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52、福祸相倚终有时2

　　紫雾褪去，那金色障壁也跟着淡化，露出了里面一抹明艳的赤红。

　　就在刚才金紫相撞的时候，来人身上爆发出强烈的威压，仿佛狰狞巨兽挣脱了束缚已久的封印，睁开了赤如血色的瞳。场下修为不济的观众腿肚子直打抖，扑通通跌坐在地，吓得脸色苍白动弹不得。来人穿的是一身火红的罗裳，鬓角也插了一支同色的钗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一簇跳动的金红色火焰，张扬，耀眼。

　　若是运灵觉于眼，还能看到她头顶上盘踞着一只傲然昂首的、白鸟的影子。

　　虚影朦胧，尚看不清冠尾。

　　“咦？”坐在树杈上的女子故作惊讶，“哎哟我说潇湘，你也看看，你家丫头的灵觉怎么那么像白凤？易水，你也来看看，莫不是我眼花——”

　　慕容潇湘心底一跳，嘴上却道：“什么白凤！笙丫头你做梦吧？法主天命，按你们这帮神棍的说法，不是已经绝迹一万多年了么？”他上回见着这丫头，还是为了借令牌救萧如珏出狱的事情。这焚天之凤早注意到了自家丫头灵觉的异状，却不想才过去几个月的工夫，这贼丫头已然隐隐修炼出了化形。

　　“唉，也是，”笙丫头闻言，幽幽一叹，“我天一斋自创派以来就一直在寻找白凤法主，多少代人踏遍千山万水都杳无音讯。我师父还以为你是，哪知化形出来一看天差地别。”

　　“切！”慕容潇湘翻了个白眼，他念头一动，灵识乍现。

　　慕容潇湘的灵识呈金红色的鸟形，一尾扁若蒲扇，朱眼花冠，与那白凤模样上似了九成。但仔细一瞧，却发现这生物其实不是鸟，而是一头脖颈和肚腹长满了细鳞的四爪翼龙。它一双脚爪扣在慕容潇湘肩上，朱红色的小眼跟凤凰一样修长，正盯着台下。这种灵识还真有说法，在天地府有本上代法主编纂的灵识图鉴，将此物归类为兽，定名“龙凰”。龙凰天命者，此生必为王侯将相，当护国祚绵长，立不世之功。

　　龙凰又名“焚天之凤”，是历代法主唯一承认的御前守护。

　　按照编纂者的说法，若遇龙凰现世，则一甲子内必出法主——这也是为什么绝迹了的天命会被这天一斋斋主屡屡提起——她对焚天之凤的期待不是一般的高呐！

　　见仕锦跟莲玉斗在一处，观那形势竟是仕锦隐隐占了上风，这个天一斋斋主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激赏的神情。

　　久不曾说话的男儿扑哧一笑：“卿主，好奇便去试试吧，何必踌躇。”

　　笙丫头这张脸顿时哀怨了：“易水呀，按说为妻盯上潇湘家的闺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没奈何他个做老子的护犊得紧，碰都不让我碰，”说着，她话题一转，“亏得你机灵，倒是我忘了问，你这段日子接触下来感觉如何？”

　　仕锦要是看到这一幕，恐怕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位慕容麒帐下的易水萧萧，原来是天一斋斋主如笙安插的耳目，还是专门用来观察她的。

　　听这话，某摄政王大人森森然一眼瞪了过来：“背着我搞的什么鬼？”

　　“慕容不是我说你，到底在怕什么？”笙丫头笑着摇了摇头，“你又不是没跟那丫头处过，她是不是真的法主你会不知道？”见那男儿沉默了下去，女子一双美眸明波流盼，“便是了，何苦拦我呢？她若真证了法主天命，就有能力收了你的焚天之火，而我也可以回复我神神谕，一举两得的事情，哪点不好了？”

　　“笙丫头。”深吸一口气，慕容潇湘难得严肃按住了她的手。

　　“我家丫头的事请务必交给我，”他炯炯盯住了如笙，“你不会明白的，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对她影响很大，好不容易看到她克服了晕血的毛病，一点一点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法主天命意味着什么，是什么，你我恐怕比谁都清楚，你有想过她会不接受吗？”

　　“法主人皇，天命所归，由不得她拒绝。”这位天一斋斋主冷漠道。

　　慕容潇湘轻轻一叹：“给我时间。”

　　“时间？你跟我说时间？”笙丫头顿时炸毛，冷哼一声，“摄政王尊上，你没发现现在四国最缺的就是时间吗？放任一代法主慢慢成长，我们有时间吗？你看看苗疆那些害虫，她们这么多年来犯下了多大罪过？我们没有统率，没有法主，如果不是我神竭力维护，这世道早就乱了！”说到最后，她语调越发的激动。

　　“不会的！”

　　打断了她，慕容潇湘望着场下的女儿，一咬牙：“那这样吧笙丫头，我给你验证的机会。若你真的信奉这他妈扯谈的天命，认定我家丫头就是法主。那么，请你相信身为法主的她不会枉顾这世间，不会放任巫魔横行，请你务必，给她自己选择的余地，给她思想转变的时间，不要像当年对付我一样，调动长老会的力量，制造出这么多下三滥的破事来！”见如笙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昔日的华容摄政王微微一笑：“笙丫头，我慕容潇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若果真是天命让我做她的守护，或许我多少还会怕你师父，但我绝对不会怕你，”终于如愿地看到这天一斋斋主的脸色略有些发青，男儿哼了一声，“去做你的验证吧，做完就滚回天一斋去！”说罢，从树枝头一跃而下。

