心疯的模样让府里的人要么避之不及，要么束手无策。
　　后来是一个老奴拦下了他，告诉他薷心被赶出了府。
　　闻言少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姐，跑出府去。
　　看到台阶下面的雪上又一朵一朵刺眼的血红，大声哭吼着问侍卫人去哪儿了。
　　侍卫被吓得哆哆嗦嗦地告诉他，小姐觉得她有辱风气，死在门口还很晦气，就命他们将人扔到了郊外。
　　等到少年赶到的时候，薷心已经失去了温度。
　　衣服和脸脏兮兮的，但这次她的眼睛，却是闭着的，再也睁不开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叫薷心吗？”
　　少年抱着冰凉的尸体问道。
　　薷心，入心。
　　雪下得更旺了，拂了一身还满。

　　入了轮回，这一次她是当朝公主，他是前朝遗孤。
　　不出所料的故事，就像话本里面老生常谈那样，为了复国而不惜所有的他利用了公主。
　　他答应她红妆十里，她信了。
　　后来兵临城下，她笑得格外刺眼，一身凤冠霞帔，像落花一样从城楼坠落。
　　他食言了，她没有。
　　漫天银白中，夕阳也被染上了色。
　　他一下子慌了神，但毕竟是帝王人家，只是轻叹了一声，颤抖地留下一句“厚葬了吧”。

　　后来最后一世，他记起了前生，去人间寻她，却又为了飞升，又将她推入深渊。
　　然后她算是终于明白了，所谓无情，不过人心。
　　在名利权势之前，情义，于很多人是可有可无的。
　　你看这众生，熙熙攘攘为利来往。
　　只是这世界之大，却没有人，会是因为她而来。

　　走至桥畔，她对那个小女孩说：“我同意了。”
　　小女孩笑了：“那就喝了它，留下来吧。”
　　斩断凡尘情思后，世间再无她，只有一个神秘的女子在地府停留，人唤，孟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