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水漫声

2、02

　　当时听了[桐市鬼见愁]的话，许声一方面联系了仍留在苗寨采风的同学帮忙打听他之前借住的人家，另一方面秉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立马就按着[桐市鬼见愁]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桐市鬼见愁]说的大师叫程旷清，据说是清玄宗第三十六代真传掌门，擅长捉鬼，在鬼街444号大厦顶层开了个风水铺子，叫山海阁。

　　说是鬼街，其实就是城北老城区花鸟市场旁的一条古董街。

　　鬼街名字来由已不可考，许声站在444号大楼楼下时，看着眼前这栋像是六七十年代民居的全木建筑心中有些隐隐担忧，这幢楼光看外表实在是太像危房了。

　　压下心中的怀疑，许声找到了狭小的楼梯门户，一踩上那楼道，走廊地板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许声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把地板踩出一个洞来。
　　而楼道的白炽灯大约是年久失修，发出“呲呲”电流声还忽闪忽闪的，光线也显得有些昏暗。

　　许声一边走一边暗暗吐槽，这年头有本事的人倒也奇怪，住的地方居然这么破旧。

　　路过三楼时突来的反光晃了许声的眼，他匆匆一瞥，原来是拐角那店铺，窗户破了一半，碎玻璃还靠在墙角，正是它反射的光刺了许声的眼。

　　许声眉头微蹙，目光一转，落到了店铺的招牌上，那招牌表面乌漆嘛黑的沾了厚厚一层油渍，看得人直发腻。
　　他嫌弃的别开脸，不再逗留。

　　只是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何时起，跟了他一路的吱嘎吱嘎声悄然消失了。
　　而昏暗的楼道里只剩下他自己的略微喘急的呼吸声，安静到令人心慌。
　　而由于迫切想搞清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许声的走楼梯的速度并不算慢。
　　他心想，这楼就六层，哪怕是用爬的，这么久也该到了。

　　这么想着，许声就停下步子，抬头一看，三楼那明晃晃的杂货铺招牌仍是沾满油渍，迎风招展，像对他张牙舞爪等着他上去似的。
　　他僵在原地，一时之间念头繁复百转千回。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狂跳，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扶着墙往上走，就在马上要踏上二楼平台之时，心底骤然生出一股近乎疯狂的直觉——
　　有东西在跟着他！

　　就在这时，他微垂的眸光落到了倚在转角口的碎玻璃上，起初没看清，但是等他看明白腿立马就软了。
　　玻璃里倒映出出入口左边的景象——一个嘴咧得有脑门这么大，舌头垂到下巴像被人吊死的怪物浮在拐角后方半空，正直勾勾盯着他冲着他流口水！

　　许声立刻被这吊死鬼吓得浑身打颤，头皮发麻之际几欲奔逃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他机械的抬起腿，不由自主地越来越靠近那吊死鬼，任凭他如何抗争都不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一步，两步……

　　玻璃倒影中吊死鬼的嘴巴愈张愈大，似乎已经在迎接主动上门的猎物。
　　许声额头青筋暴起，就在他即将绝望放弃抵抗之际，一道黑气悄然出现在他脚下，吊死鬼似乎闻到了一股极为凶戾的气息，面目愈发狰狞……

　　“哒—哒——”
　　“哒—哒—”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出现。
　　许声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低着头在玩手机，如他先前一般，正头也不抬地往上走。

　　控制许声的那股怪力骤然消失，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立刻颤声大吼，“别上来！这里有鬼！”

　　然而那女人听到示警竟只是掀起眼皮子看了许声一眼，古怪的笑一声后径自抬腿走了上来，完全没理会他的忠告。

　　许声本以为两人在劫难逃，可那个对着许声口角流涎凶残狠厉的吊死鬼鬼居然在女人靠近之时“噌”的缩到二楼转角处蹲到地上贴着阳台围栏瑟瑟发抖。
　　连舌头都收了回去。

　　女人走近两步，偏头斜睨许声一眼，旋即上前向吊死鬼伸出一只比鬼还苍白的手。

　　噗呲——
　　轻轻一声，像气球放气一样。

　　那只吊死鬼被女人拍到墙上成了一张薄饼，然后又被女人漫不经心的勾着手指将薄饼卷成了一卷。

　　“不好意思，这吊死鬼是我不小心放跑的，你没事吧？”女人收了鬼才回头望向许声，语气漫不经心。

　　只见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许声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摇摇头。

