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不见面》山海宸雨

31、Chapter 30

　　李钦扶额半晌，那深思熟虑的模样，全投进王苏莹眼里。她见过的男人很多，但是像李钦这种……

　　跟在他身后，就有种安全感。

　　无论遇到什么难题，他都担当重任，一力承包，坚持到解决为止。

　　从第一次看见他，王苏莹就觉得他特别。

　　大一开学没多久，她跟着任璃参加学生会的迎新晚会。

　　在图书馆广场上，借着昏黄的光线，大家玩团队游戏。

　　刚好任璃所在的秘书处，缺了个人，就请王苏莹凑上。各个部门的参加者全部打乱，通过抽号重新组队，王苏莹在2号队。

　　队伍在比赛中磕磕碰碰，但还算进行顺利，不冒尖，却也不垫底。只是到了解谜游戏，队员换了多种思维姿势，还是摸不清出题者的套路。

　　这会儿，王苏莹看到1号队里，有个清爽帅气的男生被队员围着，队员时而欢呼，时而安静。

　　不一般。也许找到解题方法了。

　　她蹲下身子，挪着小步子靠去，同时竖起双耳，从半路开始切入，听得她那对柳叶眉像个小山坡隆起。

　　不仅一头雾水，她还脖子僵硬，稍稍转动头的角度，猝不及防撞入一双黑沉沉的双眼。
　　那人眉眼硬朗，掠过一丝冰冷。

　　她如鲠在喉，忘了此时应该组织语言掩饰这种剽.窃的手段。

　　不安在空气里涌动。

　　他的队员仍旧围成一堆碎声探讨，而他突然迈步靠近。

　　似乎下一秒就要拎起她，或者揭发她。

　　王苏莹一颗心吊在半空，瞳孔逐渐放大，僵硬得像个石头。

　　我只是过路……

　　能过去吗？

　　他弯腰捡起石头，在她前方蹲下来，修长的手指捏着石头在空地划着。

　　夏日的风带着燥热，吹起他鬓角的发丝，掠过他额角的汗迹，又朝她迎面扑去。

　　这于事无补的风，让她更热了。

　　石头摩擦地面，声音细碎断续，先闷着使劲儿，后流畅得不受控，像爵士乐的鼓点隐忍许久才顷刻爆裂。

　　可是，他的“鼓点”不爆炸，温柔得像流水，潺潺缓缓，加入了迁就的思考。

　　最亮眼的是，他字迹纤纤，描摹出秀气的小楷。几笔勾画后，他停下，抬起头，用嘴型跟她说话：明白了吗？

　　从走神里恍然走出，王苏莹眨了眨眼，指了指前面的题目，又指着地上的文字。

　　你在写答案啊？她在无声提问。

　　李钦神情顿住，眉眼柔顺地压低，嘴角渐渐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信不信由你。”这句倒是说出口。

　　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软软的，轻轻的，柔柔的，在空气里发酵，像小鸟窜入她的脑海里，悠悠然地盘旋。

　　再次见面，是长跑那天，李钦在志愿者服务站，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

　　她惊愕之下，接过水，一声“谢谢”还没道出，就见他将鸭嘴帽往上提了提，迎着阳光，两眼眯成好看的弧度，气息奕奕：“剩余路程一千米，一定要坚持到底，终点见。”

　　剩下的路程变得很轻松，风像马达，一路送她往前，比想象早到终点。

　　而李钦，没有吃言，就在终点处最显眼的地方——证书颁发处。

　　王苏莹挽住任璃的手臂走过去。

　　他笑着迎接，递出钢笔，朗声道：“在此处签名即可。”

　　钢笔留有他指尖的温度，她握笔竟然有点手滑，刷刷刷写完自己的名字，惯性使然，潦草得看不清笔画。

　　然而，想起那夜他的字娟秀有力，就有点无地自容，明明她也学过书法，也是小楷。

　　她将自己的证书拿到桌子一边晾着，牢牢抓住笔，一笔一划，细细描摹，慢慢勾勒。

　　任璃的名字。

　　旁边任璃靠在桌子旁，单手托着脑袋，嘴里叨叨：“我跟长跑八字不合，几公里路程要了我半条命。王苏莹啊，我真不是开玩笑的，下回你再把我捞过来，我会考虑跟你绝交。”

　　李钦噗嗤一笑，仿佛隐忍了很久，终于舒爽地笑出声。

　　任璃瞟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漠然，觉得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

　　李钦表情有那么一下黯然，一手握起拳头，往嘴巴前送，喉结快速滚动，就是在重演她续命似的一口吞完他的奶茶。

　　“哦……”任璃脸一下子发红，这算是她人生中最糗的事，没有之一。再一次说明，马拉松跟她八字不合。

　　吃人家手短，任璃低眉垂眼，拿出手机，“我把钱转给你。”

