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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鸳鸯两字怎生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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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主菜带着诱人的香味出现了。
一想到那松脆且剔了刺的鱼身,再淋上黏稠的桔黄色糖醋。揭开盖子的时候,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冒着热气的酸甜。两个馋女对视一眼,均是哇一声欢呼,飞快地朝餐桌扑了过去!莲玉第一时间抢到了正对着主菜的位置,摩拳擦掌准备开吃。而仕锦,却一把搂过林笑狠狠亲了一口。
“真是个傻妞,有吃的就满足了,哪里还有半点君主的样子?”叶秋风凉凉地插言道,边说,他人也极有眼色地占据了第二有利地形。
豆苗和菜花笑嘻嘻地道:“二小姐,你其实早看到葱花他做了不止一份吧?”
林笑认真道:“这回糖醋和鱼都有的多,于是我做了四份的。一份给他们两个送去了,一份差人送去了萧爷那里。这是剩下最大的一份,想你们也吃不了。”说着,盖子揭开,露出好大一条糖醋黄鱼,足有五斤重,果然不是这六个人能吃得掉的。
仕锦嘿嘿笑着搂过他,打趣道:“天天吃葱花烧的,将来离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林笑连忙道:“锦儿快别这么说,我怎么会跟你分开呢!”他真把仕锦的话当一回事,看着少女的目光分外认真。仕锦最爱他这般认真敦厚的性格。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仕锦大多数情况下是说着玩或者故意想要激怒他的,他也不点破,从来都只是宽容地迎合她,很认真很踏实地在经营着两人间的感情,一如最初他们合力经营悦来饭庄一样。
仕锦本就将他搂在怀里,听他承诺,便厚着脸又亲了一下。
看得一旁的莲玉咯咯直笑,叶秋风想是已经习惯了,趁机第一个朝那条巨大的鱼伸出了筷子,赶紧将几块肉扒拉到自己碗里,开始目不斜视地吃饭。
只是顿饭而已,本来阿杀和杜遥也是会上来一起吃的,起初也的确是这样。可后来,两人实在受不了仕锦隔三差五的这么调情,往往都是噗地一下子涨红了脸,第一反应就是闷着头开始扒饭,也不管那碗里有米没米.......仕锦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听莲玉说她无意中注意到某阿杀饭后,有对着墙根的野蘑菇消食的习惯。
走近一听,他红着脸在念叨:亲的不是我,亲的不是我... ...
囧!=_=||于是这之后,她再也不喊这两人同桌吃饭了。
想起连日积了些事务要交待小珏,饭后,仕锦跟众人打过招呼,独自一人出来寻萧珏儿。怎料按照记忆中的路去寻那间卖布的作坊,绕了三圈,她居然走到了九曲河畔,彻底迷了路。正在漫无目的地走着,藏在身上的九天子剑忽然齐齐一震,发出了嗡嗡的低吟。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她警惕起来。
环顾四周,见一只黑猫嗖地从穿过暗巷,身上的剑跟着一阵嗡鸣。仕锦心念一动,随手指了条野狗。精神力到处,大黄狗忽然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她第一次制作魂之傀儡,傀偶的动作有些僵硬,还好成功了。看那条大黄狗友好地冲着自己摇尾巴,仕锦欣喜不已,当即买了几个肉包子喂给它,命令它去追那只黑猫。
狗儿汪汪叫了两声,东嗅嗅,西闻闻,循着一条路追去了。
这种傀儡是最低级的控魂禁术,类似于精神暗示,被操纵方本身的意志力越低,越容易控制。若是被操纵方意志力远强于施术者,则有可能操纵者反被操纵。目前,仕锦甚至都毫不知道自己的先天精神力有多少,只敢尝试最低级的禁术。
所幸她人品够□□,沿着九曲河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忽然听到河对岸的高阁里传出了一阵凄哀的琴声。萧珏儿是音魔弟子,琴艺自然出众,但好像自从嫁了仕锦,他就一次也没弹过,连他自己的琴也不知丢哪里去了。音魔谱曲,以情为七伤。但凡音律不追求节奏、美感,抒情为上。听那曲子时断时续、幽咽宛转,仕锦知他心里难过,当即摸出葱花做给自己的柳叶笛。