　　吊死鬼在女人手中消失不见，包围着许声的那股无孔不入的恐惧感同时彻底散去了。
　　许声脚底隐现的黑气也蓦地消失。

　　许声毫无觉察，但女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很快，这奇怪的女人目光落到许声身侧，突然笑得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玩意儿似的。
　　她神情玩味的盯了虚空好一会儿，嘴巴迅速张合像是在跟谁交流，又快又急，可没任何声音。
　　而许声身侧分明就没有人。

　　见状，一股凉意顿时从许声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自从经历了苗寨遇见宋斐的事，许声最近变得异常敏感，他原先不确定缠着他的男鬼有没有跟着他，但看女人的表现许声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同女人拉开距离。

　　片刻后，女人停下交谈，视线转回许声身上，“啧，艳福不浅啊，还养了个俊俏的厉鬼。”
　　“………”

　　许声没在意她话语里的讥诮调侃，眼神骤然一亮，眼底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女人便懒懒开口：“喂，你这面相恐怕都活不久了，怎么还养这种吸精气的鬼？”

　　许声被女人这番话说得恍然大悟，自己果然是被男鬼吸了精气身体状况才会这么异常！

　　这古怪的女人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指了指上方，“哦，不是你养的鬼啊？你是来解决他的？”

　　许声立马像啄木鸟似的连连点头，“我是准备去山海阁找大师帮忙的！”

　　“哦？那你跟我来吧。”
　　女人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许声跟着女人上了顶楼，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一巴掌拍扁了吊死鬼的古里古怪的女人正是许声要找的大师程旷清的徒弟——薛离。

　　许声问起大师踪迹，薛离却说她师傅不在。
　　“出远门了，谁知道他死哪儿去花天酒地了。”

　　许声听完脸色一白，显得眼底青黑愈加明显，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下来，喃喃发问：“那我怎么办？”

　　薛离却淡定得很，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慌不忙的说道：“急什么，你先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许声见状，想到先前薛离如此轻描淡写解决了吊死鬼，稍稍冷静下来，就算大师不在，但说不定薛离能帮上忙。
　　他将自己的遭遇悉数如实相告，连带着之前在[桐市鬼见愁]那里隐去的那些难以启齿之处也稍透露了一些。

　　“这就是我在苗寨带回来的石头。”许声掏出那块黑色石头。

　　薛离打出手势制止了他递过来的动作，“你拿好，我先看看。”

　　她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许声带来的黑色石头，片刻后抬起手示意许声收回去，语气冷淡的拒绝了他，“这不是普通石头，你收了人家东西，已经定了契。”
　　眼神还有些怜悯。

　　许声直接懵了，指着石头问：“那照理来说不是我把它扔了就没事了？可我每次扔完这石头都会自己跑回来。”

　　薛离手指在台面上点了两下，嗤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契约已经立下，除非对方肯放过你，不然谁也没办法。你就是把这石头摔碎了它都能完好如初。”

　　许声气急：“那这不是耍无赖吗？我根本就没同意过什么狗屁契约！”

　　薛离淡淡道：“你以为呢？难不成鬼会和你讲道理？”

　　许声颓然的盯着石头，“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薛离摇摇头。

　　就在许声认命地想要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时，薛离叹口气，有些无奈道：“罢了，谁让我最近缺功德，就帮你一次。听好了，回去买上朱砂还有鸡血涂在自己眼皮上，然后点三炷香，备好纸和笔，你招惹的鬼……”
　　薛离顿了下，才继续说：“长这么好看应该不是文盲吧，到时候你自己问问他想干嘛，言尽于此。”

　　在薛离说到“文盲”二字时许声周边温度好像突然降了一度，许声猜测是这个鬼不高兴了。

　　许声没看到的是，他脚下的黑气在这一瞬间又突兀出现，宛若实质一般喷张收缩，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薛离低头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

　　回去之后，许声立马按薛离所说的准备好了所有东西。
　　再后来，就变成现在的情况。

　　宋斐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就再无回应，钢笔已经落回桌面骨碌碌滚了两圈被水杯卡住。
　　黄纸上的朱砂痕迹迅速褪去。
　　而许声脸上的红晕如朱砂一般，迅速消失后露出原本苍白的底色，唇色更是有些泛青。
　　耳垂上还残留着宋斐手指冰凉的触感。
　　许声楞楞的盯着面前打了蝴蝶结的石头发呆。

　　良久。
　　他苦笑着自我安慰，虽然困难重重，但也不算毫无进展，总能解决的。
　　至少他已经知道了宋斐的名字——

　　许声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决定找机会再去一次鬼街。

　　磨刀霍霍重割腿肉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