　　“同学，我记得你是秘书处的，可以做加个微信吗？”

　　王苏莹闻声抬头，只见李钦小心翼翼伸出手机，任璃也伸出手机，脸色微愣，晃着脑袋，好半晌才拐过弯来：“加好友，发红包吗？”

　　李钦眉角压了压，嘴唇好久才捏出两个音，“都行。”

　　当然，任璃发的红包，他怎么可能收。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王苏莹决定将李钦从脑子里擦掉，忘记所有关于他的悸动。

　　***

　　任璃随便捣弄了一件像模像样的物件，准备当礼物，在李萱儿子周岁晚宴上送出去。王家父母来急电，安排了另外的礼物，还头一回约她共度晚饭。

　　苏玟看了眼任璃翻上桌面的“礼物”，点评就几字，“破玩意儿。”

　　这颇打击任璃，在她的观念里，孩子抓起来玩得不亦乐乎的才是贴心礼物，才不是王粤强和苏玟准备的金银首饰三件套。她也就刀子嘴地叨了一句：“你们的东西，人家都不缺，小孩也不会欣赏。”

　　苏玟两眼竖起来，难以置信地叹气，“王苏莹，你说你妈从小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越活越倒退？”

　　她指着举重轻重的三件套，再三强调：“这是你爸千方百计搭人找关系拍卖下来的，过程曲折，花钱如流水，比你的路虎值钱多呢！你送出去的时候，要带着无上的敬意，撑起骄傲自满的脸面！别小瞧了，这是爸妈给你挣的脸面。”

　　西餐厅门外，王粤强姗姗来迟，右手抱着公文包，左手拉着个小学生，后头还有个扯着他衣角的小学生，两小男孩长得十分相像，一看就是双胞胎。

　　王粤强把两个小孩安排在隔壁桌，与她们的餐桌仅有一米距离，伸手就能照顾。

　　他急着翻出两人的书包，把贴着“作业本”三字的文件袋抽出来，翻开作业登记本瞄了眼，抓起铅笔签字，而后把两人的作业本一一翻开垒起来，嘱咐道：“爸B有事跟阿姨姐姐聊，你俩乖乖写作业，等爸B聊完大事，你们要把作业都完成了，知道吗？”

　　一把稚嫩的声音响起，“有英语听写，怎么做？又抄吗？”

　　另一把稚嫩的声音响起，“还有语文听写呢！”

　　王粤强抹了把额角的汗，“又听写？这不搞成天天都听写吗？你们老师真是！老规矩，先抄，有时间就补听。”

　　“那你得签名！”男孩追问。

　　“你还记仇了，是吧？上回爸B不是忙过头忘了吗？把本子挖出来，我现在就签了完事。”说罢，王粤强又抓起铅笔。

　　等完事儿，王粤强转过身来，苏玟已经气得不知翻了多久白眼，头顶都快冒出青烟。

　　王粤强不动声色地做到任璃旁边，抓起桌上的碗筷，对任璃说：“吃吧，吃吧，都说了别等我。”

　　苏玟一动不动，王粤强给她夹菜，她马上扔一边去。

　　王粤强嘴里咬着菜，语气有点无可奈何，“我是没办法，小孩没人接。你就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的关怀吗？”

　　“爸B，我饿了……”隔壁桌孩子从作业堆里抬头。

　　“能不能填饱肚子才做作业？妈妈说饿肚子，脑子就不好使了。”另一个孩子咬着笔杆说。

　　苏玟拍了下桌子，捡起手提袋，掏出几百块，搁在任璃面前，凉凉地说：“你要吃得下，就继续吃。”

　　她站起来，身子背对他们正要走，后头小孩抓住她的手，“阿姨，我们不说话了，你可以答应我爸B的合同吗？”

　　苏玟握紧了拳头，扭头侧眼注视他，“谁是你阿姨！这么没教养，你妈谁呀？”

　　此时，西餐厅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苏玟还没将视线从后方摆到前方，就听到另一声“阿姨”的称呼。她气还没消，脸色奇差，呵斥道：“王粤强，你有多少个便宜儿子！”

　　任璃和王粤强不约而同站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苏玟疑惑着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官子谦，一张脸黑了红了也青了。

　　说好王苏莹是独生女，说好公司由王苏莹继承，这些谎言到此结束。

　　那么这段婚姻，还有什么交换价值和诱惑力呢？

　　那几秒时间里，苏玟仿佛看到从青春时代撑到现在的一切都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