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到世界的尽头》蜂蜜姜晶茶

7、自私的心情

　　茉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

　　可能是在百合子死去之后，也许是在那之前的事情。

　　有一次她一个人去R的酒吧，一个黑人对她一直纠缠不清。

　　甚至还碰触到了她的手臂。

　　那一刹那，茉莉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身边是那种可以折叠的椅子，茉莉强压住自己想要拿起椅子砸在那个人头上的冲动。

　　年少时候被压抑的情绪，其实都是有底限的。

　　茉莉发现自己的底限，就是别人碰触自己的身体。

　　强压住内心的厌恶，茉莉只是默默压低了帽子走到一个角落里坐下。

　　她去酒吧，从来都不喝什么鸡尾酒什么的。

　　如果没有香槟，就是白葡萄酒。

　　喜欢那种淡淡的清香味道，而且也不怎么容易醉。

　　那是唯一一次她独自去酒吧，原本是为了找R去自我介绍去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却说不出话来。

　　茉莉的表情是冷冰冰的，原本是很少有人敢过来搭讪的面孔。

　　也许是那个人喝醉了。

　　忍不住拉开门，冲回酒店里，开始泡澡和洗澡。

　　豪华房间里，安静地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

　　茉莉打开电脑，房间里回荡着莫扎特的音乐。

　　坐在落地窗帘的前面，看着下方的城市灯火辉煌。

　　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住过了多少的酒店了。

　　千篇一律的白色床单和摆设，甚至连气味都是一样的。

　　淡淡的可以喷洒的香水，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突然想起了大阪的午后，和百合子一起渡过的那些慵懒的下午茶时间。

　　虽然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可是却是充满了阳光的温暖记忆。

　　百合子和茉莉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微微低着头。

　　偏着头回应着茉莉的话，长长卷卷的睫毛，扑闪着。

　　有着两颗可爱兔牙的雪白牙齿，优美的唇部曲线。

　　在阳光下可以看到的，她脸上那淡淡的绒毛。

　　那些关于百合子的记忆片段，茉莉曾经想要完全忘记的片段。

　　总是会偶尔跳跃出来。

　　茉莉在最早的时候，只要是想起和百合子有关的事情。

　　就会流泪。

　　随着时间的流逝，茉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没有什么感觉了。

　　那些片刻的记忆，除了给茉莉带来温暖的感觉之外。

　　已经失去了那些令人感动的力量。

　　只是在企盼着可以有恒久东西的茉莉看来，这种遗忘仿佛是一种背叛。

　　第一次见到R的时候，是在墨尔本的洒满阳光的下午。

　　是一次室外的BBQ，百合子以前的同学来澳洲做短期的交流学生。

　　没有拒绝的理由。

　　穿着黑色短裙，戴着粉色丝绸围巾以及粉色浅口芭蕾舞鞋子的茉莉，安静地躲在太阳伞下面。

　　离得人群远远的。

　　她依然带着口罩，头发长长地散落下来，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见到了R。

　　一个人坐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弹着吉他唱歌。

　　典型的亚裔男生，瘦瘦的，头发带着微微的小卷，随着风轻轻摇动着。

　　低着头，也不看下面的人。

　　穿着黑色背心，黑色的牛仔裤，黑色带着白色格子的帆布鞋。

　　十指都带着戒指，指甲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左臂上，纹着一小段经文。

　　是颓废的脆弱的，孤独的自闭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的，是琥珀里面的那只蝴蝶。

　　茉莉，觉得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下。

　　即使是在阳光之下，依然好像是被什么忧郁的光芒给笼罩着。

　　然后，他唱完。

　　抬头，对着台下尖叫的人群微笑。

　　看不到一丝之前的那种悲伤，那一刻的他，是最灿烂的那道阳光。

　　茉莉不动声色，悄悄离开。

　　要打听到一个人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R在北京和朋友开了一个酒吧，他是里面的驻唱歌手。

　　每周五，是他的专场。

　　茉莉回家，看了看地图。

　　然后开始学习。

　　她是很好的学生，童年时期在日本被训练出来的不受外物干扰的性格。

　　容易走上偏执之路，但是也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14岁回到澳洲，开始学习英语。

　　茉莉小时候，选择学习的是德语。

　　茉莉不知道的是，那次之后，开始很想念R。

　　想他唱歌样子，想他低头的样子，想着他唱完之后抬头微笑的样子。

　　终于决定飞往北京去看看。

　　三年之中，大概是去看了R不到十次。

　　每次只是去他的酒吧，一个人坐着，喝点香槟或者白葡萄酒。

　　最后要回去之前，喝点热牛奶。

　　从来都没有主动和R谈过话，最接近的一次，是他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和旁边的几个人说话。

　　茉莉，觉得他的腰很细，也很柔软。

　　只是没有和他说过话。

　　中间有几次的时候，看到他的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生。

　　和他一样，穿着同款的小背心，同款的裤子和鞋子。

　　是个身材非常丰满的拉丁女生，两个人会手牵着手站在台下看着别人在台上唱歌。

　　茉莉躲在角落里，看着窗外的黑色天空。

　　R的酒吧离地铁很近，午夜十分可能是最后一班地铁进站。

　　然后，灯火辉煌的地铁站空无一人。

　　突然觉得很寂寞，那次以后，茉莉隔了很久才去北京。

　　R已经是独自一个人。

　　有点莫名的高兴，也有点莫名的恐惧。

　　茉莉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一直都不敢相信。

　　她是企盼长久不变感情的人，可是人类太过脆弱，令人有无法相信的理由。

　　一直都只是在角落里看着他。

　　茉莉大学毕业，决定去北京学习中文。

　　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可以看到R。

　　只要可以看到他，就会觉得内心平静。

　　是不可以在黑暗中沉沦的人，看着和自己类似的人，就会觉得内心安稳。

　　暗恋了整整三年。

　　年轻的时候，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挥霍。

　　这段感情，原来也只是茉莉一个人的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