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109、江都城外风四起

　　五日后，楚夕的伤在紫穹叶的作用下也算好了八成，他和冷暮云在谷中的“二人世界”也即将结束。

　　这日是个大晴天，阳光毫不吝啬地撒进山洞。楚夕和冷暮云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冷暮云便默默收拾着行李，话格外地少。
　　“浑栖谷这地方当真是世外桃源，倘若能不问世事，一直在这住下去该多好。” 楚夕用几块石头盖灭了微弱的火堆，望着洞外的满目青葱不禁感慨。
　　冷暮云没说话，蹲在地上慢悠悠地将二人换下来的旧衣服敛进包裹。浑栖谷内温暖如春，谷外必定到了秋末冬初，这些衣服虽破旧，但还是带着比较稳妥。

　　“这小罐子带不带走？” 楚夕举起那只破损的陶罐歪头问冷暮云。实际上冷暮云离开浮玉时身上带了不少银子，待二人进了城便要什么有什么，这小破罐子没有任何价值。只不过它承载了二人的太多感情和过往，楚夕突然有点舍不得。
　　冷暮云冷冷地瞥了眼楚夕手中的罐子，又瞥了瞥二人的包裹，冷冷地道了句“不要。” 这罐子对于冷暮云来说何尝不是意味颇深？只是此番出谷并非游山玩水，包裹有限，不能什么都带走。
　　楚夕失落地轻叹一声，将罐子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山洞角落。

　　冷暮云收完了旧衣服，目光落在了那堆紫穹叶上。这叶子对于冷暮云来说，可谓既爱又恨。若不是这珍贵的草药，楚夕还不知道要煎熬多久；可若不是这近乎神奇的草药，恐怕二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出谷。冷暮云抓起一把紫色细叶端详了半晌，忽然大步走向洞外，满怀愤恨地将叶子撒到草丛中。

　　楚夕也察觉到冷暮云的“大动作”，赶忙关切地跑上前。见那人一次次地不留情面地往外丢紫穹叶，也有些不明所以。
　　“干嘛扔了啊？” 楚夕一把拦住有些失控的冷暮云，只见后者微红了双眼，似是压着怒火。
　　“你别管！” 冷暮云轻轻甩开楚夕的手，又去扔叶子。
　　“哎哎，别啊，这叶子可是你飞岩走避摘下来的，怎么说扔就扔啊？再说几把叶子也不占地方……”
　　冷暮云又何尝不知道摘紫穹叶的艰辛？只是现下心情郁闷又无人可怪，只能拿这些无辜的草药发泄。

　　“……要不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外面的药哪有这个好……” 楚夕试图商量，冷暮云却没好气地道，“留什么留，看着碍眼！”
　　楚夕一怔，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几片紫穹叶怎么就碍眼了，半晌之后忽然明白了冷暮云的小心思。
　　“对对，是，碍眼……” 说着，楚夕嬉笑着也搂了一大把紫穹叶扔到了洞外。
　　“其实你若喜欢这里，等咱们办完事情，还可以回来的……”
　　“切，谁跟你回来。” 冷暮云再一次口是心非。
　　楚夕笑而不语，趁冷暮云不注意，偷偷塞了一把叶子在怀里。出了浑栖谷指不定会遇上什么艰难险阻，还是带一些上路比较稳妥。

　　一切收拾妥当已近正午。冷暮云回头望向空荡荡的山洞，思绪万千。从他一念之间跟着楚夕离开浮玉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光景，他冷暮云却从一个令人艳羡的正派弟子沦为了与魔头楚夕同流合污的背叛者。现下回想起来，倒真如误闯桃花源一般恍如隔世。只不过那武陵渔人再也寻不到桃花源了，他冷暮云所面临的江湖却已变了天地。
　　楚夕明白冷暮云的不舍，站在一旁也不催促。这浑栖谷之于冷暮云如此独一无二，对于他楚夕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这里曾经是他的家。只不过现在还不到缅怀的时候，更大的挑战在等他。

