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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轻薄 ...

  •   《大梁本记》里写:“陶元二十年,春,大皇子李至于江北起兵,大军势如破竹,直逼长安。大公主李长瀛领命待战,顽抗半年,于二十一年夏初在风渡坡战死马前。

      陶元二十二年春,李至叛军攻破长安,掀翻嫡弟承乾皇帝,皇袍加身,帝号承顺。

      陶元二十三年冬,乾帝旧臣右相相衍秘密护送幼太子出长安,于长平坳遭遇新帝卫军围堵,死于乱箭阵中。”

      刘知阳抹干净刀上的血,最后看了一眼死在血泊里的男人,冷哼了一声。那人欣长身姿,身中四十八箭,身下护着不足五岁的乾帝太子,那黄口小儿被一箭射穿左心,早已绝了气息。

      “刘大人,圣人请您回京。”

      刘知阳点头,指着相衍的尸身:“丢去西山坳。”

      西山坳是乱葬岗,掩埋的全是无名无姓的低贱之人,右丞相出身名门,底下的人有些犹豫:“这......毕竟是右相大人。”

      刘知阳一双狭长的眼看着那人:“右相?不过是个细作罢了。”

      手下一抖:“是。”

      消息传到江州需要两个月的功夫,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原本‘战死’的大公主‘死而复生’,带领神策军力压李至叛军,迎乾帝回朝,王朝又开始慢慢走向和平,仿佛从没有发生过这场叛乱一样。

      ——除了右相为护幼太子出城而死在荒郊。

      连海深靠在床头仔细看手中的消息,她已形如枯槁。

      十指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有些地方溃烂流脓,黄绿的脓水流在绣着凤穿牡丹的被面上,将之污成深一块浅一块的。纤长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紫黑的鞭痕,已经充血破皮,稍动一下都疼得她心肝颤抖。

      “死了啊。”

      哑奴并不会应她的话,只乖乖垂首在一边,想接过她手里的密信。

      “死了好啊。”一双大大的眼里没有半分光彩,她这身子溃败已久,早是救不活的了,如果不是刘知阳一直用秘药吊着她的命,早在李至起兵的时候,她就该死了。

      “哑奴,背我去清风山上瞧瞧。”

      清风山很高,冬日的风很烈,像刀子一样往人心口刮,哑奴将她放在地上,想去扶她的手,连海深扶着山石,对哑奴说:“风太大了,你替我去拿一件披风来。”

      哑奴不肯走,眼里满是祈求,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会是什么后果。

      连海深的指头压在唇边:“嘘,去吧。”

      冬日的阳光洒在她青白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低头瞧了瞧底下厚厚的积雪,相衍之能,李至那样惜才,不会轻易杀他。

      可他还是死在了刘知阳手里。

      一想到相衍,心口忽然慢慢溢出一点难过,随即眼泪扑簌簌落了一脸。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

      *

      “啊!”

      黑夜里,连海深从梦里惊醒,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才惊觉身上已被冷汗浸湿。

      相衍,

      相衍......

      *

      “小姐是怎么了,怎么大半夜要沐浴啊?”赠芍为连海深添了水才退出来,拉着采兰在窗下嘀咕:“还不要你我伺候,平日里可不这样。”

      采兰望着漆黑的夜色摇摇头,也疑惑极了。

      连海深趴在浴桶边,有一搭没一搭撩拨水面,免不了想起方才的噩梦,还有白日相衍的那个吻,带着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强势地侵入,令人心口悸动地难受。

      低头瞧瞧手心,那里带着不自然的红,她嘀咕:“应该没打疼了吧,明儿上朝别人问起来怎么办?”

      想起她走前相衍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连海深笑了笑,带着一点苦涩:“指甲还刮破了脸,明眼一瞧就知道是被姑娘打的呢。”

      相衍的脸生得实在占便宜,白的雪白,红得殷红,被打了一巴掌后望过来的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委屈,令人怦然心动。

      她在浴桶里翻了个身,看着雾气缭绕的房梁揉揉自己的心口:“别跳了,那不是你该惦记的。”

      相衍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可是有前车之鉴在前面,怎么敢又沾上他?

