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冤状》狠狠正经的

53、第五十三章

　　刘太医对叶昭炀说苏信北有好转，应当没什么大碍了。

　　这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就算是邪术师渡血，他也要修养好一阵的。

　　鬼娘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因为是鬼，太靠近会对病人不好，她有什么想问的就让叶昭炀问。

　　刘太医说他一直在房里守着，没见谁进来过，刚刚听见有哼哼的声音才去给王爷把脉，什么都好了。

　　平舆和常安亲自守着苏信北，叶昭炀临走前，常安担心王妃。

　　叶昭炀指着门口的空气，想了想把话给咽回去，绕着弯道：“也许是遇到什么危险，我去找找。”

　　现在回来的只有鬼娘，狄安良的身体呢？

　　鬼娘随叶昭炀离开王府，边往药堂去边问他怎么会知道苏信北的事。

　　“顾青岩来药堂找我们的。”叶昭炀啧了一声，歪了歪脑袋。

　　“那他有没有把狄安良带回去？”

　　“没有啊。”叶昭炀顿下脚步看向鬼娘。

　　鬼娘也顿住脚步，怀疑的心思越来越掩饰不住：“他有没有跟你说，我去乱葬岗了。”

　　“什么！”叶昭炀惊叫出声，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下心来，又压低声音，“你去血池了？你干什么去的？顾青岩只说你去仙女庙找钟师啊！”

　　鬼娘闻言盯着叶昭炀，的确，顾青岩应该是以为自己去仙女庙求救钟师。

　　但是顾青岩为什么要把狄安良藏起来？

　　顾青岩将她从狄安良身体拉出来的手法绝对不是一般的鬼能做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她复而低头深思，再抬头时候，长街上已经有其他鬼差在巡逻。

　　不行，离她离开狄安良的身体已经有一个多时辰，超过两个时辰狄安良的七魄就会散掉。

　　散了，狄安良就再也没可能回来了。

　　“顾青岩在哪里？”

　　叶昭炀愣了下，讪讪指向大理寺的方向。

　　鬼娘来不及解释，慌忙往大理寺跑去。

　　“喂！”叶昭炀对着女人的背影喊了一声，但她消失得极快。

　　大理寺外还有侍卫在守，里头的灯火也已经熄得差不多，她无所顾忌地往里头走，只想尽快找到狄安良的身体。

　　大理寺藏卷阁内还有人在翻阅卷宗，她在里头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顾青岩，无奈之下，附身正在打瞌睡的一个少卿。

　　少卿一个激灵，浑身发冷，迷迷糊糊地冲着身侧的同僚问：“顾青岩呢？”

　　正在看卷宗的年轻人皱着眉，指了指阴律司的方向。

　　鬼娘嗖地又从人身上出来，只听后面人的对话：

　　“你怎么突然问顾大人，还直呼其名？”

　　“我不知道啊……我做梦了吧。”

　　风似地往阴律司跑去，阴律司那几只暗黄的油灯果然点着，有个高瘦的人影正站在紫嫣和章之方的尸体前踱步。

　　对她的出现，顾青岩无动于衷。

　　“狄安良呢！”

　　鬼娘快步走向顾青岩，然后她看到了狄安良。

　　昏黄的灯下，剖尸板上躺着的其实有三具尸体，她不知道称呼狄安良的身体叫尸体合适不合适。

　　“你把她怎么了？”她心头猛地一紧。

　　“没怎么，就这么摆着。”顾青岩不紧不慢，手指点了点狄安良面上的面具：“你不能再附身。”

　　“我不附身，她会死！”鬼娘说着就往狄安良的身体内冲进去。

　　顾青岩收回右手，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墙负手而立，并未阻止鬼娘，但鬼娘根本没法进入狄安良的身体内。

　　她刚还附身其他人，这会儿怎么就不行？

　　鬼娘试了几次皆是失败，她望着顾青岩眼里迸出憎恨的光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死了。”顾青岩轻启薄唇，波澜不惊。

　　“你杀人？”鬼娘握拳，穿过剖尸板闪现在顾青岩的面前，恨道，“你杀人！”

　　顾青岩与苏信北差不多高，她只能仰脖子恨恨瞪着，然而男人低眉看她的时候，却仍是一汪毫无波动的深潭。

　　他不惧眼前鬼物分毫，不急不缓：“狄安良三年前就死了。”

　　“她七魄没散，她就没死！”

　　“七魄没散？”顾青岩冷哼双眸发红，“你知不知道为了七魄不散，苏信北付出多大的代价！”

　　“……”

　　顾青岩咬紧牙关，终于有了情绪，“你是鬼娘不是狄安良，她死不死跟你没关系。”

　　顾青岩正身面对鬼娘：“放手，不要再管狄安良的事。”

　　“我不能接受她死，苏信北也不会接受。”

　　顾青岩顿了下，选择撕开她的面具：“你不是接受不了她死，你是接受不了没有这具躯壳苏信北会离开。”

