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红紫已成尘》彧式修

1、意外

　　天气晴朗，五月的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色，湖边垂柳的平滑嫩叶闪闪发光，仿佛洗刷过似的，曲曲折折的小路绿意盎然，顾思晟忍不住吟唱到：“晴日暖风生麦气，绿阴幽草胜花时。”舒畅的心情完全溢于言表。因为临近毕业，大家纷纷为毕业论文和实习搞得焦头烂额，不过思晟却意外的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某著名酒店的实习机会，那个小得意，她欣慰的想四年霉运不断的大学生活换来最后一次大便宜，值了。一路蹦蹦跳跳，吟吟唱唱，然后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背影，是方渐惜------暗恋了整整两年，无奈人家早已名草有主。不是不遗憾，其实中间也是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可是顾思晟固执的想也许真的距离产生美，一旦接近后发现不是当初以为的那样，她自私的想这样的落差不如像此刻这样远远注视，小小幻想一番，真不知道这样算是置身事外的洒脱呢还是胆小自卑的懦弱，思晟自然不肯承认后者，实际上思晟有时是缺少一些自信。与生俱来的东西很难改变，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现在临近毕业，本来如胶似漆的情侣都忙着分手，她还有什么告白的必要，不过思晟依旧站在场边默默看他打了一会篮球，漂亮的一记扣篮，随风飞扬的短发，大滴大滴的汗水，思晟想着这就是青春呀，这就是挥洒青春呀，事实证明边想边走铁定要发生意外，两个心事重重的人撞了个满怀。怎奈对方块头实在是猛，思晟一下被弹开，摸摸PP，思晟皱着眉头抬头看去，是外号啊牛的罗远，可见其猛。
　　“这么急干吗去，莫非赶着投胎转世做一头牛……”因为着实被撞到痛，思晟开始说的有点狠，可是看到罗远苍白的脸，慢慢消了音。
　　“见到方…方渐惜没，大家都急…急着找他。”罗远喘着粗气说到。
　　“喏，那打篮球呢……”
　　“快叫他去医务室，沈怡出了点事，唉，我跑不动了，你去叫一下吧。”沈怡就是方渐惜这棵名草的主。
　　因为听说沈怡出事了，思晟没有多问，点点头朝篮球场跑去。跑到的时候方渐惜他们一群男生也刚好散场，三三两两出来了。思晟快速冲过去，然后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方渐惜，你女朋友在医务室，你赶快过去。”
　　方渐惜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然后皱了下眉头：“知道了。”然后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可见他有多关心沈怡，思晟酸溜溜的想，鉴于沈怡怎么说也是一个班的同学，虽然平时真不怎么待见她，也还是紧随其后跑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外头倒是挤满了人，可见太平现世，大学生个个闲得发慌呀，什么热闹都爱凑，又或者凑热闹本就是人类的本能------群聚生活不无道理。听见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偶尔有几句“自杀”啊“方渐惜甩沈怡”啊“居然干这样的傻事”啊“听说方渐惜是因为她的钱才跟她在一起”飘进耳朵。顿时流言四起，群众的力量真正可怕，原本男才女貌，俊男靓女的一对一下被说的不堪入耳，过去有多么嫉妒现在就有多么幸灾乐祸，思晟忍不住要赞成人本恶观点了。最后沈怡还是去了附近的第一医院静养，虽然及时做了包扎，但毕竟失血过多，去医院补充一下葡萄糖，顺便远离学校这个是非地远一点为上上策。思晟因为是旅游管理系4班的女生生活委员，所以要把沈怡的日常用品之类带去医院。这种时候单枪匹马去医院多少还是有点尴尬，此时此刻思晟真恨自己怎么混了个生活委员，不然就可以和同班同学一起去医院探病，少了多少尴尬呀。没办法，四年的整体运势就是这样，霉运连连，老天爷实在看不过去就会降一点点好运。
　　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6点半多了，天色渐渐暗了，思晟来不及吃饭就赶到了医院，问了前台的护士，直接去了病房。房门半掩着，思晟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沈怡闭着眼躺在床上，长长卷卷的睫毛上犹挂着晶莹的泪滴，原本娇艳欲滴的嘴唇此刻一丝血色也无，苍白的脸孔尽显此刻她的疲惫与悲恸。思晟心里一阵难过，怎样的悲伤才让她走出了这样一步，真正爱到极致连命都不要了，这样想着的时候思晟心里泛起了丝丝同情。
