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狼烟》余没没

17、回程

　　碧水阁，每个会客室都被精致的建筑隔出巧妙的距离，侍者穿着统一的服饰，他们看上去都毕恭毕敬，说话轻声细语，但其实都是隐藏的高手，负责维护着这里的安静与肃穆。
　　顾钟灵早上便被带到了这里，在二楼的一间会客室踱步，桌上茶水的热气逐渐消散，她也不曾喝过一口，周围越是宁静，她越是觉得坐立难安。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顾钟灵朝外面期盼地望过去，门被猛的推开，看见越见和凌霄风尘仆仆地进来，顾钟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凌霄伸出双臂想要拥住顾钟灵，但同时顾钟灵已经一把抱住了越见，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凌霄不好意思地用伸出的手挠挠头，关切地问：“钟灵，你没事就好。”
　　越见退身看了看顾钟灵，装扮齐整也没有伤痕，又确认道：“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顾钟灵摇摇头：“那日晚上我刚打算睡觉，就被人从背后点了穴，然后被带到了一间房里，这几日也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但却不告诉我缘由，只说要你来接我。”
　　越见追问：“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从我家到他那，还有来这里，我的眼睛都被蒙上了，只知道那屋子的装扮还有香气，像是女子的住所，给我送饭的人，也都是女子。”

　　女子。
　　越见心里一惊，那日令解居士被害而亡，萧逸也说凶手应该是女子。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
　　“对了！我这几日待的住所，晚上总是隐隐约约听到唱戏的声音。”顾钟灵说道。

　　丰都人喜欢听戏，城内大大小小的戏班子不下十余个，要想确定是谁也难，越见一时陷入沉思：“咱们刚刚过来便有人告知钟灵所在之地，如此轻而易举，可见对方的目的不是想伤害我们，只是想引我回丰都。”
　　顾钟灵点头：“他们带我来这，也只是警告我不要乱跑等着你来，没有别的目的。”

　　凌霄急切地说道：“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现在没事就好，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越见回过神，环顾四周说道：“此事因我而起，也许周围还有他们留下来的痕迹，凌霄，你先送钟灵回去，我随后就来。”
　　凌霄点点头，顾钟灵回头交代越见小心，随后两人便离开了碧水楼。

　　越见走出房门，刚好一名巡逻的侍者经过，越见便倏地闪进旁边的一件会客室，在木质的屏风后藏了起来。

　　随后使者领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三人都未曾发现越见。越见进退两难，只好暂时躲着。
　　然而，那两人的对话，又再一次让她震惊不已。

　　透过屏风的缝隙，越见看到那二人一胖一瘦相对而坐，两人品茶过后，那瘦子先开了口。
　　“陈大官人政务繁忙，怎么劳动您亲自前来，您要取谁的命，让人只会我一声便可。”
　　“若不是非常到不想让第三人知道，我自然不必来这一趟。”
　　“是谁？”
　　那姓陈的官家压低音量，说道：“赵顺。”
　　瘦子那起茶杯的手停住，随后放回桌上，回道：“赵侍郎？”
　　“不错，原本我和他相安无事，但他却不识好歹，竟然和我争起这尚书只位，只能杀之后快。”
　　那瘦子原本冷静的脸出现一丝恐慌：“赵侍郎可不是好惹的主，我做这一行虽然早已将生死度外，但一旦失败，对方必会加倍警惕，那对您而言也是帮了倒忙。”
　　“连你这样的高手也不接，那旁人更是无法指望了。”
　　“不，有一个地方，从无失手。”
　　对方表露出极大的兴趣：“哪？”
　　“不知张大官人可曾听说过，凛风堂？”
　　“凛风堂？那不是济贫的地方吗？”
　　那瘦子嗤笑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了，借着匡扶正义的名义，做着拿钱办事的勾当，听说凛风堂气派非凡，不愁吃喝，你觉得，他们济贫的资本是从何而来？”

　　越见的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棒喝，动弹不得，那二人之后的对话她也没有在听，耳边一直回响着那瘦子刚才的话，觉得胸闷无比。

　　那两人走后，越见也无心再逗留，便离开碧水阁往顾氏医馆走去。
　　虽然知道一面之词不可信，但那瘦子的确说中了凛风堂的奇怪之处，听闻江湖上各大门派要么靠着弟子供奉，要么有着自己的产业，又或是依靠官府的拨款，但三者凛风堂都不占，弟子完成任务后，堂内还会发放银子作为奖励，堂内的银钱来源的确很可疑。
　　但他们从会写字开始就熟记于心的堂训，又怎么会是假的呢？越见耳边响起练剑场弟子一起喊着：“惩修恶之心，助贫弱于难，凛风之威，立于天地。”这些年他们做过的善事数不胜数，这些都是她经历并且深信的。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蹊跷，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棋子在被人操控着，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不去冲动行事。