当时一战韩渺渺,她自知曲艺相拼必然略逊一筹,便仗着内力初升,一意与她比拼修为高下。笛声本就极尽细腻宛转,如蒲苇之丝绵绵相缠。以柔克刚,确实也成功将流莺大鼓的鼓声打乱缠倒,迫得韩渺渺气血反噬,输了比斗。
仕锦抚摸着笛子仔细想了想,慢慢闭上眼睛。
她体味了一阵琴声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才运气幽幽地吹了起来。笛声悠扬回旋,像是一眼潺潺的流水,温柔地,拂面而过。默默地擦去泪水,想要抹平了那些不必要的哀情。
抚琴人似乎是感觉到了,那琴声猛地一响,弦断了。
仕锦放下笛子,抬眼。正好看到萧珏儿一身轻衫,披头散发立于窗前。仕锦一笑,飞身掠下河堤,一点那河水,便如燕子般飞上了高阁。萧珏儿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眼睛满是血丝。六天不见,他憔悴得越发厉害,看得仕锦也跟着有些心疼。
这还是间蛮大的书房,现在堆满了账目和废弃的纸张不说,还摆了一张床,茶桌和一架琴,将不大的空间占得满当当。他有些尴尬,沉默地转身,一意收拾起那些凌乱的纸来,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仕锦笑了笑,忽然说:“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帐总,那帮家伙还不是照样欺负我?唉,我那时候太小啦,心又软,我要是能有你一分手段,说不定轮到你,她们已经不会这般嚣张了。”
背对着仕锦,萧珏儿静了一下,才轻声道:“她要是不对我说那种话,再过分我也不会杀她的。”听仕锦沉默,他反而镇静了不少,喃喃道,“仕锦,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指的自然是关于他的过去。
仕锦笑了笑,状甚随意地道:“差不多没有不知道的了吧。”
听这话,萧珏儿手一抖,险些将手里那一摞纸全撒了去。他似乎是笑了笑,轻声道:“我就知道,一些东西....不该是我这样身份的人有资格去幻想的.....”
仕锦叹气:“小珏啊,其实你真没必要那么在意的,”她写实道,“在我看来,连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无法守护的媚魂,可是不配做国媚的哦。你要相信,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道听途说的流言蒙蔽的。我只会相信我所看到的,有真凭实据的东西。”
萧珏儿蓦地回头,好像他今天是第一次认识仕锦一样。
良久,他失笑:“你果然是差不多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了.....”他一笑,像是点燃了两团小小的火苗,生动地在漆黑的瞳孔里跳跃着。
之前,他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想过无数种可能。柳坊生活是每一代媚魂所必须经历的,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她面前,会被许多居心叵测的人演绎成最淫乱最不堪的话本。他是不想去主动回忆的,但如果她问,他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本就是为她而存在的媚魂,任她摔了还是捧着,他都不会在乎。谁知最后,竟是从旁人嘴里说了出来!他是知道她底线的,醉澜听涛里的那一剑很默契地成了两人都不会触碰的禁忌。
而现在发生的事情,恰恰再次碰到了这条禁忌!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谁料听到的,却是她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只会相信我所看到的,有真凭实据的东西。
想到她是未来的月华君主,萧珏儿忽然觉得心底生寒:难道他在辗转多个柳坊的每一夜,其实,都是有月华方的暗探在默默地观察着!不然,她又怎会相信,继而这般轻易地放过自己?
瞧他眼神有异,仕锦忽然说:“小珏,如果我说她们暗中监视你,仅仅只是因为心怀愧疚,你信吗?”见萧珏儿神色变幻不定,她冷笑道,“这也是我挺恨月亮谷的地方,为了保证储君的安全,我在月亮谷呆了十八年,只接触过葱花、豆苗和菜花三个同龄人,大多时候连皇宫也不给出,夸张到我要去哪里,身后最起码得跟着八个人。”
提及月华的长辈们,萧珏儿冷笑一声:“呵,现在才跟我说愧疚是不是太晚了?”
