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 - 策藏] 红杏出墙》乜*兔

22、章 二十二

　　狂风无端摧丘壑，砾石滩上血不干。
　　知来漠北应无计，甘年悲欢共谁言。

　　黑戈壁，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有数之不尽的人头，也有捡之不尽的碎银。
　　这里的大地，叠满了一层又一层色彩斑斓的怪圈。这里的天空，充斥着一波接一波绚丽夺目的旋风。
　　在这片风云幻变莫测的境地上，每日每夜是热闹的杀意，每朝每夕是沸腾的喧嚣。
　　所谓熙熙攘攘，人满为患……莫过于如此。
　　黑戈壁中央，有一座高耸的山脉，取名两界山。其脊脉从北面绝崖一直延伸至南面尽头，把一望无际的黑戈壁断分为二。
　　以至于，东面人声鼎沸，西面无边寂寥。
　　李乘风与北望关屹立于两界山的一端顶峰之上，玄甲映日，红袍飞扬。两人并肩眺望远处，一团乌云正轰轰逼近……
　　乌云渐渐遮蔽了日光，天幕风起云涌，紫色的电光闪烁刺亮，一道旋风逐卷，连贯天地，大有浩劫欲来之势。
　　旋风刮起了石砾，砰砰撞击在二人的盔甲上，拭出一道道损痕，可见风暴之猛烈。
　　握紧着手中长枪，李乘风眯眼问身旁的北望关：“这就是，恢复记忆后的‘他’？”
　　北望关点头：“没错。”
　　李乘风再问：“为什么会这样？”
　　展开扣于手臂上的重盾，北望关说：“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岜’！”
　　李乘风愣然，听得不太懂，却想到了那柄刀鞘内刻的三个字……柳霸岜。
　　只问：“望关，你说的‘岜’是什么意思？”
　　北望关淡然：“一种附印了诅咒的力量。”
　　“诅咒？“
　　“天外来客的诅咒。”
　　闻言，李乘风浑身一震，满脸惊讶不已：“那些传闻是真的？！”
　　北望关紧紧的眯着眼，深视远方那股笼罩了天日的紫光雷影，沉声：“其实，我们曾经都是‘岜’……”
　　李乘风追问：“你们？”
　　一股戈壁的风沙袭来，北望关眯紧的眼眸内，瞳色越发深沉……
　　“就在很久很久以前……”
　　听了这个开头，李乘风不禁愕然，以为北望关也要说那个毁天灭地的天外来客故事。不过，这次的，似乎是另一段……
　　“曾经，我做了个很长的梦，醒觉后，发现自己得到一种力量，所向无敌，成为世人所畏称的‘岜’。自此，我内心经常有一股强烈而扭曲的战意，人逐渐变得疯狂，沉迷杀戮，甚至动起毁天灭地的念头。然而，就当我以为自己真要这么做的时候，杨情清出现了。”
　　李乘风在旁，平静的听着，内心却早已画满了一张张匪夷所思的汗颜表情。
　　北望关继续说……
　　“我与他撞见后，发现他身上同样拥有这种力量，竟然也是一个‘岜’！但说来奇怪，从那遇过后，我再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动了，而杨情清也没有去毁天灭地，我们都任由那种力量虚无的飘走，好像即使不再是‘岜’了，也感觉全无所谓。”
　　听到这里，李乘风眺望天边汹涌聚拢的紫烁风暴，雷鸣已轰轰逼近，他紧了紧手中长枪：“望关，这故事怕来不及听完……”
　　北望关持盾挥出陌刀，眯眼望向隐现于风暴中那袭紫色身影：“无妨，可以边干边说。”
　　话落，李乘风已施展守如山牢御八方，北望关立开盾壁重阵坚抵，就在烈红与玄黑并叠的瞬间，一把巨大的长刀从天而降，以破军之势，临顶猛劈！
　　牢盾并列，两人合力扛住了这一击。然而，放眼望去，那跨越整个黑戈壁的两界山脉，竟被这刀生生劈开了个深裂的大口，如同那溯忆中秦王殿的楼顶……
　　李乘风深呼：“连你们的力量都打不过他？”