　　凌霄送顾钟灵回医馆，顾老爷子看见自己的女儿平安归来，几天的提心吊胆终于放松下来，邀凌霄进去喝茶，凌霄自是喜不自胜，但刚踏进医馆的门，他就晕了过去。
　　越见到了医馆，看到凌霄僵硬地躺在床上，顾钟灵在一旁掉着眼泪，心里一慌，凑上惊问:“他….他不会是死了吧？”
　　顾钟灵一愣，眼泪一下止住了：“他没事，只是累晕了。”
　　越见舒口气，凌霄往返丰都和麓山，几日来都没怎么合眼，加上又中了影二煞的毒，体力早就耗尽了，但他还是等把顾钟灵送到之后才敢倒下。
　　越见笑笑：“我还真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的主。”
　　顾钟灵的脸上有些害羞，看着凌霄说：“我知道他平日里有些吊儿郎当，但是他待我真的很好。”
　　看着他们浓情蜜意，越见也觉得发自内心的高兴。
　　“越见，你也累了，去我房里休息会吧。”顾钟灵说道。
　　碧水阁听到的话一直压在越见心上，倦意过了反倒不想睡，顾钟灵见状去备了些吃食，越见几日没有好好坐下吃过饭，此刻食物是最好的抚慰。

　　外面天色渐暗，顾钟灵一直守着，凌霄睡了好几个时辰后终于睁开了眼。
　　或许是做了不好的梦，又或许还未从这几日牵挂顾钟灵的思绪中脱离，凌霄睁开眼看到顾钟灵好好地坐在自己身边，依旧觉得不真实。
　　确认这不是梦境，凌霄才缓缓开口。
　　“钟灵，我们成亲吧。”
　　顾钟灵很压抑，心底虽有期盼，却也明白现实困难重重。
　　“别说玩笑话了。”
　　凌霄急了，坐起来笃定的说：“我是认真的。你爹年纪大了，哥哥们也都成了家，以后你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我必须要在你身边。”
　　顾钟灵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欣喜，却又迅速暗淡。
　　“可是，你师父会同意你下山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也困扰着凌霄：“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他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顾钟灵笑了，点点头，这个肯定无疑是给了凌霄最大的肯定，他跳下床抱起顾钟灵转了几圈，身上的疲惫也一扫而光了。

　　越见正在喝茶，凌霄拉着顾钟灵过来兴奋地说：“越见！我们要成亲了。”
　　越见一口茶水差点噎着自己，惊喜地确认：“真的？”
　　顾钟灵点点头，越见心里有许多担忧，她想问顾老爷子同意了吗？堂里的规矩怎么办？但她最后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不忍去破坏此刻两人单纯的喜悦。

　　三人把酒言欢许久，到了半夜凌霄和越见才起身赶回凛风堂。
　　凌霄一路心情愉悦，看什么都觉得是美的，没了顾钟灵在身边他又成了玩世不恭的样子，两人就像兄妹一般打闹着上了越秀山。

　　只是越见心不在焉，看着凌霄高兴的样子问道：“凌霄，你来凛风堂之后刺杀了多少人？”
　　凌霄不假思索：“没数过，十几二十个吧？”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杀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坏，而是别人告诉了你错误的信息，你会后悔自己做的一切吗？”
　　凌霄拧了拧眉：“后悔那些人就能活过来了吗？况且谁会骗我啊，师父吗？”
　　越见不打算说出在碧水阁听到的一切，掩饰道：“我是说假如。”
　　“我的命是师父给的，他让我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况且这个世道，你不杀别人，就可能会被别人杀。”
　　越见追问：“那……我们追求的正义岂不是成为空谈？”
　　凌霄笑道：“我可没有那么高尚的追求，只要每天有肉吃有酒喝，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够了。”

　　越见叹口气，凌霄的话没有错，但她就是无法苟同。又或许像凌霄这样活着才是最顺应时代的，但越见就是做不到放弃对善恶和正义的思考。
　　夜已深，虽然下山还不到一月，但发生了太多预想之外的事，此刻再次回到这熟悉的凛风堂，心境却大不一样。越见泡过一个热水澡，洗去这些天的奔波和纷扰，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弄清楚，但此刻沉重的疲惫感袭来，让她很快入睡。

作者有话说

　　再拖更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