　　冷暮云深吸口气，好不容易狠下心转头就要朝那狗洞去，却不料被楚夕挡了去路。
　　“等一下，就这么出去太危险了，咱们得易个容。” 楚夕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

　　午时四刻，天水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辆朴素的马车徐徐地由西驶向东。一个全身短打的小厮歪歪斜斜地倚在车柱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手中马鞭时不时在马屁股上随意轻拂两下，半眯着悠闲得很，仿佛在享受正午的阳光。

　　“你累不累？要不我来赶车？” 马车布帘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驾车的小厮摆摆手，“不累不累。你这一身少爷打扮，出来赶车成何体统？”
　　车内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扮成两个读书人有什么不好？非要整出这么多幺蛾子……”
　　“这天水城这么偏远，哪有那么多读书人？那样更可疑……我看现在就挺好，我正好晒晒太阳。”

　　这二人，正是从浑栖谷出来的楚夕与冷暮云。二人刚到城郊便买了几身衣服，雇了辆马车，扮作远行的主仆二人。起初冷暮云对于自己这身淡蓝色缎子面外袍很是不适应，自小他就没穿过这么华丽的衣服，可楚夕说什么也要让他穿。确实，若选一人扮作小厮，楚夕再合适不过。经常易容的他比冷暮云更懂得模仿别人，问路住店也都用不着“少爷”开口，这倒避免了冷暮云露馅。
　　然而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冷暮云白皙秀气的面容与这套淡蓝色的长衫太搭配了，楚夕乍一看差点看得入了迷：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是以说什么也不让冷暮云把衣服再换下来。

　　楚夕悠哉地赶车，冷暮云却不停地絮叨，“……不扮成读书人，也可以扮作农户啊，农户进城总归是合理的吧？”
　　“呵，” 楚夕轻笑一声，“我可没见过你这么白嫩的农户。”
　　冷暮云被他说得一阵脸红，“……那，那也可以扮作结伴出游的老友啊？”
　　“两个男的结伴？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咱们身上还带了那本小册子……” 说到这，楚夕话语里不由得带了笑意。
　　冷暮云大惊，“不是让你扔了吗？你带着它干嘛？” 说着，他往前一扑就要去拉布帘，整个马车也随之一颤。
　　“干什么干什么！待会儿车翻了这街上的人可就全看咱们了……” 楚夕生生拽住布帘没让冷暮云出来，“小册子你不要我要还不成？再说它也不占地儿。”
　　冷暮云被起得没话说。

　　楚夕在外面听车内没了动静，就知道冷暮云定是瘪着嘴独自愠气，顿时玩心大起。
　　“哦，对了，”楚夕忽然想到什么，“还有一个方法可行，我扮成老爷，你扮成我仆人……”
　　“为什么？” 冷暮云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楚夕轻笑，“老爷叫仆人暖个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楚夕故意不把话说完，静静等着冷暮云发火，可车内并无回应。半晌，冷暮云没好气地道了句，“就你话多，好好赶车！”
　　楚夕一笑，“全听少爷的。” 说着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

　　说笑归说笑，二人驾车横穿天水城，一路上瞧见不少衣袖束紧、腰间别了刀剑之人。这些人可没有一丝半点游山玩水的样子，目光警惕，似乎在找寻着什么。冷暮云虽已易了容，却始终心怀忐忑，每每与路上行人对上视线，都不由得别过头去；楚夕虽也觉出这天水城的不正常，但总算比冷暮云轻松自然几分。

　　天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马车在路上晃悠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东边城郊。再往前便是官道，二人决定在城郊的茶棚坐下歇息片刻。

