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情》农圃家的露草

1、小洛，你喜欢他？

　　丫头，你喜欢他？
　　夜凉如水。
　　洛小洛难得安安静静地呆在我身边，
　　不吵不闹，不言不语，
　　只是望着月亮发呆。
　　而我，
　　望着她发呆。

　　“啊啾”，
　　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一件暖融融的裘衣披在我的身上，
　　抬头，
　　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宠溺的看着我，
　　是如辰。

　　“啊，如辰少爷。”洛小洛仿佛才看见他一般，忙弯腰行礼。
　　“嗯，”如辰依旧微笑，“小洛，夜凉了，回去披件衣服。”轻轻的语气，似包含着那么多的关怀。
　　我淡淡的看着，洛小洛脸上那抹羞涩的红晕。她轻轻的答应了一声，回头跑进屋内。

　　浅浅的啜一口茶，我等他先开口。
　　“蓝儿，”他轻轻执起我的手，包裹进他暖暖的掌中，逐渐温暖起我冰凉的指尖。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再在晚上坐在外面了，会容易着凉的。”
　　回头看他，那双明亮的眼里露出浓浓的怜惜。
　　淡淡的抽回手，指尖的暖意在一瞬间被夜凉的风吹得支离破碎，寒意渗入，是我如此熟悉的温度。
　　“如辰，你不必再如此费尽心机的讨好于我，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如辰的脸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有无奈、有难堪，亦有恼怒。
　　许久之后，脚步声渐渐远离，珠帘叮咚的脆响尚在耳边，一句坚决的话语便随风飘了过来：“蓝若蓝，我不会就此放弃的。”
　　洛小洛急急的跑出来，娇嫩的脸上如花一样盛开了鲜红的颜色，却在刹那里颓败，眼眸黯淡。
　　“小洛，”我唤着她，轻声开口，“你喜欢他，是不是？”

　　如果你不怕伤害，那么小洛，我帮你
　　初夏，遍地红花的季节，春风亦随着淡淡的炎热舞完了最后的旋律。
　　缓步走上街头，我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人们的欢笑对于我来说，像是如此遥远的事情，各种夹杂的吵闹，让我的头隐隐作痛。
　　“小洛，”我按按太阳穴，想减轻一点疼，“去帮我叫如辰到宝来楼。”

　　站在河边，看着缓缓流动的液体，像极了我皮肤下血管里流动的东西，同样没有目的，同样冰冷。
　　现在的小洛，应该和如辰在一起吧。

　　昨夜。
　　“小洛，”我唤着她，轻声开口，“你喜欢他，是不是？”
　　小洛一下子怔在了那里，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小洛，人世险恶，你如此的单纯，要怎样，才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小洛。”我看着她的眼，认真开口，“如果选择爱他，你会受伤，很重很重的伤害，你，害怕吗？”
　　“我……”小洛看着我，眼底闪过犹豫，她低下头，手紧紧地绞着手里的丝帕，再抬头时，却已作了决定，“不怕。”
　　“好。”我站起身，背对着她，对她许下承诺，“我帮你。”

　　河面轻轻地泛起一丝涟漪，波微荡漾里，有一张明媚的脸忽明忽灭。
　　我转过身，便看到了他。
　　那是一张如阳光般温暖的笑脸，如清晨第一滴露珠般透澈的眼眸，如大地锦绣河山般美丽的脸庞。
　　我从他身边走过，有一阵竹叶清香散发在这夕阳将落的河岸旁。

　　野草悄悄的爬过，沾湿了我的裙角。
　　嘴角带笑，蹲下身，我抚摸着那只在绿草丛中懒懒休憩的野猫，抱起它，带它远离这隐隐散发着湿气的竹林。
　　竹林深处，有什么，在微微的闪亮。

　　人，要为自己负责
　　微风拂动，吹起亭帘四处飘荡，丝丝凉风侵入，在这夏季的午后，是如此的难得。
　　正在塌上小歇，忽听得洛小洛惊喜却害羞的声音传来，“如辰少爷，你来啦。”
　　“嗯。”淡淡的回音之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小洛，你姐呢？”
　　“嗯？”小洛快步跑来，看到空空的凉亭也愣了一下，“姐，她刚还在啊，这……”满眼的迷惑。
　　如辰转身欲走，小洛的脸上显出了明显的失望。
　　她不想让他走的。
　　小洛惊愕的看着自己拉住如辰衣袖的手，不敢确定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但还是勇敢地开口了，“如辰少年，我，”如辰回头，看着这个羞涩的少女，那张遍布青春的脸上红晕满面，圆溜溜的大眼似有无数说不出口的话，粉嫩樱红的双唇紧抿，显示着主人无比的紧张。
　　那双拉着他的小手虽说隔着布料，却仍能感应到其中的温度，及润滑的皮肤。
　　“你，你可以陪我，陪我到外面走走吗？”小洛一直低着头，害怕看到他拒绝的眼神，更怕听到他拒绝的话，可是，她的脚像生了根般，怎样也无法挪动一步。
　　“好。”如辰轻轻开口，像怕打碎了一件透明水晶般小心翼翼。
　　小洛惊喜的抬头，水润的大眼里是满满的快乐。
　　如辰的心，一动。

