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星》明顾

14、藏星

　　姜凛的声音平静而冷淡，“我跟她没有关系。”
　　宋玉华说：“对，因为你配不上她。”

　　世界上大概没有几个母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宋玉华不仅会，还说的直白而真诚，好像这样，她才能将她认为的事实灌进姜凛的脑子里。

　　而姜凛听见，也只是嗤笑一声，没有反驳。

　　宋玉华安静的坐在他的位置上，低着头，乖巧的像个学生。他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看着讲台的方向：“你为什么要来？”
　　宋玉华奇怪的看着他，“我是你妈妈，当然应该来。”

　　他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教室另一端，林妈妈语气中略带责难：“你帮着周和胡闹就算了，怎么还拉着言理？人家可是好学生，回头陈妈妈觉得你影响言理，这多不好。”
　　林婉婉吐了吐舌头：“我知道错了，言言是我的好朋友嘛，我一着急，就只想着要跟她说。”
　　林妈妈摇头叹气：“江家那两口子生意忙，你应该给我或者你爸爸打电话。怎么还能找来言理爸爸？”

　　林婉婉说到这就起劲：“那是你不知道言言爸爸有多厉害，他可是刑警！那眼神，嗖嗖的，那比我爸强多了。”
　　林妈妈：“……”
　　她们两在前排说话，离得远，就没注意到后面两个人间的怪异。

　　没多久，走廊上就出现陈言理和她妈妈的身影，陈言理中途停了下，叫了林婉婉和林妈妈去办公室，然后母女两个径直走到后门，进了教室。
　　姜凛站起来，让出陈言理的位置。
　　陈言理忙说：“没事，我拿个作业就走了。”她又笑着朝宋玉华打招呼，“阿姨好。”

　　宋玉华只是看着她没出声。

　　陈言理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打招呼被对方忽视也有些尴尬，她心里想着，可能姜凛妈妈就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性格。

　　沈迪看了看这奇异的座位分布，咦了一声，“怎么跑到这里坐了呢，之前不是一直跟婉婉一起吗？”
　　陈言理走到桌前翻出周末的作业，面不改色的说：“她上课老是要跟我聊天，我嫌她话多。”

　　沈迪看向姜凛，“那你们就是新同桌咯？”
　　姜凛礼貌的说：“对，阿姨。”
　　沈迪煞有其事的说：“那这位同学看起来的确不像爱说话的人。”

　　陈言理飞快的收拾好书包，就拉着沈迪往外走：“快走啦，我都饿死了。”
　　沈迪任由她推着，“哎呀，认识一下嘛。都是同学……”

　　陈言理直直把沈迪推到走廊外边，背好书包的肩带，才返身站在后门对姜凛说：“我先走了。”又稍有犹豫的对宋庆华说：“阿姨再见。”
　　姜凛说：“好。”
　　宋玉华一直面无表情的坐着不出声，这时却忽然有了回应，对陈言理笑着热络的说：“再见，路上小心。”

　　姜凛皱了皱眉。

　　等到陈言理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重新放松下来。宋玉华在一旁好心的安慰他：“不要紧张。”

　　姜凛看着她堪称温和的表情，抿着嘴转过脸去。

　　他其实也很看不懂宋玉华，以前甚至认真的问过舅舅宋玉荣，他到底是不是宋玉华亲生的。
　　因为宋玉华似乎格外的恨他，她总是要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出来，说些不合时宜的话。好像格外不想看见他高兴。
　　但她的人生变成现在这样，压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一直在上学，对于大人间的恩怨，始终都只能承受。

　　宋玉荣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听见他这话的时候，有些生气，但又有歉疚，他对姜凛说：“你妈是有病，但没哪个当妈的会恨自己的孩子。她把你当作唯一的依靠。要是连你都放弃，你妈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宋玉荣安慰他：“你妈是太爱你才会有点敏感。”

　　“不可能。”姜凛立刻反驳，“没有人的爱是这样的。”

　　舅妈见缝插针的嘲讽：“正常人当然不会，你妈又不是正常人，精神病都……”
　　宋玉荣厉声打断了她：“闭嘴，别在孩子面前胡说。”

　　话题到这，就在舅舅舅妈的争吵声中戛然而止。

　　关于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个问题，也就一直没有答案。
　　也不能说没有，他要真想，拽两根头发去鉴定就行。但结果似乎不能改变他的处境，化验单子上要真是写着血缘关系不成立，他就能像他爸一样甩甩手一走了之吗？

　　不能吧，他茫然的想。

　　*

　　周日下午林婉婉给她打电话，说江周和要请她们吃饭，算作赔罪，毕竟是因为帮他才被找了家长。
　　陈言理倒也无所谓，她爸妈也没说她什么，毕竟一个警察一个医生，也不可能按老许的思维去教她诸如“天大地大成绩最大”“闭眼管好自己就行”这种道理，多少有点崩职业人设。
　　但做父母的都有私心，还是隐晦提醒陈言理不要哪天托大去路见不平，她毕竟还是高中生，能力有限。

　　主要也是林婉婉觉得过意不去，江周和那惹惯了事情的，也不太会放在心上。
　　陈言理说：“没事啦，没关系。”

　　林婉婉那边有点吵，似乎在外面，她坚持说：“就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反正晚上你也得吃饭。江周和还叫了姜凛，我们以后就是四人小分队！”
　　陈言理啧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婉婉嘿嘿的笑，“你不是老说江周和丑吗，我要把他的脑袋染黑。”
　　陈言理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周和愤怒的抗议声。

　　“我没说他丑！”陈言理急了，“你怎么当着他面说我说过他坏话啊？”

　　““那黄毛本来就难看。”林婉婉说完，又在电话那头吼：“谁让你惹我！”
　　“那老子不都道过歉了！”

　　“……”
　　陈言理在他俩的互怼声里挂了电话，什么四人小分队，鸡飞狗跳小分队差不多。

　　她写了会化学作业，三点多的时候准备回学校，天气转冷，她要带一点厚的衣服，翻衣柜的时候顺手打开音乐，熟悉的前奏响起，她这个周末一直在听《幻听》。

　　单曲循环。
　　第三遍的时候她蹭到手机跟前，给姜凛发了条信息，“江周和跟你说吃饭的事情了吗？”

　　可直到她出门坐上回学校的车，姜凛也没回她。

　　五点半她走去林婉婉发的小饭馆，就在四中的后巷子里，招牌上写着“四中家常菜馆”。
　　里面摆着两排小方桌，林婉婉和江周和坐在中间打打闹闹的，江周和似乎对他的黄毛十分钟爱，宁死不染回黑色。
　　“言言！”林婉婉向她招手。

　　陈言理在他俩对面坐下，江周和看了看林婉婉，在对方首肯下，才对陈言理说道：“就咱仨，姜凛说他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