　　“沈怡，还好吗？”此刻多少语言也弥补不了沈怡的伤心欲绝吧，思晟也突然语塞，灿灿的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过了很久听到一声泣诉：“我很傻吧。”思晟上前握住沈怡的手：“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天塌下来还有高人顶着呢。”思晟的好处是凡事都能退一步看，这份乐观遗传于母亲吧，那样坚强豁达的母亲却永远离开了自己。
　　思晟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方渐惜，站在墙边默默抽着香烟，烟头在黑暗中一亮一亮。从来没有见过方渐惜这样颓废脆弱的一面，思晟想我还是把他美化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犯花痴就是这样颓败还是帅帅的，有别于白天篮球场上的阳光明媚，此刻的他另有一番情致。意识到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时思晟连连摇头，不自觉的拿手捶头。
　　“我都还没懊悔到一个劲的敲自己的头，你这是干什么？”方渐惜懒懒地吐出这句话。
　　“啊？哦，那个，你最好进去陪陪沈怡。”思晟万没想到方渐惜会这样说，她想难道两年来的情报有误，他也没有那么冷，好像应该说冷幽默。
　　下面一句话更大大超出了思晟的预想：“跟她在一起就是为了她的钱，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现在她好像反悔了。”边说边自嘲似的笑笑。
　　“干吗跟我说…说这个？”思晟意外到了极点，或者他只是想有个人听他倾诉。
　　“你不是暗恋我很久了，这个时候不正好‘趁虚而入’，做我女朋友吧。”今天的对话到底怎么了，什么跟什么，一直自诩自己思维敏捷的顾思晟完全短路了啊。
　　“受打击太大了吧，我先回去了，你去陪陪她吧。”说完思晟风一样的跑掉了。
　　渐惜看着顾思晟跑掉的方向若有所思，然后嗯灭了烟头，往医院里面走去。

　　沈怡已经坐了起来，望着门口发呆。刚刚爸爸妈妈已经打过电话，语气焦灼，隐隐恨铁不成钢。沈怡想这么担心为什么不马上过来，最重要的永远是生意啊，什么宝贝女儿，跟他们的事业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想到方渐惜，更加万念俱灰，谁也不关心她，谁都不喜欢她，她厌恶这样被抛弃的感觉，真想像水消逝于沙漠里一样消失呢，她希望到时候她的灵魂可以看到活着的人为她内疚为她痛哭为她自责为她痛不欲生。可是下一秒当方渐惜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想她不，她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爱也好恨也好，我们走着瞧。虽然暗暗这样打定主意，可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疼，就算当初开始的目的这样不堪，可是整整两年的相处，当真什么感情也没？薄情至此，连自己都诧异还留恋他什么。可是说到底感情不受意志支配。想着恨恨地迎上方渐惜的目光。
　　方渐惜却悄悄移开了眼睛，走到窗口望着夜空，漫天璀璨的星星，一闪一闪，他想哪一颗才是他的爸爸妈妈。然后他慢慢说到：“分手是对你最好的结果，以前的不管什么我都向你道歉，我想我们扯平了。”
　　沈怡冷笑一声：“扯平？怎么算扯平？你也为我自杀一次？”
　　“当初不是说好的，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方渐惜一字一字清晰吐出每个音节，在沈怡听来比绝情谷的绝情花还毒。
　　“可是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说到后来语气哽咽。有时候真的讨厌这样没骨气的自己，可是一切无能为力。
　　“我有喜欢的人。如果你不介意我脚踏两只船，随便。”说罢，方渐惜慢慢踱向门口，快走出病房时，顿了顿，终又说到：“忘了吧，真的。”然后留给沈怡一个绝然离去的背影。沈怡茫然地看着他离去，这样无情，这样薄情，泪水不知不觉又淌了下来。可是这一次自己决不会再做傻事，总要轮到别人痛苦了吧。
　　顾思晟从医院一路跑回学校，在寝室门口与慕容霏撞了个满怀，一天之内撞了两个满怀，思晟想果然是因为不小心得了个便宜，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了。
　　“哎哎哎，急啥？后有追兵？”慕容霏叫到。