      “我这种人,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连海深嘀嘀咕咕地,任由手指在热水里遨游,温柔的水包裹着手指,像极了那个男人湿热滑腻的舌尖,行过之处,滚烫得心口又酥又麻……

      “......你真是疯了!”反手给了自己一下,她急忙从水里爬起来穿上衣裳,也顾不得浑身湿漉漉的,急迫地想要逃离。

      *

      西六市那铺子过了明路,归在沈渡濂名下,实则是连海深管着的,她将铺子租给一户扩充分号的药材铺子,与掌柜的说好,那蕲蛇药酒就摆他铺中卖,所得盈利的一成可抵扣租金。

      虽然是西六市偏僻的铺子,可一年租金也不少呢,掌柜的得了这个好处,自然更加卖力推销起来。

      连海深是第一次做,虽然有了一元大师的方子,心中也是没底。等过了小半个月,听车夫老杨递来消息:虽然销路不算好,可是用过的人都说效果挺好的。

      老杨捎来的还有一锭一两的银子,是这半个月贩卖药酒的收成。

      连采兰月银都有一两,这收入委实太少了。可毕竟是挣的第一笔钱,连海深稀罕地看了又看,最后将银子宝贝地收进妆匣。

      赠芍笑着说:“小姐是第一回挣钱才觉得稀罕,往后挣得多了就不稀罕了。”

      采兰附和地点头,又说:“刚才二小姐身边的杏花来请您去舒云阁,奴婢见您和老杨谈事,就将她打发回去了。”

      这半个月连海深也没闲着,又捣鼓了许多种不同功效的药酒,此时她刚拍开一坛,漫不经心地问:“杏花来做什么?”

      这是一坛人参药酒,带着人参清香的味道,就是带了点令人不易察觉的苦味,她翻开手中医书认真核对着先人记载。

      采兰边伺候她边说:“杏花说二小姐诞辰那一日相家人来下聘,夫人吩咐裁新衣裳,邀小姐一块去选料子。”

      赠芍一听就炸了锅:“这亲事本就是小姐的,她们还有脸请小姐去!”

      连海深不在意地摇头:“就说我得了风寒,不去。”

      结果话出去没半天,连云浅抱着料子上门来了,连海深站在门口看了她半天,才将人迎进来。

      “妹妹来做什么?”

      连云浅打量她的脸色,瞧她脸色红润,明显过得不错,问:“许久不见了,妹妹来请姐姐安。”

      “妹妹有话直说就是,你我的关系无须客套。”

      而且也不是客套了这关系就能好的。

      赠芍和杏花伺候在垂帘外,采兰则去小厨房端点心了。连云浅给自己壮了壮胆:“时至今日,姐姐还是这样傲气。”

      “姐姐大半个月不出门恐怕不知道,长安内外都传开了,如今姐姐的名声可不太好。”

      如今是女子名声大于性命的世道,她这名声不太好的人,哪来傲气的资本呢?

      连海深侧头看了她一眼,笑了:“妹妹专门跑来告诉我,我的名声不太好?”

      连云浅不答,但神情里一副就是如此的样子,连海深支棱着下巴看她:“我忽然好奇,妹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怎地这个想法如此清奇?”

      连云浅一愣,反驳道:“姐姐明褒暗贬地在说什么!”

      连海深笑了笑:“我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流言蜚语?倒是妹妹兴冲冲来找我炫耀,难不成这流言拜你所赐?”

      她直白地令人羞恼,连云浅腾地一下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姐姐胡说八道什么,我本是好心好意,没成想姐姐当作驴肝肺!”

      “那妹妹回去吧,我呢......”连海深不耐烦地摆手:“不需要你这样的好心好意。”

      “我本就是好心来告诉你,要你小心一二,没成想你这样说话,那我可就走了,你到时候别后悔!”说完气呼呼要走。

      连海深出声挽留:“你在说什么?”

      连云浅回身,抬了抬下巴:“你不是光明磊落吗?”

      “有话就说,跟谁学的罗里八嗦的。”

      “你!”连云浅一手抱着布匹,另一手气得捂住了心口:“我、你......哼!”

      说罢转身又要走,连海深在原地看得十分好笑,刚端起一盏茶,连云浅又从帘外探出头:“我是来告诉你,吏部尚书裴明的儿子裴遵庆跟父亲求娶你,他是城中有名的二世祖,你好自为之吧!”

      然后又气呼呼出去了,连海深挑眉,裴遵庆?

      “对了,还有新科会元刘知阳,你也真是炙手可热!”连云浅又探出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连海深:“......”

      等到她真的走了,采兰才面带担忧地走进来:“小姐,二小姐什么意思啊?”

      连云浅有些小家子气,不过本质倒是不坏,只是总被何莲怂恿,和她针锋相对,加之她这个性格与连海深格格不入,她才连客套都懒得和她客套的。

      裴遵庆不足为惧,长安城混世小魔王罢了,刘知阳......

      连海深脸色已经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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