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三暮）单恋》工尺上

1、SIDE A

　　三井第一次见到少年时，被揍得一塌糊涂。他鼻青脸肿地坐在巷口，心里暗暗庆幸今天没有骑机车，否则连车子也会被砸得稀巴烂。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驻足在面前的少年。干净的球鞋，整洁的制服，戴着一副眼镜，标准优等生的斯文长相。他蹲下来，带着关切的神情，递上一方洁白的手帕。
　　“不要紧吧？”
　　短短四个字，三井就陷落了。

　　三井第二次见到少年时，忐忑地站在少年的学校门口。自从混不良之后三井就没上过学，几乎都忘了学校应该是什么样了。学校大概也忘了他的样子了，所有经过他身边的学生都绕着走，小心地躲避着他的长发和机车。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一脸惊诧的少年。书卷气十足的脸，与周边书香满园的景色无比合衬。
　　三井身体绷得死死的，机器人一样把洗干净的手帕递过去，嘴角抽动了半天，终于生硬地挤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
　　“那天，谢谢。”
　　少年诧异地眨着眼睛，迟疑地接过手帕。三井的心怦怦猛跳，恨不得转身赶紧跑。
　　“呃……不用客气。”
　　跨上机车的三井回过头，看到少年嘴角绽开了浅浅笑意，忽然就看呆了，呆呆地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

　　后来三井就常常看到少年，尽管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并不靠近。少年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优等生，三井不想让他跟不良少年有任何瓜葛。
　　他们住的街很近。他们生活的世界很远。
　　于是每当三井和哥们儿一起在街上飙车，总能看到少年的身影出现在城市的某个角落。也许是便利店，也许是补习班，永远是秀气斯文的，永远是和蔼可亲的，永远是面带笑容的，就像全新的书本一样，封面简洁，页脚散发着淡淡的笔墨香。
　　偶尔目光相撞，少年总会微笑致意，三井也会轻轻点一下头，然后，交错而过。
　　这似乎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两人再没有交换过任何语言，少年对三井说过的话始终只有寥寥几个字。然而这样沉默的交流，也让三井感到十分满足。
　　一种很寂静的幸福。

　　一个下雨天，三井和一帮死对头狭路相逢，被堵在巷子里群殴。
　　这种事在不良少年的生活中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过拳头跟雨点一样砸在身上时，还是会疼的。三井的额角被打破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仍然咬紧了牙，没有认输求饶。
　　“住手！不要打了！我已经报了警！”
　　三井怀疑自己被打坏脑子产生了幻觉，他看见少年出现在他和对手之间，以一个优等生的身体，袒护着自己这个小混混。
　　果然，是非常善良的人哪。
　　不良少年们听说警察要来，也顾不上揍人了，迅速地四下逃散。即使如此，其中几个还是被警察扭住了。三井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少年的手，一起逃离了这场是非。

　　后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两人就一起站在商店的屋檐下躲雨，气喘吁吁。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他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温润的声音，和缓的语速，和那天的雨水一起，慢慢流进三井的心里，积成一片很深很深的海，望不到底。
　　于是心忽然变得柔软了。所谓的单恋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装作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其实对方的倒影早就在那片海水里，越澎湃，越清晰。
　　后来不知怎么就谈到了梦想。三井点了根烟，故意酷酷地说，他的梦想，就是一直骑着机车，去一个别人都到达不了的遥远地方。
　　少年笑了。三井一直很喜欢他的笑容，淡淡的，明亮却不刺眼，很温暖。
　　“我的梦想，就是能参加高校篮球全国联赛。”扶了扶眼镜，有些落寞：“可惜，今年是最后的机会了。”
　　原来优等生是篮球少年啊。三井貌似不屑的撇撇嘴，其实心中很有些向往，那种阳光与汗水的青春。
　　鼓励他一下吧。鼓励他一下吧。
　　可是三井一开口，准备好的“加油”却变成了另外两个字。
　　“是么……”
　　然后他们又恢复了往日安静的交流方式。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形成一滩滩小小的积水。

　　傍晚时雨过天晴。局促地告别后，三井迎着夕阳走去。
　　“这周日，来看比赛吧。”
　　温润的声音，和缓的语速。
　　“地区预选赛的最后一场。”
　　回过头去，看见的是少年的脸庞，沐浴在橘红的夕照里，眼睛闪闪发亮。

　　周日那天，三井剪短了头发，穿上了尘封许久的校服，没有骑机车，徒步走在去体育馆的路上。
　　他决定割舍掉打架抽烟和飙车的生活，因为，他想走进少年的世界，想和他一起漫步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太想太想。
　　远远就看见少年站在体育馆外面等待的身影，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精神饱满，很元气的模样。
　　等不及想知道他看见自己的变化，会是怎样的表情，三井几乎是偷笑着，大步朝那里跑去。不经意间，却瞥见了前几天的那群家伙，躲在附近的巷子里，鬼鬼祟祟地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年，眼神不怀好意。
　　三井忽然全身发凉，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他们一定还对报警的事耿耿于怀。他们一定是来伺机报复的。
　　掉转方向，三井出现在混混们的后方。其中一人的机车被他一脚踹翻，发出巨大的声响。
　　单脚踩在车上，三井邪气地笑了，眼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喂，找揍的话，换个地方，本大爷可以陪你们玩玩！”
　　余光掠过不远处的那抹白色，眼中忽然涌起了温柔的波浪。
　　我喜欢你。所以由我来守护你的梦想。

　　这是三井出手最狠的一次，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强。
　　前几天还占绝对优势的不良少年们被揍得满地找牙。其中一个绝望地拔出了一把小刀，刀刃在阳光里闪着寒冷的光。
　　刀捅进腹部时，三井并没有觉得痛，他只是奇怪自己身上怎么突然好像多了一个洞，血不停往外涌。红色的血液把少年们吓得魂飞魄散，惊叫着张皇地四散逃掉了。
　　三井捂着伤口，慢慢的滑坐到了地上。血一直不停地流，就像那天的雨一样，冲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站不起来了。
　　他很庆幸这里很偏僻，离体育馆足够远，不会让少年知道自己的状况。
　　就让他在自己触摸不到的地方继续努力吧。这样也很好，真的很好。
　　三井觉得有些累，想睡了，再也不想起来了。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梦里，少年尽情奔跑在球场上，神采飞扬挥汗如雨，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