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一眼万年时空尽 ...
-
人劫之始，意在东南。
仕锦听着，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狂跳：东南，华容，慕容麒......
想着，与慕容麒相处的种种走马灯般的闪过脑海：从最初，他设局诱她来跳，他因她一句“过客”而癫狂，到后来，为了知道她的名字，他又设计诓她相救，尔后赠书跳崖，杳无音讯......直到他姐姐慕容远轻主动找她合作，她才有机会在皇宫里再次见到他，同时，看到了他的绝望，也看到了他的坚持。
这样一个纠结的少年，一个性格阴暗到有些别扭的慧公子。
他爱她，原来爱得这般固执，这般骄傲。
想到他，想到他赠予自己的一根发钗，仕锦下意识地去摸随身的皮囊。小斑住不下那里了，皮囊她却随身得习惯了，自然用来装一些贴身的小物件。想不到皮囊里装的东西换过几次，这枚錾金的玳瑁簪子却一直没有拿出来过。她下意识伸手按在了皮囊上：唉！果然还是黑色比较配他呢，红色的话...还是太张扬了，难免有些遗憾。
正自想入非非，烟雾中传出了如笙惊讶的声音：“谁在那里！怎么不说话？”
仕锦连忙道：“如笙前辈，是我，婵仕锦。”
“是你？”她话音里透着震惊，“人劫果然还是应在了你身上！”
仕锦微微皱眉：“这也是刚才那个声音告诉你的吗？”她只是随口说说，烟雾里立时传出了哐当一声巨响，有不知名的小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霎时，烟雾尽褪。仕锦发现自己与如笙只有三步远的距离。
如笙半跪在蒲团上，正满目惊呆的看着她，而身下，正有一个翻了的金盘，盖在了一地的红豆上。好不容易，如笙在收回了惊讶的表情，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仕锦皱眉：“不就是听见了一个温柔的说话声么！难道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
“他是神，是我们媚世的守护神！”如笙缓缓道，“当然，也是这个世界里光阴的囚徒，”她说完，不胜疲倦地揉着眉心，喃喃道，“神奇，真是太神奇了。仕锦，你竟然是这么多年来，除了我，唯一一个能清楚听见他说话的人！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喜的！”说着，她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滴状玉坠，殷勤道，“来，握紧它。”仕锦依言。
两相接触的霎那，她视野忽变，整个人来到了一座散发着淡淡月白色的圆台上。
台周围摆了一圈石雕，无不成双成对，立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这个场景分外眼熟，似曾相识。
“咦，好纯粹的神女血脉啊！”随着那柔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位穿怪异装束的韶龄男子模样在台中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友好地笑道：“慕容，独孤，轩辕，凌霄.....你是哪两国的后人？抑或者说，你是哪几国的后人呢？”仕锦皱眉：他一定要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吗？什么独孤轩辕，媚世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姓氏？她怎么不知道！
见她发愣，男子微露讶异：“那这样，告诉我你是谁吧。”
“我叫婵仕锦。”
“咦，月华的传承又回到锦字辈了？上一次听到的消息还是....居然现在就....”英俊的他收起了惊讶，慨叹道，“唉！一晃眼又是一千年过去了，岁月真如流水一般的啊！哎，都怪独孤那丫头死性不改，眼见这么多年投进去了，结果还不是如此？”
仕锦好奇，问他：“你又是谁？逆天之力是怎么回事？万年浩劫又是怎么回事？”
“我？”男子嘿嘿一笑，“我都存在了九万八千六百多年了，当我记性很好么？你问我万年浩劫，”他慢慢思考了一会儿，叹道，“你既然是月华的传承者，一定知道天德之月吧？”
见仕锦点头，他慢慢解释道：“力量的传承必须假于物，自从下弦四镜消失，维持这个世界秩序的力量就开始慢慢消散。为了让这个世界不至于陷入混乱，我曾将维系这个世界的生、死、时、序四种力量纯粹了出来，分别封印在四件圣器里交给了当时四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人，”敲着脑门，他有些生涩地回忆着，“嗯，分别叫作慕容护，独孤笑，凌霄见月和轩辕唐——”
仕锦想，这四人大概就是媚世四国的始祖了吧？
“哪晓得这些承载了力量的器长久地在人世间游走，总会经不住时间的侵蚀，而渐渐老朽。最后，不得不另换新的容器。但因为这个损坏的周期实在漫长，漫长到有些守护者都忘记了直系血脉的重要性。导致器在需要换的时候，守护者族中竟没有一个人能及时的与我沟通，这才是我散播出去的万年浩劫的真相。”男子说到最后，有些头痛地敲了敲额头，“嗯，不过现在貌似走了形，成你们四族之间打来打去的理由了，这个旗号还真是——”
仕锦纳闷了：“可是我得到的天德之月不是器，是活物，是一条蛇呀！”
“蛇？”他微讶，失笑道，“那一定是你们独孤家的秘术魂之傀儡，嘿嘿...还蛇，你见过这么通灵的蛇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逆天之力是怎么回事呢！”仕锦郁闷了。
男子哈哈一笑，难得开怀道：“真是个傻丫头，你与我交流，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这样的你，还不够逆天吗？”
仕锦有些莫名，便换了个话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光阴的尽头，时间之柱啊！”他笑得温柔，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愉快的过去，“你看这些环绕在祭台周围的星星，每一颗都是媚世里流浪的魂魄。亮而复灭，星星闪烁便是一世的轮回。看世间，名利如何？情爱又如何？哪一样会抵得住时间的侵蚀？”