他甚至都不敢看仕锦,独自走到窗边,伸手扶在了窗台上:“仕锦,你知道在月华,对魅魂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吗?.....我...绝对不可以有你的孩子,于是当年....她们居然...呵...说是说得多好听...说是怕萧氏美人祸水,乱了朝纲....可我..我就是想要有你的孩子,一直都想的......可你猜那女人来找我的时候说了什么?说我今天会断子绝孙,就是当年杀了她姐姐的报应——”话说到最后,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仕锦这才醒悟:原来当年洳郡王不仅仅是要了他的人,竟然还让他.....
那手一分分握紧成了拳头,半晌,却又慢慢地松了开。她叹气,几步上前,一把搂住了眼前蓝衫的人儿。萧珏儿怔了怔,幽幽道:“仕锦,你实话告诉我好不好?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以后,可曾嫌弃过我?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来的,我自己也清楚,当是怎么看都配不上你才对。你就直说罢,再难听我也受得了......”
吹着河边的暖风,仕锦深吸了口气。
强笑道:“傻小珏,我要说是,你会不会从这里跳下去?”
萧珏儿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若是这么点高度能摔死他,他恐怕真的会跳下去。
仕锦哈哈一笑,拉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他知道她的意思,本就冰凉的手指猛地一颤,话音里带着些不可思议地惊讶,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三叔他...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仕锦眸中渐渐燃起一抹邪肆的笑意,“知道吗?比起姬若红,我更喜欢你的那一个称呼呢....”
“‘唇吻’是吧?红尘刀?杀人狂魔?”
这话,听得萧珏儿有些绝望地阖上了双眼,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将他一把推倒在床,俯身吻上了他的脸。他满脸都是阑干的泪痕,咸咸的,微泛着苦涩。
仕锦压在他身上,低低喘息道:“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很了不起的啊!誓要灭尽天下淫贼,原来我的夫君一直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呢。”萧珏儿苍白着脸,不语。“其实,当所有人都怀疑你已经疯了的时候,恰恰是你最清醒的时候吧?”她搂着他的脖子,呼出的气痒痒地挠着他耳朵,“双绝真气在你体内积累了近两百年的分量,那是多少次死里逃生换来的?”闻言,他睫毛微微地颤了一下,仕锦咯咯笑了起来,偎依在他怀里,“小珏,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庆幸,我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你身边,这说不定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罕有的,他极其艰难地应了一声。
“还不明白吗?”仕锦喃喃道,“傻了吧你?我说,我喜欢的就是那样本色的一个你呀,想发泄,就尽量去发泄好了。不要总是这么悲观,你的霸气呢?你的骄傲和果断呢?看得出来,你总还是想要留在我身边的吧?所以才会担心,才会害怕....”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心里纷扰的杂绪也尽都沉淀了下去。
知道他曾经是风月场“千金一掷”的头名柳郎,曾经是杀人无数的狂魔‘唇吻’,知道年幼的他曾经承受过多么刻骨的绝望......她震惊过,也愤怒过。而现在,更多的则是庆幸。
怪不得孤老爷子会说:她能救他,也只有她才能救他。
过去是,现在也是。
想着,仕锦笑了笑:“那么小珏,过去的、就让我们一起忘掉吧,好不好?”
他一直紧闭着眼,连气也不喘一声,看样子是想把自己活活憋死。忽听仕锦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怔怔地瞧着压在他头顶上的她的脸,像是在走神。
见素来神态生动的媚人儿,也会流露出毫无掩饰的呆傻来,仕锦噗嗤一笑。伸爪在他脸上一通乱抹,将他白皙的脸蛋彻底抹成了花猫,才满意了,捧起来狠狠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