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脱贫》一十五九

39、过山车

　　直到我们走出校园，我还在想着蓬蒿的话。
　　他要和我说什么呢？
　　因为好奇，我开始一点点倒推我们这段时间的交流，看能从哪里找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端倪。
　　我会首先怀疑自己是哪里惹蓬蒿不开心了，这简直就是讨好型人格的自我修养，动不动就自省过错，为他人轻皱的眉头、下撇的嘴角或者迟疑的回应等各种开心以外的表征而紧张不已。
　　今天我又说错话了吗？
　　前几天我做的事会不会让谁误会了？
　　这些沉重思绪的最终都推导出一个理论——我不讨人喜欢了。
　　即使我最近一直在矫正自己的性格，努力让视线更多地停留在自己的情绪上，而不是关注他人如何想的，但是本性难移，一出事就先给自己扣锅已经成了固定思维。
　　只不过等我翻来倒去地回忆与蓬蒿有关的事情，才发现我在他的面前早已突破了平日里的谨慎，若按照以往的评判标准，早就不知道把蓬蒿惹了几遍了。
　　我翻了翻我们两个人的聊天记录，里面放纵自由的感觉连我自己看起来都觉得吃惊。
　　哇——我竟然还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竟然也不生气。
　　我一边翻看一边感慨，脑洞一开，思绪不受控制地拐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喜欢……我了吧？
　　难道他是想向我告白？！
　　我手忙脚乱地制止自己不知羞耻地往这个方向想，可是脑子里的想法跑得多快啊，理智远远追不上。我只能一边取笑自己别发疯，一边又有些不好意思。
　　手指就这样不自觉地在屏幕上轻轻摩擦，在划过蓬蒿的账号时就像手机突然发了烫，一瞬间热意从指腹传遍全身。
　　“小笙……小笙！”
　　“啊？”
　　我慌张地抬起头，脸上的热度还在提醒着可能伴随着红晕的出现，我一抬眼从夏成欢和钱庭远的脸上看到惊讶，就猜到果然被看到了这幅尴尬的模样。
　　于是我连忙转身，挽住身旁林织梦的胳膊，悄悄问她：“钱庭远什么时候到的？”
　　正好这时林织梦约的车也到了，她拉着我坐到后排，一边解释道：“也就刚到。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反应，脸还这么红？”
　　夏成欢也和我们一起挤在后排，而钱庭远坐在副驾驶，随着最后一下车门关闭，夏成欢腾出空子替我回答道：“小笙是今天腮红抹多了吧？”
　　我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早上起来的时候大家坐在一起化妆收拾，我是什么习惯你还不知道吗？
　　这时我看到她有意地在朝着钱庭远的方向说话，明明在说我，却不看我，“小笙最近化妆技术真的太厉害了，妆容又自然又给人一种改头换面的感觉。可能我真的是个爷们儿吧，最多只会涂个口红，远远不如你们这些精致的女孩子。”
　　我已经听出话音了，没想到夏成欢还怕直男听不懂，又越过织梦拉过我的手，对我含笑抱怨道：“我家老钱总是说我是他的哥们儿，小笙，你说我冤不冤，我是真的不会打扮啊。”
　　前面坐着的钱庭远听到自己被cue，也获得了这场对话的入场券，笑着安慰夏成欢：“我才是太冤了，我又没抱怨过你不会化妆，我就喜欢你自然的样子。”
　　织梦“哎哟”一声表示被酸到了，我也跟着尴尬地笑笑，夏成欢才满意地放开我的手，转而和钱庭远说起话来。
　　我这会儿倒也不烦她了，甚至觉得她的手段有些好笑。钱庭远又对我没兴趣，夏成欢作为正宫娘娘，又何必在我的面前做出如此熟悉的汉子女表的发言呢？这种套路一般不是挖墙脚的人才应该使用的吗？
　　我也搞不懂，就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们学校离游乐场不算远，毕竟都是郊区党，网约车开了大概40来分钟就到了。
　　因为要尽早入园玩儿项目，我们到的很早，只不过林知味来得更早，一下车就看到他拿着票在门口等我们了。
　　“我哥在那儿，走吧。”
　　林织梦带着我们一群人向门口检票区走去，等到再走近些，才发现林知味旁边还有一位同样高挑的男生，看起来异常斯文，脸型略宽，又增添了忠厚的感觉，是那种一眼看上去不算惊艳，却让人放松警惕的家伙。
　　我猜到这位应该就是林知味给自己妹妹安排的相亲对象，果然，这位青年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文翰远。”