“就连你，也将会是这明明灭灭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凝望着那些亮而复灭的荧荧小点，仕锦忽然道：“刹那亦可永恒，只争朝夕。”
听到这样的话，男子如触电一般怔住了。
他机械地扭过脑袋来，用几乎是颤抖的声音问：“你...你是谁！”不过一句话，他震惊到失色的脸几乎流泪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句话的！”
“你到底是谁！”
仕锦被他几近疯狂的模样吓坏了，心神一阵恍惚，人便回到了现实。
面对着如笙，仕锦一脸惊慌地退后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手里水滴状的玉石越来越亮。仕锦吓呆了，一把将那个活见鬼的东西扔了，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噩梦！一定是噩梦！
她今天晚上被狗咬了一口，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看到仕锦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视野里，站在门外的萧珏儿吓了一跳，忙迎上去，一把扶住了她，关切道：“你怎么给吓成这个样子？还哭，唉，锦儿你都多大的人了——”
“呐，擦干净点，告诉我什么事情哭得这么伤心？”他笑，安慰她。
仕锦一怔，失神道：“小珏，我好像把一个人给丢了——”说着，她真正呜呜地哭了起来：“呜呜呜.....是我丢了他，是我把人给弄丢了.....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萧珏儿莫名其妙：“锦儿，你把谁给弄丢了？”
仕锦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哦，她到底把谁给弄丢了？怎么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自家居然会如此伤心！明知道流泪也无法挽回，明知道他丢了再也找不回来，甚至..甚至她连他是谁都忘记了，却还是一想起这个莫名其妙的他，就会觉得很伤心，伤心得直想哭。
门吱呀一声开了，仕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般恍惚，竟是在林笑的卧房前跌倒了。
看他一副穿戴整齐的样子，显然没睡。
“锦儿，”林笑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认真道，“丢了谁，你慢慢想。想到了，我们就帮你一起找，直到找到为止，好吗？”听这话，登时有一股暖流在她心底蔓延了开来。
比起始终淡笑着的萧珏儿，还是葱花的这句话最让她暖心。鼻子一酸，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沮丧无比：“我就是想不起来了，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怎么补也补不上.....葱花，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笑轻声问：“连我和萧爷两个人加起来，也补不上吗？”
听这话，仕锦不哭了，怔怔地出着神：是呀，缺是已经缺了的。既然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不如索性就忘记了吧。天下之大，美人之多。这个缺填上了别人，尽管未必就是那么严丝合缝，想来也是不差的。
做如此想，人便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脑袋，不哭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脑海中莫名地闪出一句话来，轻声道：
“刹那亦可永恒，只争朝夕。”
林笑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你还烦恼些什么呢？”他温柔地抚摸着她柔亮的秀发，认真道，“我记得你说过，要活在当下。那么仕锦，当下....请记得要忘记，忘记忧伤，忘记那些不可挽回。有我们在，尽管补你心里的缺补得不会那么完美。”
“但最起码，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单寂寞。”
“葱花！”仕锦一把扑进了他怀里，极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林笑不过寥寥几句，远胜他万语千言。萧珏儿神情一黯，叹道：“林君好厉害。”
搂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仕锦，林笑嘿嘿一笑：“我跟锦儿在一起多久了？了解她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难过呢！”语调有些低沉。
似乎他说的话很是难懂，萧珏儿眨眨眼，慢慢笑了起来：“时候不早了，锦儿这样子想来也办法继续批折子。你们赶紧进屋去睡吧，身体要紧。”
远远看着，直到一行人尽都进了屋。
如笙有些愧疚地自言自语：“神啊，我没想到她居然能在时光的逆流里坚持这么久。伤她至深，确是如笙的过失。”
天水滴始终散发着柔和的月光，良久，依然不语。
是她，可以确定了是她。
怎料，她竟然已经将自己差不多的忘记了... ...被困在时之柱里的男子自嘲一笑：呵，她若是真就忘记得这般彻底，也好。能看到她这一世的幸福，也不枉我付出永生的代价，守望于此。通过如笙的眼睛，他温柔地眨了一下眼睛：原来你这一世的名字叫做独孤仕锦。
仕锦啊，呵，你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本姓独孤吧？
唉，还是忘记的好。
这本是你曾经最在意的一场赌博，却终究输给了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一眼万年时空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