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合集》柳塘新绿却温柔

5、第 5 章

　　他比从前瘦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看着心里难受。

　　［1］

　　深夜回家，一室冷清。

　　洛扶筠拖着疲惫身躯进门，没开灯，放任自己跌坐在沙发上，全身力气似被抽走，唯余满心茫然。脑中翻来覆去地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年他过的好不好？

　　以及。

　　——还是很喜欢他。

　　从过去，到现在，都无可救药地，恋慕着那个人。贪看他的眉眼唇，他的微笑，他的声音……他的一切。网上说，暗恋是你明明从未得到过，却仿佛已经失去千万遍。

　　洛扶筠是个胆小鬼。他不敢说出自己抱有的想法，不敢越线。他曾以为自己只要看着褚清川就能心满意足，后来发现他错了。想要的，渴望的，一点点发酵，逐渐成为快要抑制不住的冲动。

　　甚至有些埋怨你怎么能这样好，叫我想死心都做不到。在是否告白的选择上犹豫不决，勉强鼓起的信心总被他投过来带着笑意的目光击碎。某天下午故作镇定与青梅竹马谈论“分手后是否还能做朋友”这个话题，褚清川在一旁低头用银匙搅拌咖啡。

　　青梅阿织小姐毫不犹豫地说：“怎么可能，场面话而已，听听就好别当真。成为恋人以后就回不去了，毕竟朋友啊兄弟姐妹可以一辈子，恋人却往往形同陌路乃至反目成仇。会很尴尬的。”

　　褚清川当时不知为何走神，阿织张开手掌在他眼前晃晃，他微笑附和说是啊。

　　那时是午后三点，外边阳光正好。这家咖啡馆里却放下厚重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昏暗的空间内，每桌燃着一豆烛火，烛泪静静淌。

　　摇曳的光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各自的故事。

　　洛扶筠不知道其他人的故事，但他的算是乏善可陈。三言两语便能说尽，又不甘心那感情被轻描淡写。他的纠结，忐忑，心动心痛，岂能一笔带过。

　　［2］

　　洛扶筠喜欢褚清川，从始至终，认真且怂。

　　他，阿织，褚清川三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小伙伴里边，洛扶筠沉默内向，阿织身为唯一的女孩，却有大大咧咧豪气冲天的性子，而褚清川最耐心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扪心自问，洛扶筠都觉着，他的心上人喜欢他的可能近乎无。他见过太多褚清川拒绝爱慕者的场面了，不失礼数，低声安慰。都是很好的人，可褚清川说他们没有缘份。

　　褚清川像天上的云，柔软，但太远太轻。也许会看中飞鸟，月亮，然而怎么会看得见地上平凡的草。洛扶筠心想，倘若不说，仍可粉饰太平；说罢，无论答不答应，从幼时积攒起的多年情份，总会变了味。

　　他矛盾的心理一直持续到那次褚清川醉酒。

　　褚清川说他喜欢一个人很久。说他为此患得患失，因为那个人很重要所以方寸大乱。

　　“在人群中……会发光。”褚清川眉眼弯弯。

　　他醉到认不出眼前是谁。

　　然而洛扶筠没醉，听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至今仍能回想起夏夜的蝉鸣声声，夜深无行人的街道，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天气炎热有月无风，却刹时间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将那点心思彻底浇灭。

　　那样特别的人。

　　与他天差地别。

　　他扶着褚清川往他们合租的房子走。边走边想，幸亏没告白……怎好叫他为难，怎舍得。不知是谁令他心动。接下来离他远些兴许渐渐就可断了心思。要告诉阿织。他心上人会与他在一块么，会的吧，毕竟他这样好。

　　转过千百个念头，思绪纷杂，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知道不能停，否则难过会追上来。

　　他侧过脸细细看对方。

　　如何掉眼泪，情知身份都不对。

　　［3］

　　洛扶筠一直觉得心上人这个词语实在贴切。

　　——踩在你的心尖尖上，或嗔或喜，牵引你的神思。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你的世界地震。

　　譬如褚清川之于他。

　　这几年他们天各一方，音讯渐少。哪料到如今再遇，依然是心弦颤动，无力招架。

　　［4］

　　洛扶筠不知不觉间睡去。

　　梦里有旧事纷至沓来。

　　——面容稚嫩的褚清川，对哭泣的洛扶筠手足无措。

　　——少年褚清川穿着白衬衣，笑吟吟从路的尽头走来。树影斑驳，阳光予他一身星星点点碎金，而他眼睛里的光比世间万物还动人。

　　——“你喜欢？”褚清川挑眉，从院子里的树上轻轻折下一枝花。有微风撩动他额发，他伸手递给洛扶筠，乍看似是他指尖绽开一朵白花。

　　——他们一起去旅游。月老庙中，洛扶筠偷偷在红笺上写满了褚清川和他两个人的名字，放入锦囊，挂到庙前古树上——据说可所愿得偿。

　　……

　　第二日他在沙发上醒转。

　　捂脸低笑。

　　他们有这么多过往。或许已该心满意足。毕竟褚清川早心有所属。

　　眼眶却酸涩。

　　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七分。直到那人站在那儿，抬眼，四目相对，忽然间做好的所有心理暗示统统失效，溃不成军。

　　他其实一直都没放下过。

　　他还爱着褚清川。

　　奈何。

　　所爱隔山海，山海……

　　……不可平。

　　［5］

　　第二次在这座城市相遇。

　　褚清川问他有空吗，好久不见，不如一起吃顿饭。

　　洛扶筠说好。表面平淡，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寻了一家湘菜馆，准确来说，他们沿着街道慢慢走，褚清川看到提议就这家，洛扶筠没有意见。

　　二人落座。褚清川让他先点，洛扶筠表示你来就行。褚清川熟稔地点完菜，还说了一些忌口。服务员记下离开后他朝洛扶筠笑笑，说：“这些年你的口味没怎么变吧？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湘菜。”

　　嗯，还挑食来着。说的那些忌口，全是他的，褚先生从不挑。

　　一晃数年，白驹过隙，褚清川却还记得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洛扶筠的心顿时柔软的一塌糊涂，褚清川总是这样的，于不动声色间显露出细致的体贴。像褚家院子那一树繁花，知晓他喜欢，便年年折枝赠他。有时会搁在他窗边，待他早上起来收获满心欢喜。

　　华灯初上。他们相对而坐，低声交谈。洛扶筠注视着褚清川，昏黄的灯光下那人轮廓竟让他陌生又熟悉，时间呀，果真是心思单纯而面目可憎。

　　“阿织明年要结婚了。”褚清川说。

　　洛扶筠微微惊讶，“她不是独身主义者？”又问：“是谁？我认识么？”

　　褚清川眼帘低垂，辨不清是何种情绪于眸中翻涌。

　　“你不认识。阿织是在你走的第二年遇上了他，后来许多年，你都没回来过。”

　　我等了好久。

　　［6］

　　褚清川有个秘密。

　　此刻他的眼前人，是心上人。

　　［7］

　　很难说褚清川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洛扶筠有不可言说的心思。

　　但他的潜意识早已让他做出类似追求的举动。有意无意，想方设法提升自己在洛扶筠心目中的地位。

　　——要成为他无可替代的存在。

　　洛扶筠不爱说话，可他非常适合聆听。当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你，你会感到安心，意识到所有的话语出你口，入他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气质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按褚清川的理解，就是他能容人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