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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温泉里烟雾缭绕,章府建在了一个好地段,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地底温泉乃是天然形成,人浸在里面,便觉暖意融融,几欲睡过去。

      青钰赤身走进温泉,将锁骨以下都浸入水里,漆黑长发在水面上浮动着,像一片水藻,蒸汽环绕,将素白小脸熏得微微泛红。

      她慢慢撩水,慢慢洗净身子。

      平日穿着衣裳,有宽大裙摆做遮掩,其实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脱下衣裳,她开始借着水中的倒影打量自己,突出的肋骨,纤细的手臂,下巴尖削,浑身上下瘦得几乎没有肉,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青钰久久盯着水面,发起呆来。

      也不仅是瘦,就连皮肤,也没有了昔日粉嫩光滑,眼睛也彻底失去了曾经的神采,水中的这个人,消瘦、冷漠、苍白,像是她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唤:“公主,公主?您洗好了吗?”

      青钰这才立刻回神,她触电似地打散了一池倒影,勉强应了一声,又匆匆起身,披上衣裳,柔软的衣料遮蔽了消瘦的身子,又衬出细腰□□。青钰握着衣带,微露茫然之色——无论是沦落民间,还是身为公主,她身边都一直有人照顾着,而今雪黛秋娥都不在身边,她又必须要熟悉之人伺候,如今面对着复杂的衣裙,竟有些犯难来。

      青钰勉强把衣带随便绑紧,绑得不太好看,又伸手一拢漆黑长发,不太会挽发髻,只好将钗子握在手上,就这样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出去。

      章郢静坐树下,慢慢浅酌,听到门开之声,才抬眼看来。

      只一眼,便微微怔住。

      仍旧白衣,黑发,不施粉黛,却宛若变了些许。

      刚刚出浴的她,眉眼沾了雾气,眼角眉梢便柔软了些许,长发落在肩头,显得愈发弱质纤纤,美而不俗。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并不限于深闺,但,世人赏美人,仍旧讲究一个细腰、丰乳、黛眉、雪肌。

      她四者兼得。

      只要不看那黛眉之下的漆黑双眸,旁人便能遐想连篇,但一旦接触那双眼睛,被她那双一贯冷厉的眼睛一盯,所有情致,霎时荡然无存。

      不得不承认,单看她的外表,算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青钰一开口,瞬间毁了意境:“本宫不会梳头,叫个侍女进来侍候。”

      她把他当公主府的下人使唤,章郢冷淡垂眼,连一个眼神都再不给她,身后的管家便连忙去安排侍女了,青钰又转身回了屋,过了不久,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间仍别着那根血玉钗,走了出来。

      章郢见她终于出来,这才起身,拂袖道:“跟过来。”

      青钰紧跟上他。

      ……

      临湖而建的点翠轩,因四面通风,临湖而建,上层透光,登上二楼,便见金光顺着檐角洒落入阁楼,视野开阔,四面笼罩着淡淡的清香。

      青钰跟着章郢上去,里面正有人等待,见青钰来了,连忙起身拜道:“公主。”

      青钰却不看他,目光径自落到了他身后的桌上。

      那是一个牌位,特殊材质制成。

      阿延。

      青钰疾步越过那人,一把将牌位抱入怀里,一边后退着,一边转头去看章郢,冷冷道:“所以你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你以为你训狗呢?

      但是……青钰抱紧了怀中的牌位,她最受用这个甜枣,连眉眼都软了下来。

      这牌位无字,因长宁公主身份高贵,当年在民间成婚之事不可外泄,是以只能这样隐蔽地祭奠亡者。青钰多年来将这牌位放在身边,就好像身边有了夫君的陪伴,她被章郢掳走之后,秋娥时时刻刻记挂着此事,便在章郢派人来取公主衣裳之时,顺带将这牌位也托人送了来。

      青钰如此,倒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章郢凝目看着她,低声道:“此举权当赔礼道歉。”

      青钰轻轻摩挲着牌位,仿佛摩挲着情人,却冷硬道:“我今日便与你说清楚,我长宁自诩不是好人,但一码归一码,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旁人。”

      章郢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她居然会这般在意。

      他却没答她话,只坐下道:“先谈罢。”

      青钰凝视他须臾,便也坐到了一边。

      一边的男子这才上前揭开面巾,露出一张和章郢此刻一模一样的脸。

      他弯下腰来,上前抬手行礼道:“在下文喆,见过长宁公主。”

      青钰抬眼,漠然地瞧了他一眼,上回她态度松懈,不曾细看,如今仔细一瞧,才发觉此人一身尘土杀气,皮肤粗糙,可见不是养尊优之人,神态恭敬,这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五品武将该有的态度,可见之前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她一直接触的人是假冒的。

      再一联想谁能轻而易举将她掳走,还能让刺史都配合他行事,又能在此地拥有如此豪宅,身份不言而喻。

      她看向章郢,“世子演技可不怎么样。”

      章郢微微一笑,颔首道:“确实差了些,还需继续努力。”

      一个眼神冰冷,一个笑意闲淡,只要一开口,这两人就开始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哪里像是个要好好谈判的感觉?

