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浊溺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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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是富丽堂皇的别野中养出来金枝玉叶的少爷。
而小姐是站街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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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红唇浓抹，波浪披肩，一身低俗的香水味道呛人得很，鼻子却已久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反而毫无不适应，笑意盈盈地立在霓虹灯的招牌之下，一张白皙的面容被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花花绿绿，如同美术生手下被颜料胡乱泼洒的帆布画面。
难以改弦易辙，只能遗憾地被人丢进垃圾桶。
这是最低贱的区域。
就像印度贫民窟，世界地图上的MX，在非公平非正义的情况下，猥恶的资本人工操纵附赠的难民聚集区、罪恶之城。
哪怕在星际航行的时代背景下，有欲望而又不自省的蛮横人类，只要因缘际会成为了人上人，就会为所欲为、肆意改造自己的同族，自诩为上帝。
自诩为上帝的人最后都死了。
只是很可惜，他们留下的积瘤在黑暗之处膨大发酵，成为了版图上抹不去的伤痕沟壑，在轮回论功行过的时候，绽放在他们身上开出铁钩血划，将恶人拽入地狱。
但可怜的当世人还在苦苦挣扎于污秽之地。
小姐窈窕的身姿都换了好几趟，这边过来的客人还是没有一个，她站累了，松下髋骨，倚靠在了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上。
她垂下眸，长长的假睫毛像蝴蝶振翅一般扑腾了好几下，才恢复平静。灼目的灯光晃得她有点眼花。
她从屁兜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是价格最低廉的那种星际大众款，从中抽出一根，点燃后猛吸了一口，眉间染上忧郁的神色。
听分店的姐妹们说，两个星球之间的领主又开始撂火了。这次还忙激烈的，死了不少人。
就连垃圾区域里、年岁白长的男人们也被拉上了战场，作为迎战的炮灰。那些常来的恩客，看来她是再也见不到了。
真可怜。
死了的人可怜，活着的人也可怜。
小姐把烟头吸到烟屁股着火，才舍得把后面的棉花塞回烟盒里“收藏”。
风是自然界中最公平而廉价的资源。它不像石油需要古代生物的尸体累积发酵，产生于固定的某区域；也不像玉石黄金，诞生于特定的地质环境。
它只需要温度和空气，就能够遍布整个世界角落。
哪怕是肥料旁，它也能无所顾忌地穿过，染上臭人的气味，无动于衷，不觉跌了自家身价。
大部分的时候，风是干净而沉谧的。
惹人愁思，惹人惆怅。
这条小巷占地虽小，却四通八达。是风最喜欢经过的地方。
它常常在站街口的小姐姐脑门上捣乱，吹散她拢在一块的发丝，顺便把她心里惦念的爱恨情仇吹散在自己的寒凉与随意当中。
小姐就会被转移注意力，抬起手腕，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微风脸皮极厚，无缝不钻，它环绕过小姐的脖颈，尾巴又吹起她手腕上的半截白袖带。
黑色的蝴蝶结下面垂着的两节长带描绘出风的弧度，它却毫无留恋的奔向远方。
小姐搓了搓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毫无素质地骂了一声脏话。
“见鬼。”没半个人影，阴嗖嗖的。
还不如见鬼呢。小姐暗想，最好是个有钱的醉鬼、色中饿鬼、或者是真正的鬼。
都可以的，只要他有钱，管他是什么身份。
可惜事不遂人意。
很显然今天并没有鬼来享用她的美色。
小姐只能扭着腰肢转身，红色高跟鞋磕在年代久远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要回去了，迎接老龟的痛打，并嚣张地告诉看管人今天并没有接到客人，毛钱都没有。
小姐并不是受虐狂。但在艰难的境地里，苦中作乐也不失是一种精神激励法。
毕竟，她还不想萎缩地死去，像某个抑郁至死的洁白姑娘。
哪怕人生已经烂成腐泥，也要在其中努力探出嫩芽——生而枯黄，枯黄再生，生生不息。
*
小姐对公关馆充满不懈与埋怨。
这么大一个妓?院，竟然还要女人去远道街口站街揽客。
真是饿极了。
但这只是小姐在与姐妹谈天时会刻意暴露出的信息。
其实她心底知道，这他爹的不过是一种惩罚。
一种刁难、一种虚伪的要求。
不过是为了讨好某个人罢了。
小姐肯定不是这个被讨好的人。她只是个被献上去讨好别人的祭品，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无辜。
“这样恶心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呢？”
未来命途不可预测，夜幕垂下许久，小姐撑着墙，高跟鞋上的双腿露骨于空气中轻轻颤抖。她茫然地望向星空：她的罪孽，在那些家伙的眼里，还没有赎完吗？
小姐喜欢贴着墙壁走，她觉得靠着墙边，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特别是在独自一人夜间行路的时候。
也许是因为曾经的她扶着墙走过一段旅途，墙成了她的拐棍。