　　我静静地看着小洛的欢乐幸福，看着她每天的早出晚归，从不过问，只是看着。
　　“你如此的放心么？”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悠远空灵，好听，却又那么不真实。
　　我呵呵的轻笑，并不回头看他，“这是她的选择，”我静静地看着远方，对他，亦是对我说，“人，要为自己负责。”
　　身后，有淡淡的竹香飘散。

　　小洛的相思
　　十五的月亮总是如此的圆满，我站在庭院，闭眼汲取满月的光辉。
　　小洛坐于我边上，满脸的落寞，满眼的相思。
　　我在心里，无声的叹息。

　　最近江湖，有太多的传言，浪子白如辰，又有了新欢，一个叫雪姬的女子，洛阳城内的洛小洛，便成了“弃妇”。他们说，雪姬漂亮美丽，妩媚多情，又性感销魂。
　　而这些，洛小洛自然是不知的。

　　我看着雪姬，她，的确很美，是人类中少见的漂亮女子，怪不得如辰，会为她动心。
　　“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昵侬软语，让人听了酥到骨子里的娇柔。
　　我轻啜一口茶，嗯，不好，没有小洛泡的好喝。
　　“退出。”我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雪姬何等的聪明，“呵呵，难道姑娘便是洛小洛，爱情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争取的权利，你又为何要我退出？”
　　我看着她，不言不语，许是被我看得不自在，她微撇开头，咳了一声，说：“如我不呢？”

　　第二日，我在洛阳城听说，杭州渡春云的花魁雪姬，白如辰的新欢死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面目平静，就像在突然之间睡着一般。

　　我浅浅的喝一口茶，看小洛欢笑的脸。
　　青竹静静的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哦，忘了提点一下，青竹就是那日我在河边遇见的男子。
　　“姐，姐。”小洛欢快地跑进来，开开心心地挽着我的手臂，“如辰回来了，他回来了。”她看着我，眨巴眨巴的大眼里全是乞求。
　　我揉揉她的头，轻叹一声，“去吧，照顾好自己。”
　　“嗯。”小洛放开我，轻快地跑了出去，短短的时间，她却没有看青竹一眼。

　　两年的时间，不长亦不短，两年间，少了小洛的陪伴，我常常独自在山后的竹林去闲坐，听风吹过的呼呼声，听林间小溪的流动声，听花草竹子的絮絮低语声，安静恬淡，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偶尔，青竹会过来陪我，只是静静地坐于一旁，喝我带来的小洛泡的茶，晃晃悠悠间，任时间从指缝流失，看天地灵气，一点一点渗入皮肤，进入骨髓。

　　两年的时间，死了好多人，几位女子如同雪姬，死状相同，亦同是白如辰的新欢，吓得江湖中各女子再也无人胆敢接近他，如辰亦派人调查，却始终不得其所。换用高手保护，却总是高手昏迷，女子死亡。
　　于是有人揣测，那个杀人凶手的武功是如何如何的高强，也有说，这是不是一个诅咒，凡同白如辰相恋的人都不得善终，但是，洛阳的洛小洛却是个例外，两年多，毫发无伤，有人暗自测试，却发现她只是个寻常女子，半丝武功都不会。

　　结局的结局
　　我告诉小洛，这几天，她不要再去见如辰，乖乖呆在家里，等我回来。
　　小洛不解，我却不容置疑，我知道小洛一直很听我的话，但是，我不能肯定在爱情上，她是否依然能听我的。
　　离开的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小洛呆呆地坐在亭子里，脸上的泪痕犹湿。我不明月是什么事让一直快乐无忧的小洛如此伤心哭泣，但我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轻轻擦掉小洛脸上的泪，拥她入怀，轻轻拍拂，小洛像一下子找到了倾诉的出口，哇哇大哭，也由此，我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是，小洛知道了如辰背叛她的事，而且，不止一次。
　　我可以想像小洛心碎的模样，却不明白，小洛是怎样离开这里，找到如辰的。