　　北望关说：“他出现后，我与杨情清就不再是‘岜’了。他邀战我们，打了三百个日夜，我们杀不了他，他也没杀我们，于是僵战又持续了三百个日夜。之后，杨情清想出以琴音使他遗忘自我的方法，暂时终止了混乱的局面，并且创立三和坊，以稳定他的记忆。”
　　真相出人意料，李乘风讶然：“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一直在争执？！”
　　紫雷贯来，伴随凌冽刀光，一记比一记猛烈，北望关立盾抵挡，然而脚下的泥土已陷得越来越深……
　　“那种延缓之计根本没用，他迟早都会记起自己是‘岜’的事情，我只想尽快解决掉，而情清却总是思前顾后的犹豫不决，还拉我参进那种不胜其烦的局里，简直多余！”
　　山虎并施，李乘风勉力扛住旋风中的刀势：“望关，这种‘岜’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
　　北望关说：“我知道，但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
　　李乘风说：“杨情清一直都在想办法帮你对付柳霸疤？”
　　闻言，北望关气得把牙一咬：“他明明很清楚，就算没有柳霸疤，‘岜’照样是存在的，偏要自欺欺人！”
　　李乘风大胆地发散了一下思维，问：“如果说，那个天外来客带来的‘岜’从你们身上消失后，跑到柳霸疤那儿去了，还有可能再从他身上跑去另一个人吗？！”
　　北望关持重盾立垒，抵挡着前方不断汹涌而来紫光刀气，说：“他根本没有朋友！”
　　“什么？！”
　　怀疑自己没听清楚，李乘风在风沙中大喊。
　　北望关提高了声音，说：“这‘岜’是个诅咒，它会使人强得没朋友！”
　　闻言，李乘风滴汗……
　　此时，风暴骤然静止，天空沙尘弥漫，灰灰茫茫。一袭紫衣身影渐渐浮现在李乘风与北望关面前……
　　雪色貂毛飞扬狂肆，手中双刀紫电闪烁，雷霆万钧！
　　来者，柳霸岜。
　　北望关眯眼，与李乘风说：“阻止了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后，我们就成英雄了。”
　　李乘风眯眼，与北望关说：“那你想好回去怎么跟他交代了吗？”
　　北望关扣起重盾，说：“我留信写了要跟你私奔，不再回去了。”
　　李乘风一惊：“这么巧，我也写了！”

　　另一边……
　　茫茫黑戈壁上，出现了浩荡的人潮，为数之多，乃至连驿站都差点挤不进去。
　　叶非凡比较幸运，先一步挤进去了。二话不说，立即施展轻功，向天边那团聚拢着紫影电光的乌云腾飞跃而去！
　　在他脑海中，不时迭过一幕这样的场景……
　　天空乌云密布，大地被劈出一道道深坑。
　　瞳光如火炬的柳霸疤手拿长刀，倾天狂笑，他浑身闪烁着紫色的电光，每挥一击，都如暴风般猛烈！
　　然后，一袭红袍在狂沙中颓然倒下了，扯断的长枪被尘土埋没，银甲溃散成凌乱的碎块，散落在那个男人的周围，曾经使他感到无比温暖的胸膛，在渐渐变凉……
　　那个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的男人，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不要！！！
　　叶非凡使劲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才不是这想的样子！
　　他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如果他不回来，那让他亲自去把他揪回来！
　　叶非凡咬牙，提起气劲，更快的向那风起云涌的两界山跃去！
　　眼见就要到达了，正是时，面前突然亮起一道金色旋风，那光芒万丈的厉害，叫视野一片空白！
　　无法看清前路，叶非凡被迫回身降落地上。