手掌和更为粗砾的石砖面对面贴在一起，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皮肤损伤。
因为她手上的茧子，和城墙一样厚重。
是做惯粗活吗？是受了刑吗？
都不是。
是拿惯了未经修剪的树枝棍棒。十根指腹、掌心鱼际，被小刺戳烂出血，又长出更加坚硬的死皮。
小姐不应该是一个公关馆里普通而最为下贱的货物。
只是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应该”了。以至于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变得司空见惯起来。
女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小巷中十分醒耳，惊得垃圾桶旁边啃食东西的老鼠们吱吱乱叫，藏在了某个人形垃圾的阴影处，变得安静下来。
它们不肯放弃这难得的食物。
充满着新鲜血液香气，还带着温度的、细皮嫩肉。
可是女人已经走到跟前了。
老鼠们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闪烁着莹莹绿光。它们又摇摆着长长的短毛黑尾巴，动起来、吃起来了，或许是因为，它们发现走到这儿来的娇弱女人，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好口粮呢。
小姐耳聪明目，自然能够发现这群在垃圾桶边上干坏事的小生物。
悉悉索索的老鼠并不能让她畏惧害怕，但小姐也不想去触碰这些细菌数以万计、在下水道里苟活的恶心玩意。
所以她只是漠视地想要离开。
可是一道求生的可怜声音叫她，如果是普通人的嗓音也就罢了，可这道声音格外的好听，年轻而清澈，如同旧时光里描述天使洁白的羽翼。
挥洒挥洒，带来晴朗的风。
他说：“救救我。”
小姐感觉自己的耳朵都酥麻了一阵。她心知麻烦的自己不应该再去招惹麻烦。但不应该的事情太多了，她偶尔也想放肆地应该一下。
反正，生活再烂点，也不过是再烂点了。
泥沼里的人，不会嫌弃自己的身上有存片的不染尘埃。
小姐走向垃圾桶，这里又臭又暗，属于三角一隅中，鲜少有光芒透露进来。
小姐从屁兜里掏出一个小型手电筒，朝里面照进去。
排排站的老鼠，当它们不畏惧人类慌张逃跑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模样还是挺吓人的——尖尖的嘴上糊着一层血毛，牙齿上还挂着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肉丝。
它们觉得小姐想要抢走这难得的美食，人性化地站立起来，做出威慑与即将发起攻击的模式。
小姐嗤了一声。
融合了龟熊水陆两栖基因链改编的变异人老龟她打不过，但这种恶心人的小老鼠也能吓到她？
她脱下碍事的高跟鞋和穿没穿都一样的开叉旗袍，把袍子撕开，缠绕到胳膊上，作为微不足道的防护，只着行动方便的内衣裤，顺手从路边挑起一块最大的砖头，就往里头走了进去。
老鼠们眼睛里的绿光更甚。
这具白花花的人身，又是能吃多久的食物啊。
它们冲了上来，速度很快。但小姐的速度更快，犹如矫健的环链猫，是暗夜中鼠类的屠杀者。
一砖头下去，两三只联袂的老鼠脑袋就绽开了脑花。
小姐见一得手，便闪躲几分。
这种见死的老鼠，就算要死，也会拼命给人身上来几个窟窿。
小姐的闪避让它们的尖牙无计可施，撑着残躯也要报仇。
噗嗤噗嗤，小姐干净利落地了结它们的性命。
一只、两只、三只……十三只。
拳头大的老鼠铺成一地的尸体。
剩下的见势不妙，逃进了最近的洞穴里，再没有了半点复仇之心。
小姐扔掉砖头，扫清障碍，打开手电筒朝更里面走去。
积成了洗不净的厚厚污垢之出，一道血腥的人影静静倚靠在墙角落里。
他穿着一身先进的银色防护服，是久居偏远之处的小姐不认识的型号。防护服冷光岑岑，护住了他的脑袋和躯干，只在头面的部位是透明的高级硅胶璃钢，可以看见他一张苍白失色、却实在难掩雅秀俊美的面容。
只可惜这套衣服左腿覆盖的地方不知被什么武器击碎，暴露出血肉模糊的大腿，诱惑一群老鼠来上面啃食，啃得上面的皮肉筋骨尽褪，只见白骨森森。
甚至连那根股骨上，都能瞧见老鼠的牙印。
陌生人忍着疼痛，稳定温和的嗓音主动与小姐交谈：“你是……公关馆里的……风尘人？”
“你救我，我救你。”
失血过多让他的话变得极为言简意赅，只想通过最少的语言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你救我？”小姐勾了勾唇，从头到脚，用风流低俗的眼神细细将陌生人均匀地舔舐了一遍。
只是遗憾这防护服太过严实，看不到什么意料之外的惊喜。
小姐反问道：“你怎么救我？”
“你是什么人物？家里有几个星球领主、出过几位帝国将军？拥有几条矿产？星际影响力怎么样？家族领导人在联合委会上坐几前的位置？”
陌生人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小朋友，我可不是你能够轻轻松松救出来的可怜人。”
“你救不了我。”小姐惆怅地说出了这个事实：“我看你应该也是出自于不错的势力，但我背后的包袱太重了，可不是你能摘下的。”
陌生人气短沉默，在失血的同时还有理解小姐的话，脑袋里传来丝丝眩晕。
“不过，我可以救你，但你要付出点小小的报酬。”
“什么报酬？”他下意识地问道。
小姐舔舔嘴角，劣质的口脂沾染上舌尖，似乎咬破了口子。她的话语是轻佻的，眼尾是上挑而戏谑的。
“你长得挺不错的。”
“姐姐在这里，长年累月的见不到几个帅哥，不如你行行好，让姐姐解解馋。”
“我就冒这个风险，救救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浊溺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