　　“少爷，茶来了，小心烫。” 楚夕从小二手里接过茶壶，谄笑地帮冷暮云斟满。“这乡野地方的茶不比咱们府上，您将就将就。”
　　“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冷暮云白了他一眼，捻了袖口端起茶杯吹了吹，复又抿了一口，那样子倒真与大户人家的少爷无异。从浑栖谷出来到现在，他们二人可是滴水未进，如今这简陋的茶水也比往日甘甜了不少。
　　楚夕歪了歪身子凑过来低声道，“你见谁家下人冷冰冰的？方才你也瞧见了，恐怕那些外来人都是冲咱俩来的。”
　　冷暮云垂眸微叹，“也不知道我师父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浮玉门对冷暮云来说意义非凡，这点楚夕清楚得很。自己把人家堂堂正派弟子就这么“拐走了”，心中那份愧疚一直都在，“那要不……我们先去江都看看？”
　　冷暮云抬眼，双眸晶亮。
　　楚夕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谢谢……” 冷暮云的声音比蚊子还低，却十分精准地传到了楚夕耳中。楚夕笑了笑，藏在桌下的手暗中拍了拍冷暮云大腿根。

　　这一拍可不要紧，吓得冷暮云差点失声叫出来，手里的茶杯叮铃咣哴翻倒在桌子上，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你干什么！”冷暮云压低了声音。
　　楚夕嘿嘿一笑，“回敬你那句谢谢而已，紧张什么。”
　　冷暮云掸了掸身上的水渍，又理了理衣角，冷冷地道了句“不必了”。楚夕却一点也不失落，抿着嘴笑得更欢。

　　午后的官道，只有零星的马车和行人。楚夕与冷暮云交替赶车，终于在夜色降临前赶到了江都。

　　江都城热闹依旧，似乎并未受江湖动荡影响。月色下，道旁店铺纷纷挂起亮红色灯笼，游人食客络绎不绝。
　　冷暮云站在一片繁华中，透过层层屋檐望向不远处的浮玉山，胸中五味杂陈。俗话说近家情怯，而对于此时此刻的冷暮云来说，家可能已经不再了。
　　“今天太晚了，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楚夕揽住冷暮云肩膀，用力捏了捏。说实话，他不知道明日冷暮云打算怎么办。回浮玉看看，一个看字难倒了楚夕。直接上山吗？冷暮云应该不会冲动到这个地步。
　　“好。” 冷暮云顺从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江都城转了不下三圈，却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僻静的歇脚地。思来想去，安全为上，二人索性出了城，在城郊一个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一会儿进去你不用开口，我来说，免得你露馅。” 客栈门口，楚夕郑重其事地说。冷暮云心下忐忑，总觉得楚夕正琢磨什么鬼主意，但自己确实不善伪装，况且楚夕神情严肃，也就只好默许了。

　　不似江都城内，这家客栈冷清得很。见冷暮云二人进门，小儿格外热情。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楚夕道。
　　“您要几间房？”
　　“一间。”
　　此话一出，冷暮云心下一惊，瞪大眼睛转头看向楚夕。想说些什么，却没忘方才的应许，只好请客几声以示警告。
　　“一间？”小二来回看着二人，也是一脸不解。
　　楚夕则不以为然，嘿嘿两声，“小二，你看，我们家公子身子不爽，没有我照顾不行。”
　　“哦哦，明白明白。楼上天字二号房，我们这儿最好的房间，面朝东南，刚好能看到江都城景。”
　　“好嘞。” 楚夕心情甚好，弓腰做出个“请”的手势，“少爷您先。”
　　冷暮云面色不善，却又不能在此发作，只能抿了抿嘴走在了前面。
　　二人刚上几节楼梯，便听楼上雅间内忽的一声巨响，似是桌子翻倒的声音。
　　“哎哟，祖宗诶……”小二嘴里嘟囔着，忙不迭地跑上了楼。
　　多事之秋，不宜生非。楚夕与冷暮云互看一眼，颇有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跟在小二身后偷偷溜向天字二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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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也不知道能待多久）
工作实在太忙了，脚朝天。本以为几个月就能结束，没想到成了持久战……年后不知道还要忙到什么时候
这文太久没写，我都快忘了，现在捡起难免会有bug，文笔可能也不太连贯，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