　　遮羞布被人掀开，她仰头看向顾青岩，有些冰冷的东西从她眼里落下，她来不及反驳，伸手触摸脸上的眼泪。

　　指尖冰冷的湿润终于让她冷静下来。

　　人的眼泪是热的，鬼的眼泪是冷的。

　　人鬼殊途。

　　“让我做狄安良，可以两全其美。”她目光闪烁看着狄安良的尸体。

　　“逆天而为，你和苏信北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我到底是谁。”鬼娘回想这两三个月里发生的事，云里雾里，朦胧得像是一场梦，“为什么我会有她的记忆。”

　　顾青岩按着她的肩膀，“记忆也不过是别人想给你的记忆罢了，苏信北错了你就不要跟着他一起错下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回头要问个清楚，身后哪里还有人，就像这里从未有过人。

　　狄安良的尸体，她没法动，也不敢动，就留在阴律司，至于怎么处理恐怕得等苏信北醒过来。

　　鬼娘一直在阴律司守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狄安良回想这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发生过的所有事。

　　说起来，鬼娘该恨苏信北的——他与钟师交易，让自己附身狄安良，让她慢慢接受自己就是狄安良这个假的“事实”，等一切顺理成章后，结果大概就是她以狄安良的身份和记忆活在这个世上。

　　苏信北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吧，要的始终都是狄安良。

　　“可笑。”她低头抿唇苦笑，从地上站起来。

　　天已经亮了，阴律司好歹比晚上要暖和些，她伸手触摸狄安良的脸，七魄已经散去，冷透。

　　回到药堂，她让叶昭炀去阴律司把紫嫣和章之方的尸体处理好，顺便把狄安良的尸体送回王府。

　　“对了，我们要找的邪术师是个女人。”她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除却不可捉摸的顾青岩。

　　叶昭炀眯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鬼娘，在他的固有印象里，邪术师应当是个男人。

　　更让他心生不安的其实是鬼娘本身，她换上初见时候的那身月白色的长袍，肩上有铠，长发披肩，英姿飒爽。

　　姣好的面容比狄安良要美上百倍，眉间的正气削弱了她的妖娆，正正好。

　　“看什么？”鬼娘迎上叶昭炀的目光。

　　“天天都跟你混在一起，但感觉上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叶昭炀说，“这么久，你真的活成了狄安良。”

　　鬼娘红唇微张，心里的某根弦绷紧又慢慢松开，她偏过头看向房间，半天河一步不离地守着楠竹，背影紧紧绷着。

　　“把狄安良的尸体送回王府后就回来，以后的事不要再牵扯到靖北王。”鬼娘往柴房方向走，边走边吩咐叶昭炀，“如果……”

　　她背影一顿，右手握拳又松开，算了，也没有如果。

　　苏信北醒来看见狄安良的尸体，会死心的，除了恨她。

　　“去办吧，我尽快把案子办完。”她道。

　　办完就回地府，安安心心做个鬼。

　　清竺药堂的生意依旧很好，来去的客人都会问候一句楠竹大夫，她穿堂而过，阴风阵阵。

　　广白已经被羁押在柴房几日，她推门而进，广白被绑的严严实实，不过半天河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师弟，一日三餐还要加一顿宵夜，也是把这只死猫鬼伺候的很周道了。

　　广白抬头眼珠子赫然闪过绿光。

　　那只猫鬼还在。

　　“你是那个女鬼。”

　　“你是义庄的猫吗？”她反身将门关上。

　　死猫鬼脾气不好，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我见到一只独眼猫。”鬼娘走到广白身席地而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拨弄地上的枯柴，“你跟它是一伙的吗？”

　　“你把它怎么了？”

　　这只死猫鬼还算重情重义，看样子很担心那只独眼猫。

　　“我把它怎么样，也得看你啊。”

　　广白挣扎了下，可惜挣脱不开捆绑的绳子，也抖落不掉被叶昭炀黏在他脑门上的符咒：“不关它的事，你别动它！”

　　鬼娘轻笑一下，“都是鬼，大家不要互相为难。”

　　广白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一动，不情愿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你主人是谁？”

　　“我没有。”

　　“独眼猫得死。”

　　“你敢动！”

　　“我有什么不敢，一只猫罢了！”

　　广白越来越生气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大，被绑着的双腿齐齐往上踢想要踹一下鬼娘。

　　鬼娘低头看着那双腿舔唇笑了笑：“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

　　“不是女人？”她蹙眉。

　　广白白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该不会真以为你护着你主子，他就能护着你朋友吧。”鬼娘循循善诱，“能言语的猫鬼灵性很强，你应当明白我在说什么。”

　　她起身作势往柴房外走。

　　广白屁/股在地上往前挪了挪，仰头看着那只该死的女鬼：“我说了，你能保护我和一只眼吗？”

　　“可……”鬼娘顿住。

　　后面那个字她没说出来，做不到的承诺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就像当初她答应过苏信北一定会护住狄安良，已然失约。

　　“我尽量。”

　　“好。”

　　广白咽了咽喉咙，目光希冀地看着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