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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2 国光,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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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来到真田家后院是无意的,订婚仪式完成了,人们三三两两都找相熟的凑在一起说话,行动不受约束。他只是沿着一条青石小路,夹路是九重樱,这个时节,枝头还是光秃秃的,显得寂静地凄清。慢慢看到松柏的青色,九重樱后面竟然是一大片松柏园,青石小路已经到了尽头,松柏园林中无路,手冢数着树木,慢慢走过,抬头看到左前方苍翠松柏下,皑皑白雪间悄然站着的少女,再也迈不动脚步。他有些痴痴地望着,虽然只是背影,但他知道前面的人一定是美幸。
……
少女轻轻转过了身。
……
手冢曾见过三次美幸穿和服,第一次是在他们的订婚宴上,绯红的和服精丽繁复,衬得少女的容颜灼灼夺目,他以为那是一个秀丽婉约的少女,后来他才知道女孩的性情是完全相反的跳脱恣意;第二次是在秋叶原,在涌动的人潮中,她穿一身粉色和服,面色微带慌张,就那样跌进他怀里,看到是他,扬起灿烂的笑靥,“国光——”,那个笑容,在他记忆中鲜明地仿佛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儿;第三次是国三暑假青少年选拔赛集训地,他从德国回来担任教练,美幸来看他,水红底色鎏金掐花的和服,原本应该是富丽华贵的色彩却透出一股清新淡雅,金褐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来,插了一支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簪,背着画架画筒,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工具箱,脚上不是木屐,穿了一双细带凉鞋,女孩子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娟秀的脸扬起灿烂的笑容,扬声,“国光——”
这是第四次,白底开满了大朵大朵向日葵的和服,晕黄的颜色衬得少女眉眼温柔,让他恍惚觉得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这种花色的和服穿在美幸身上竟是意外地贴切,仿佛从一开始适合千宫代美幸的就该是这样的颜色,如同阳光一样温暖的颜色。
“国光,好久不见。”
恍惚没有时间的隔阂,美幸笑意盈盈对他说。
他曾经想过数百次他们再次见面的情景,要说的话,却都和眼前不一样。没有哭泣,没有漠视,他们仿佛是时隔不久见面的朋友一样,她微笑着对他说,亲切熟稔,“国光,好久不见。”
面对这样的美幸,手冢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美幸把做底稿的大素描簿子收起来,握着双手在唇边哈气,看着他笑,“国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爱说话。”说着把素描簿子和画笔递过来,竟是没有丝毫生分。
手冢接过素描簿子和画笔,“外面天气冷,你应该在屋子里作画……”看到她脸颊上不小心蹭上去一个小小的墨点,习惯性地取了手帕给她擦拭,手臂举了一半愣住。
……
曾经,他习惯了她在他身边,习惯了她在他身边说着笑着,习惯了帮她拿画具,习惯了是不是唠叨她一句。
不二说,手冢你是一个长情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大概只会做一件事,爱一个人,我很期待以后你不打网球了,会去做什么。
美幸却似乎没注意他的变化,“我脸上弄脏了吗?在哪里?”从他手中抽了帕子在脸上乱擦。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三年的时间除了让她长高了一些,没有其他变化。这样想着,心忽然就安定了,美幸还是他记忆中的女孩子,他熟悉的。
在他的帮忙下,美幸擦掉了脸上的墨点,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笑着,“没想到英二那家伙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早订婚的,我还以为,至少小望、由贵会在他前面。……国光你不知道,去年我收到消息,说英二的女友和他来佛罗伦萨看我,我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谁哄我,我想着又不是四月一日……英二真好运,末初那样漂亮的女孩子……”
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美幸在他身边依旧喜欢东拉西扯地和他说话,说身边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比如她的日常生活,比如她认识的人,她的朋友。
他们都没有说起三年前千宫代家发生的事,没有说到千宫代雅川,仿佛有志一同地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两人在后院门口遇到了青学的人,青学的学生看到美幸,都很惊讶,尤其看到美幸和手冢在一起,全部睁圆了眼,目光在两人不停地扫射,似乎要把两人解剖了看了仔细分明。
不二笑吟吟,“千宫代,欢迎回来,我们都很想念你。”
美幸嘻嘻哈哈地和青学相熟的人打招呼,听见不二的话,“不二你这话听了,怎么就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二手指按着脸颊,笑得祸国殃民,“哎呀,千宫代这样说,真是让人伤心。”
美幸抚着手臂,做鸡皮疙瘩状,引得众人哄然大笑。不二分外从容,一脸宠辱不惊,“有千宫代在,大家笑得也比平常多了呢。”
“小幸。”俊朗的男子笑着走过来,伸手比量了一下美幸的身高,“倒是又长高了……”
“仓一郎大哥。”美幸笑呵呵地东张西望。
真田仓一郎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丫头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美幸捂着脑袋跳开,咕哝,“仓一郎大哥,说好了不许打头的,弦一郎都和你学坏了。佳惠姐姐呢?”
真田仓一郎把她拎到身边,揉搓了几下才满足,“回来了只知道和弦一郎打招呼。”语调微带责备,“你这孩子真把自己当成外人了,……”仓一郎大哥很哀伤。
美幸有些扭捏,离开三年不通音讯这件事却是她做得欠妥当,真田家里从来都不曾把她和由贵当外人。“我发誓,我是偶然最先遇到的是弦一郎,仓一郎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一定不会生我的气,对不对?”美幸牵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摇了几下,笑容灿烂地耀眼,带着十二分的讨好卖乖。
真田仓一郎看着她,有些怀旧,记忆中有个小女孩在犯了某些错会装作无比乖巧的样子牵着他的衣角撒娇求情。他没有妹妹,一直都把美幸由贵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你这丫头。”真田仓一郎摇了摇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爷爷爸爸,还有妈妈都很想念你。”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嗔责,“三年的时间连一通电话一封信也没有,……”
美幸牵着他的衣角,笑着说,“我回来了,仓一郎大哥。”
一句话堵住了真田仓一郎所有的唠叨,他注视着她,最终抬起头摸了摸她的头,“回来就好……”美幸五岁和由贵一起来到真田道馆,他看着当初两个小小的孩子一天天长成可人的少女,清楚她们各自的性情。小幸骨子的执拗比他们任何人都甚,她做下的决定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只能等着她自己想通。知道由贵在她身边,所以他们给她充足的时间沉淀心情愈合伤痛,因为他们相信,总有一天,小幸会站在他们面前,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嗨,我回来了。”
最终留下来在真田家用晚餐的除了菊丸一家和美幸,还有手冢,由贵,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