　　“是什么人？！”
　　叶非凡抵着那道光芒，向前方怒喝出一声。
　　光芒渐渐散退，出现在叶非凡面前的，是犹如千军万马般庞大的战团！
　　怎么回事？！叶非凡惊诧了。
　　放眼估算，这人山人海的排场，数目大得足以堵住黑戈壁驿站的入口！
　　等等……难道说，是这些人故意堵在黑戈壁里面，使得其他人进不来的？！
　　此时，只闻一个缥缈的声音响来，朗朗悦耳：“叶非凡……”
　　这个声音，给叶非凡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使他内心激动又茫然……
　　是谁？！
　　那声音说：“天外来客已经现身，世间将有浩劫降临！”
　　叶非凡愣了愣，心中作了个现实程度相当低的猜想。
　　于是，他面向着庞大的战团，问那个不知何方传来的声音：“是你找的这些人来，与我一同合力抗击天外来客吗？”
　　那声音回答：“这种必败无疑的事情，怎么可能做？”
　　果然……
　　叶非凡脑后冒了滴汗，干咳几声，然后说：“既然不关你们的事，麻烦给我让过一下！”
　　那声音对他说：“这可不行！”
　　叶非凡恼了：“你们不去打，也不让别人去打，堵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那声音说：“我们堵得那么密，而你都能够挤进来，已证明你是个很幸运的人！”
　　叶非凡纳闷：“给我让路啊！”
　　那声音说：“我们不会让路给你，但也不会阻止你。”
　　叶非凡心里着急，不想跟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扯谈下去，于是一把抽出重剑，施展莺鸣柳，眯眼厉声：“快让开，不要逼我出……”
　　话未完，突然又是一股光芒万丈袭来，伴随天旋地转，直卷尘沙的剑气……那是，身为藏剑的叶非凡最熟悉不过的气息！
　　原来，对方同是藏剑之人！
　　叶非凡执起重剑正要回击，却发现经脉封闭，无法施展任何招式……心一慌，低头往脚下一看，那碧色的亮圈吓得他急忙逃离！
　　然而，那腿才跑出半步，就硬生生的迎面撞上一栋无形紫墙！叶非凡转身又跑，又发现四面早已竖满了跨不过的高墙，把他重重围困！
　　这下叶非凡急的更慌了，恐惧与混乱的情绪之下，他举起重剑使出一式风来吴山！
　　结果……
　　待一阵金光凌乱的风暴之后，被盾立了的叶非凡像扑了街那样，浑身狼藉的大趴倒地，脸上花斑斑。
　　压制不住，翻越不过，无力打破……
　　可恶……
　　那种……被自己强行压抑并遗忘的挫败感，在一刻，竟毫无征兆的汹涌泛滥起来！如潮浪般，一路淹过他胸膛，心窝，直至喉咙，将要被淹没的恐惧把他逼得几欲无法呼吸，头痛欲裂！
　　不，不要！！
　　被唤起的记忆，重现了眼前的恐惧！
　　叶非凡抱头大喊着：“不！！”
　　在他快要颓然奔溃之时，那道朗朗悦耳的声音来到了他耳畔，与他靠得很近很近……
　　“非凡……”
　　漆瞳蓦地一缩，叶非凡抬起头，当眼前人的容貌映入他眸影深处时，泪水霎间澎涌而出！
　　他，叶非凡，哭得像个孩子……
　　“非常……”
　　眼前的男子如春风如阳光，如西子湖的水，丰神俊逸，美丽得不可方物。只见他微微一笑，把那枚失踪的密令牌放回到叶非凡手中……
　　“非常，是你……”
　　叶非凡含泪扑进他怀里，身子抽咽着，不住颤抖。
　　叶非常抱着他，轻轻抚摸；“非凡，你记起来了？”
　　“可是，都已经不行了……”
　　“别人或许不行，甚至连我亦不行。但是，非凡你并不一样……”
　　叶非凡愕然：“非常？”
　　“非凡啊，你是个生而幸运的人。”
　　“……什么？”
　　叶非常抿嘴一笑，说：“我这意思，你领悟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