　　顾思晟抬头，皱皱眉头，“你要出去？我还有点事不明白，要慕容大人你指点迷津那。”慕容霏跟顾思晟是四年大学的同寝，关系好的不得了，基本处于无秘密状态。
　　“等我回来，我家多多正等着我呢。今天有部电影新上映，我们……”慕容霏的声音消失在微风中，顾思晟无奈的笑笑，只要碰上她家多多的事她就整一个重色轻友，多多是慕容霏的男朋友，法律系出了名的系草之一，不仅人长得没话说，智商更是令人咋舌，总之是新世纪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这是慕容霏的原话，逮着谁都这样介绍，思晟听多了直接奉为至理名言，其实多多本名叫李铎，多响亮的名字硬生生被慕容霏叫的像一宠物，不过据说他本人很满足于这个小名，当然也是慕容霏的片面之词，思晟一直没有考证过。她俩如胶似漆了有4年，一直恩恩爱爱，虽然小摩擦不少，可是据思晟观察小两口要绑一辈子了。事实上思晟心底里特羡慕他们，多甜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光是想想就浪漫到不行。
　　思晟回到寝室，漆黑一片，哎，习惯了孤家寡人了，小西肯定也佳人有约了，至于叶琳整一个学习狂，现在肯定在图书馆学得昏天暗地。思晟没有开灯静静地躺在床上。她想起了两年前的一天，方渐惜走进教室的那刻，阳光在他身后洋洋洒洒地泻下，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穿一件白色T恤，简单的牛仔裤，干净的白色板鞋，阳光得不得了。思晟喜欢男生穿干干净净的白色球鞋，她固执地从鞋子看人品，所谓鞋品即人品就是她的一家之言，并且坚定不移。在这方面她有她的坚持。慕容霏给思晟牵过好几次线，可是每次思晟都以对方鞋子脏的不像话为由拒绝，最后慕容霏终于放弃，任思晟自生自灭。也或者她一直拿别人同方渐惜作比较。再次想到刚才的对话，思晟头皮一阵发麻。可是这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她觉得比自己主动追求他还难以启齿。又或者豁出去，抓着大学的尾巴谈个短暂的恋爱，也算不负自己的青春年华。可是也许他只是胡说八道，他为什么胡说八道呢？东想西想，左右摇摆，这一晚思晟死去的脑细胞大概要以万计算。
　　砰砰砰------“思思，你不在？”
　　这个时候霏霏怎么会回来，难道她良心发现决定先解决我的难题，思晟想着打开了门。
　　“怎么不开灯，你干吗呢？唉，别提了，多多居然被他们的法律老头叫住了，你看人太优秀也烦恼啊，连个休闲时间都被占去……”慕容霏喋喋不休，好一会才发现思晟根本没听她讲，可是短暂的寂静中传来了一声突兀的“咕噜”声，思晟这才记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还没吃饭呢，一起？”慕容霏想了想说：“也好，以为今天去看电影，肯定有好多零食吃，所以晚饭吃的不多，就当宵夜了。”于是两人又携手出去，一路上思晟把事情大概跟慕容霏汇报了一遍。
　　慕容霏学着军师，摸摸下巴，装腔作势，“以在下之见，逮着机会就上啊，你傻啊，人家一大帅哥主动亲近，你这时候高傲啥。”
　　“可是，她跟沈怡，流言传的沸沸扬扬，那……”
　　思晟还没说完就被慕容霏抢去了话头，“你也说了是流言，你不是一直说鞋品即人品，你不是一直挺坚持自己的歪理的，这个时候就是你验证的时候了。”
　　“可是，这个不一样，他跟沈怡好像有点复杂啊，我看我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再说了人家也许也只是心情不好，随口说说。都快毕业了，我还做什么新闻人物呀。”
　　说话间，已经到了思晟她们经常来的小吃店。慕容霏还在那嘟哝：“你自己都已经有决断了还来问我，没有诚意……”思晟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这一顿就算犒劳慕容霏的出谋划策了。
　　很多年后的一天，思晟才恍然大悟，其实人生就是一场选择，7岁，你是选择继续砸隔壁叔叔家的窗户还是拖着像旅行箱一样的书包去上学；14岁，你是选择放学后去胡同里玩耍还是去参加各种补习班；18岁，有身份证了，你是选择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是读大学；22岁，大学毕业，你又得选择做什么样的工作；讽刺的是看上去选择多多的人生，事实上一切没的选择，我们都毫不意外的选择妥协，选择代表平庸而正常的大多数人的价值取向。面对社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理由选择，如果有，也是为了逝去的青春。所以思晟想如果当初勇敢一点，是不是一切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