　　再看场中，仕锦和莲玉已经走了上百招，早就耗干了灵觉。

　　各自喘了会子粗气，又是双拳肉掌仆仆扭打做一团。多年不见，看到彼此都有了长足进步，莲玉心里越发升腾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儿。而仕锦则是因为有了婧王这个压力，而莲玉有来自苗疆，才一心打着观摩的主意，来来去去都留了余地，这才把僵局持续了这么久。

　　再次分开，仕锦和莲玉都在两步远的地方粗粗喘气。

　　仕锦暗叹，低笑道：“小玉，和局吧！”走了将近八百招，她能看的都看过了，苗巫之术本身没多少奇特，关键还是在于操纵灵魂和炼制尸魁上。仕锦心里明白，便不愿意多耗下去，“和局吧，”她轻声道，“再打下去也是平手，和局吧。”

　　莲玉尖叫：“没有和局！此番对决，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说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仕锦扑去，仕锦往地上一滚，莲玉之前便放出去的毒□□已经重新凝聚，朝她打来，虽说比刚才小了一圈，但威力丝毫不减。

　　仕锦这一滚力气已经耗尽，眼见着毒□□袭来，她无力再避，索性闭上眼全力运气圆转如意硬扛。有圆转如意配合避毒珠，她料想不会有太大问题。哪知莲玉偏在这紧要关头往她身上一扑，仗着护身毒功企图化去避毒珠的守护！

　　仕锦大惊，拼命催动圆转如意与她的毒功纠缠，金紫紫金的光晕交替闪烁。她挣扎了一下，无奈道：“傻小玉，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么？”

　　眼见必胜，莲玉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怎么会？我么，只想废了你的武功而已，从今往后，你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小婵姐姐，你就这样永远，永永远远地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让任何人欺负。”正说着，仕锦身上的避毒珠防护罩便是一碎。

　　紫雾弥漫，仕锦慌忙运功逼窍，尽其所能地抵挡着毒雾吸入，心里隐隐涌起一丝绝望：要输了么？她轻叹，如果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下杀手，她何至于落得如此被动！正自后悔，忽然，她感到腰后的皮囊一动，沉睡中的小蛇已经哧溜一声滑出她的前襟，大口大口吸食起莲玉紫色的真气来。

　　在这之前，仕锦身上一直有避毒珠的保护，这小东西隔着宝贝是嗅不到毒药的腥味儿，自然始终安分地沉睡在皮囊里。而今，避毒珠的障壁一破，毒□□那凄美的紫雾在小斑看来就像烧鸡一般诱人。

　　看起来很可怕的毒□□离两人越来越近了。

　　以凌波池对月华的了解，莲玉就是事先不知道仕锦怀有这宝物，看清它模样，顿时反映了过来：“天德之月？！”小姑娘一声惊呼，下一秒，已被蓄力多时的仕锦一个反锁扣住了双臂，绝地翻盘，红衣的女子得意地轻笑：“小玉，既然不想和局，你便认输吧！”

　　媚世四国的国徽各为一种灵物，四灵皆是与镇国之宝齐名的圣物。

　　沧澜国里自不必说是海马鹿，在华容则是银狐，凤来国是鸠尾凤凰蝶，在月华国便是灵蛇天德之月。说话的功夫，仕锦的小斑已经弹身射出，蛇吻一张，吞掉了比它体积大了一倍有余的毒□□。毒丹被吞，环绕两人的毒雾失了源头，散得极快。

　　丹大蛇小，落地时，它已然成了条穿珠绳子的模样。

　　“不！”见此情形，藏于一侧的言其再也按捺不住冲了出来。莲玉一身的本事都在毒丹上，没了毒丹，她不就是废人一个？言其焦急万分，正要援手，就看一条火舌形如长矛，咻一声！拦住了他的去路。此火焰明明是灵识外放，却比真火还狠，一头轰地砸出了一个一步宽的深坑，焦烟袅袅。

　　言其的瞳孔骤然收缩：“慕容潇湘！”

　　“不错！”

　　说话的功夫，比斗台周围火蛇乍现，金红色的光芒如龙游走，只一圈，就烧通了莲玉和仕锦所在的位置，两个丫头咕咚陷进了木台子底下。

　　仕锦看到周围满是搭台子时打的夯桩，桩间的阴影里正立着一位青衣飘飘的男儿。仕锦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他肩头的龙凰。这么个似凤非凤的生物振翅一飞，蒲扇大的尾巴，尖喙羽冠，偶一昂首，喷吐出滔天烈焰。再看原地，青衫的男子已然踏火而去。

　　青纱漫卷，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杀了这个丫头，杀了她！”仕锦居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头痛了起来，自幼困扰着她的噩梦愈演愈烈，“还犹豫什么？她就是焚天之凤和婵梦娟那个瞎婆生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