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伪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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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笙之前很多余地担心过舍友们在醒来之后看到彼此会不会有些尴尬，但现实是，她不仅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更没有和舍友们见面的时间。
公司出事了。
就在她准备回房间补觉的时候，接到了许绵绵的电话。
她匆忙赶回公司，马不停蹄地奔向技术部，几个她很熟悉的成员全都通红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双手不停地敲打着键盘，试图修正不断跳出的乱码。
罗笙二话不说，找了一台电脑坐下，也开始协助他们修复漏洞。
当页面总算恢复正常，罗笙放下手臂，才感到肩膀酸得厉害，一动就像有针埋在里面一样，刺痛无比。
“怎么回事？”
罗笙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至此。
在一旁等待的许绵绵赶紧把早餐送进来，又先递给了罗笙一杯温水，说：“先缓一缓，你们都忙一上午了。”
“是吗？”罗笙惊讶，问道，“现在几点了？”
“10点53了。”
罗笙完全没意识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怪不得肩膀那么难受。
不过这时候她也发现了其他问题，“为什么办公室这么黑？”
许绵绵抿着嘴笑，“刚刚正忙着的时候，太阳照过来了，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声，‘我要黑暗！’大家立刻就把窗帘拉上了。”
罗笙也想笑，“这是念的咒语吗？谁啊，这么中二？”
技术部的人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开始互相指责。
很快气氛就再度活跃起来了。
罗笙站起来松松肩膀，走到窗户处将窗帘一把拉开。
金色的阳光肆意地照了进来，有种撕破一切阴霾的锐不可当。
技术部的众人在阳光照到身上的那一刻，全都跟黑暗生物一样，避之不及地要躲开，仿佛多晒一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太刺眼了，老大快关上！”
“不行，我的皮肤着火了！伟大的德古拉！”
“这一定是神殿的阴谋，它要让我们死在这要命的太阳光下！”
罗笙转身，看着面前的这群戏精，“原来中二戏码，你们每个人都有份啊。”
技术部众人：“……”
他们平时玩梗玩顺溜了，猛地在这么多同事的注视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窗帘就开着吧，”罗笙不容置疑地说，“特意给你们挑的有光照的房间，平时一定要多多进行光合作用。”
技术部抗议：“我们才不是植物！”
罗笙笑笑，“植物有什么不好，植物是生物链的根基，是所有动物存活的前提。为自然界转化出源源不断的能量吧。”
公关部的小姐姐立刻笑着对技术部众人说：“你们真的很重要啊。”
没有人不喜欢称赞，“黑暗生物”们也不例外。
办公室里气氛一片和谐。
只有罗笙低声念道：“正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才要保护好啊。”
很多危机她不是预料不到，但骨子里的懒惰上升为侥幸心理，再外化到行动上，变成视而不见、得过且过。
罗笙捏紧手指，这么多年的强迫锻炼让她比从前更容易下定决心。
不能再等了，她想，按照优先级排列，任何恩怨都比不得“选择”。
于是她从热闹亮堂的技术部慢慢退出。
总有一个人要去拉开窗帘，既然如此，她很乐意做那个给别人带去光和希望的人，哪怕代价是自己负重前行。
“我可太能表功了，哪有那么严重。”罗笙自我嘲笑式的安慰过后，用冰冷的手指拨通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
她对电话里的人打招呼，就在那一刻，很没有缘由的，她感受到了一种名叫“命运”的东西。
那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让一切变得可预测却不可抗拒。
人类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猜想一步步变成现实。
如此地无力。
可是罗笙不想认命。
命运本来就是一个不好的词汇，是软弱消极的借口。它总是出现在失败者的口中，将所有令人蹉跎的原因都归结于此。
如果罗笙早早认命，那她原本的命是什么？
父母无力帮扶，性格闭塞懒惰，抓不住机会，看不到希望，毫无方向地忙碌一生，依旧是一个摆脱不了基本生活需求困扰的普通人。
她绝对不要做一个普通人！
她要做独一无二！