　　一连几天，小洛不吃不喝，迅速的憔悴，像一株没有了生命的脆竹，再也不复鲜活。
　　我无奈的叹息，却不知该怎么办。
　　小洛，我该怎么办，才能保你永远无忧呢？
　　杀了他吗？可那又如何，你心里的伤疤，就会从此好了么，你破碎的梦想，玻璃一样的水晶心还会回复到从前吗？
　　那么，小洛，我又该如何做，才能让你走出这段坎坷呢？

　　洛阳城的牡丹洛小洛，重新回复了鲜活，甚至，比以前更美丽，只是，她忘记了很多事，比如浪子白如辰，比如，她的金兰姐姐。
　　洛小洛活得很好，一年后她嫁给了一个武林世家的公子，夫妻相爱，共携白首。

　　从此，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蓝若蓝的女子，她是洛小洛的姐姐，那个如雪莲清冷，又如脆竹清幽的女子。

　　小洛，请允许我的隐瞒，请原谅我的决定。

　　从前的故事
　　二十年前，洛阳城有一大户人家，夫妻十分恩爱，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对女儿，从小，两个女娃就长得十分水灵，讨人喜欢，而姐姐，更是美得让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姐姐很疼妹妹，那个单纯得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女娃，是她发誓要一辈子保护其不受伤害的孩子。而姐姐也做到了，她，疼她更甚父母。
　　可是，命运弄人，姐姐在一次意外中死亡了，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有看到妹妹结婚生子，幸福一生。
　　她的魂魄飘飘荡荡，最后，在一片竹林停下，从此，她依附在脆竹上面，以天地灵气为食，不分日夜，不知疲倦的成长着，与其它精怪，幽魂争夺，好几次都差点魂飞魄散，是记忆中妹妹一遍遍地叫着“姐姐”，给了她勇气与力量。
　　十五年的时间，不长，对于精怪来说，这是个转瞬即逝的时间，有很多妖精要经历上千年的时间才能修练成人体，成精，成怪。而她，十五年，她从一个一无事处的幽魂修练成了竹妖，按她这种速度，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她就可以成仙了，但是，她却感觉到了妹妹的劫难，于是义无返顾，再次入世。
　　她帮妹妹取得了白如辰的好感，即使她知道，白如辰不是一个专情的人，但是，不忍妹妹情落。
　　她杀了那些与白如辰欢好的人，封锁了所有消息，不让妹妹知道，只是不忍她伤心流泪。
　　可最终，依然躲不过命运的捉弄，她知道，小洛最后会死去，可她不能，她不能让妹妹离开人世，这个世上，她只剩小洛了，她不能让她也离开。
　　但是，她没有办法，她究竟该怎么做？
　　她辗转找到了普渡寺的红尘禅师，那个当师助她修练的大师，大师教了她一个方法，她毫不犹豫的照做了，于是，魂飞魄散。

　　不是结局的结局
　　洛阳城外一片竹林，终年青脆，林内春光明媚，溪流叮咚，花草青香，偶尔有几只小动物从中奔过，留下淡淡的足迹。
　　有人想试着进去过，可是走来走去，明明记得走了很久，走了很远，可最终，却仍只是在入口处徘徊，无人知道是为何。
　　而竹林内。
　　有一青色身影静静蹲于一株小小的竹笋旁，俊美的脸上漾着浅浅的笑，眸里，则有着无奈的疼惜。
　　是，他是青竹，一个法力高深的竹仙，所以每次都只蓝若蓝才能看见他，而如洛小洛那样的凡人，是看不到他的。
　　所以他才能解开蓝若蓝施予在洛小洛房子周围的屏障，让她能自由出入地去寻找白如辰。
　　既然一个男子不能专情地对待一个女子，那么隐瞒，只是无用的徒劳。
　　可是他错估了蓝若蓝对洛小洛的疼爱，那种舍弃所有只为她幸福的疼爱，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灵力耗尽。
　　但他是仙，他的法力亦是无人可与之抗衡的强大，因此那日，他用自己的灵力救了蓝若蓝，可她已太虚弱，虚弱得随时都会随风飘散，于是，他把她封印于一颗竹籽内，种于地下，每日每日的细心守护，只愿她平安成长，他在林子四周结下了强大的结界，无人可以闯入，他陪着她，风雨无阻。
　　是啊，他爱上了她，甘愿放弃仙籍，只为她守着这一片小小的宁静，等待她长大。

　　有没有人曾经说过，有一种感情，可以浸入骨髓，溶入血液，让你疼入心，宠入骨，那种感情，它叫亲情。
　　有没有人曾经说过，有一种感情，可以默默无语，无波无澜，无私守护，生生世世不忘，生命亦可舍弃，那种感情，它叫爱情。

　　爱得深了，没有什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