　　林知味也单独对着林织梦补充道：“织梦，还记得翰远吗？是咱们文叔叔的独生子，去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才22岁，就已经是新材料学的硕士了。”
　　我总结一下，就是熟人，大家知根知底，或许也代表着家境优渥；22岁的硕士，正好满足林织梦对高智商者的崇拜；至于国外留学回来，我敏感地品出了一些深意。以上的所有条件，几乎都是比照着季潜文的标准，又补充了季潜文所没有的踏实与家境。分析到最后，连我也不由对林知味的一番心思而赞叹。
　　能看出来文翰远对织梦已经一见钟情了，红着脸向织梦问道：“织梦，你还记得我吗？初中的时候我还给你补习过物理。”
　　但是林织梦的表情却算不上好，只不过她待人温和，做不来甩脸子的事情，便也就之前的事情和他聊了两句。
　　等到我们都检完票进了园区，也不知道林知味走过去劝了些什么，林织梦的表情顿时就变得轻松起来，我看着甚至还有点兴奋？
　　她疾跑到我身边，笑着从我的包里拿走了她的墨镜，又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一句“加油”。
　　我快手拦住她要离开的身体，疑惑地问她要干什么。
　　她眨眨眼，“我和翰远哥一起走B线，欢欢她和钱庭远走C线，你就和我哥走A线吧，那里刺激项目多，是你喜欢的线路。我们分开路线，这样能保证大家尽快玩到自己想玩儿的。”
　　我倒没意见，只不过还是多嘴了一句，“你……觉得文翰远怎么样？”
　　林织梦静了一瞬，却令我意料之外的坦然，“哎呀，要多了解一下嘛，所以你和我哥好好玩儿，别来打扰我们了。”
　　我楞楞地点点头，稀奇地看着林织梦招呼着夏成欢情侣也快速离开了，转头问林知味：“你对她施了什么魔法？”
　　林知味意味深长地看着林织梦离开的背影，微笑着说：“我给了她两个光环，一个叫‘成人之美’，一个叫‘自以为是’。”
　　“走吧，”林知味说完就拉住我的手腕，“再不快点，我们就赶不上第一趟了。”
　　我想挣开他的手，可是周围的人开始增多，我也急了。这时林知味拉着我快步跑了起来，他个子高腿长，我跟不上节奏，一路被他拽着，也就忘了挣脱的事。
　　A线第一个项目不愧是刺激游玩的必选线路，第一个项目就是过山车。因为我们毫不犹豫地一进园就朝着这里跑来了，身后团购的大部队可能这个时候还在排着队检票，所以到入口处的时候人不多，成功坐上了第一趟车。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过山车，所以特别紧张。在等待所有人入座的时候，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问身旁的林知味，“你刚刚说的两个光环是什么意思？”
　　林知味转过头看我，挂在嘴角的笑容就是平时这家伙利用我的时候才会展露的邪恶表情。
　　他说：“织梦以为这次来是来撮合你和我的，所以她在热情地帮我们两个人创造独处空间。而我就利用她这善良的想法，正好帮她和翰远一把。”
　　“什么？”
　　“嘀——嘀——”
　　我惊讶地看向林知味的时候，过山车开动了。
　　“你连你妹妹都利用啊。”
　　谁知林知味却说道：“这可不对。我是在帮我的妹妹，唯一被我利用的，是你啊。”
　　一个上坡之后，过山车猛然加速！
　　剧烈的失重感和倾斜感吓得我失声尖叫起来。
　　与恐惧一同吼出来的，或许还有我的愤怒。
　　“林知味你个王八蛋啊！”
　　一向冷着张嫌弃脸的林知味却在此时大声笑了起来，好像被风吹起的，不仅是他曾一丝不苟的头发，还有他故作稳重的脾性。
　　在一众的尖叫声中，他的笑声尤其出众。
　　又一个大拐弯，我的脚不受控地向左侧的山谷滑下，我的手抓着前面的扶手都得不到安全感，慌张地想要抓更高的地方以免坠落。
　　于是我迅速松开右手抓住了林知味的胳膊，紧紧地拽着。
　　接着就听见他在我耳边大声地挑衅：“你害怕了！”
　　我拽过他的胳膊也回敬他道：“要死一起死！”
　　我掉下去了你也别想活着！
　　林知味却瞪大眼睛看我，我们身后的一对小情侣非常捧场地也跟着大吼一句：“亲爱的！我们也是！要死我们一起死！”
　　喊出了生死永相随的浓情蜜意。
　　和我那种仇敌互相拉垫背的狠毒完全不同的好么！
　　你们这些小情侣随便碰什么瓷？！
　　“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
　　“哈哈哈哈哈！”
　　在林知味可恨的爽朗的笑声中，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心情复杂的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