这样的想法冲掉了她身上躁动的复杂情感，最后只剩下一个合格商人该有的冷静与理智。
于是，她又逼了自己一把。
……
今日的午后时光一点都不惬意。
临冬的风刮起来像一只吃了药的狮子，兴奋地上蹿下跳，嗷嗷乱叫。
罗笙午休过后就听到了“狮子”在疯狂地对她的房间发起进攻——用爪子用力击打她的窗户，并伴着可怕的吼声。
罗笙裹紧衣服，坐到桌前给自己补了个妆。她下楼，一出门，愤怒的“狮子”终于见了人，二话不说就扑向了她，迅猛的攻势将她浑身拍得冰凉疼痛。
“快绕我一命吧。”趁着周围没人，罗笙立刻向“狮子”求饶道。
罗笙的嘟囔没有人听到，但是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也让她没有注意到旁人的靠近。
季潜文的视力很好，或者说他的眼睛自发调整了虚实，将所有的焦点都投在了一个人身上，因此周围的世界都变得模糊，而只有一个人任何细节都清晰可见。
耳侧被风吹乱的头发，因为寒冷而有些发紫的指尖……
几乎在发现这些细节的瞬间，季潜文开口道：“快走。”
正在得意着准备看好友失态的罗恩满足一笑，大步朝罗笙走过去，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吸引她的眼球。
季潜文看到罗笙立刻笑了起来，是他曾经最常见到的那种客套礼貌的笑容，用来掩饰尴尬、拘谨、无聊等等情绪，陌生人专属。
他很遗憾，刚刚在罗笙脸上浮现的生动消失了。
她的脑子里不知道排了多少神奇又有趣的话剧，不对外售票，只用来自得其乐。
六年前，大雨，出租车内，他在侧脸看向窗外时，有幸通过车窗玻璃的反射，看到了罗笙伪装之下的真实。
当时她正对着窗外的大雨，眼睛像天边的星星，一闪一闪，不知道正上映着什么样的传说。也没什么自说自话的习惯，这让她不会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但是突然勾起的笑容，依然让季潜文多看了几眼。
她在想什么？
任谁看到一个还算有过交集的人突然有了秘密，都会生出好奇。
探索他人的私密，姑且也算是人的劣根性吧，否则为何那么多真人秀、VLOG大行其道？
季潜文的礼教只让他不会将这些波动表现出来，但是他依旧会愤怒，会嫉妒，会叛逆，会疯狂，当然，也会好奇。
在这份好奇的引导下，他终于直视了罗笙此人。
之后，因为相似的伪装感到熟悉，因为重合的观点感到亲切……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做了场梦，梦里面，罗笙是他的女朋友，甜蜜地笑着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梦中的他笨嘴拙舌，一直说不出完整的话，到后来，甚至连发出声音都做不到了。
眼看着罗笙的脸上笑容褪去，面容也逐渐变得模糊，他在梦中着急得不行。
别走！
别走！
听我说！
“我喜欢……！”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一只手还伸在半空，好像要用力地抓住什么一样。
他愣愣地这样躺着，久久没有动静。
“喜欢？”黑暗寂静的卧室里突然冒出了一道困惑又迷茫的声音。
紧接着又道：“我喜欢……”
对，你喜欢。
他胸膛里咚咚乱撞的心脏告诉他。
这种陌生又强烈的情绪让他慌张，这就叫喜欢吗？
他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从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好的时候，从他一旦表现出喜欢就立刻会被安排相关学习的时候。
在他父母的手里，所有的兴趣都会变成任务，所有的爱好都只能是消遣，季潜文就是一块黏土，任由父母捏成想要的形状，再进行不断地重造修改。
他的一切来自于创造他的人，他只是一块黏土。
一块连喜欢都不敢拥有的残缺黏土。
“J！”
胳膊被撞了一下，季潜文回神，看到罗恩对他挑眉，笑道：“想什么呢，就算小罗漂亮也不要一直看吧？”
季潜文闻言抬头再次看向罗笙，她毫不介意地笑笑，眼神没有在他这个失礼之人身上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抱歉，在想事情。”他只能尽量地用平和的语气将自己的失态掩盖。
罗笙笑着说：“没关系，一看就知道了，走神的人视线没有焦点。”
不，你就是焦点。季潜文知道自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因此他只是平淡地对罗笙点点头。
罗笙也露出毫不介意的微笑。
他们成熟稳重，表面无风无浪。
季潜文知道这是他们俱有的伪装，只是却不知道伪装下，罗笙到底是如何想？
但他清楚，他在又一次撕裂自己。
她的确不喜欢我。
他一次次地确认这个事实，一次次地自虐。
之后便是可悲的庆幸：幸好我也有伪装，否则就会暴露鲜血淋漓的狼狈。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伪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