      一边的文喆看得直想叹气。

      他决定打圆场,做好人,便主动说:“此番臣和世子决定向公主坦白,是为了化解公主之前的心结,公主杀姚广,不过是情急之下逼不得已,为此难以放心世子,也是情理之中。为平等起见,世子冒充在下之事也向公主坦白,如此,两方各握一个筹码,公主可否安心?”

      青钰这回才感到一丝兴趣,抬了抬下巴,“诚意过关。”

      文喆扬眉一笑,拿出了一张信笺,双手呈给青钰。

      “这是之前我们的人截获的文书。”

      青钰展开一看,这才了然,讽笑一声:“我说为何宋兆迟迟不来,原来是你们中途截断消息。”

      她初来南乡县之时,便能感觉此地不如京城,更不容她施展,青州几大家族之中,既有平西王府,又有她母族谢氏,盘根错节,利益网甚为牢固,于她极其不利。于是她给宋兆写了信,宋兆是镇国公的嫡长孙,宋太妃的侄儿,若能前来,定能助她行事更为顺利。

      但是宋兆迟迟未到,她果然被章郢劫来,他只手遮天,手腕比她更狠,只要反复磨得她妥协,被劫之事也可大事化小。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她被如此公然地掳走,可秋娥那处毫无动静,本地上下官员对此似乎没有做出什么来,平西王昔日家奴宗扈,如今是青并二州总管,掌握长江中上游十万兵马,而文喆虽是五品官,更是刺史贺敏的亲信,又身为将军,手中握有一部分兵马,谢家长子又与平西王府有婚事约定,除此之外,淮安侯世子郑襄更爱往平西王府跑。

      官官相护,密密麻麻的罗网铺天盖地,她是公主又如何,一旦离开长安,她孤立无援,想要剪开这张网,实在太难了。

      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轻易做到。

      青钰将手中信笺撕了,对上章郢深邃的黑眸:“我想,世子想必是料定了本宫在青州不好行事,必要主动找你,这才有恃无恐吧?”

      “公主弹劾臣在前,可惜醉翁之意不在酒。”章郢道:“与臣作对,于公主并无半分好处,更何况,公主即便弹劾臣和高铨勾结,又能撼动什么呢?那么,容臣猜一猜……公主弹劾臣,一来,是想要借此让别人认为公主与臣水火不容,好让朝中那群人不能兴起半分谣言,毕竟此处,还关押着公主的同胞兄长,公主得避嫌。二来,公主想借此与臣交换条件,让臣与您合作,方便您行事,对么?”

      章郢说完,四下万分寂静,连窗外灌入的风声都清晰可闻。

      青钰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过了须臾,她忽然弯眸一笑。

      她抚掌道:“世子运筹帷幄,洞察人心,可真是好样的。”

      她这才端正了几分态度,开始正眼看待眼前这人。

      她年纪不大,朝中阅历不值一提,但往日胜在心思缜密,行事大胆,凭着圣宠与苦心经营的关系网,倒也能在朝中那群老家伙之中周旋一二,但年轻一辈之中,能让她正眼相看的人甚少。

      章郢算是一个。

      凝视着他面上的这张虚假面皮,青钰想:此人分明洞悉一切,可偏偏锋芒内敛,不露声色,实是太可怕了。

      ……

      事情谈成,青钰起身,走了出去。

      留下文喆和章郢二人,文喆垂首在一边,待长宁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面前,才悄悄上前,恭敬道:“世子就这么放了公主,臣总觉得,公主事后一定会不会善罢甘休。”

      章郢哂笑道:“她现在不会。”

      文喆奇道:“为何世子如此笃定?”

      “因为我所说的,正是她一开始想要的,只是她事到如今,还是在隐瞒什么。”章郢慢条斯理地拢了拢衣袖,冷淡道:“还记得我让人查她的过去么?六年前长宁在长安为何失踪,便与废太子和贺之清密切相关。”

      文喆微微惊奇,看了一眼世子冷漠的双瞳,不禁重新低下了头。

      章郢起身拂袖道:“走罢。”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想把文名改回来了。。我真的有点脑抽。
    我还是喜欢文艺范儿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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