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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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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爸爸上完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所谓的一家人也就是妈,我还有小北而已,饭桌上,并没有什么其乐融融的场面,大家絮絮叨叨的也不过是问些近况,谈些琐事。
“小西,你跟顾总怎么样了?”妈妈一边夹着菜,一边问道。
“还就那样。”我低着头慢慢地吃着。
“听小南说他对你挺好的?” “嗯。”
“有没有打算结婚?”
“没有。”
妈侧头看了看我,顿了顿又说道:“在S城生活得好吗?以后要找什么工作想过吗?”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我淡淡的说道。
“是吗?”妈妈高兴地放下了碗筷,拉住了我的手,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我有些不适应,
她却似乎恍然未觉:“是什么工作,待遇好吗?”
“在一家小公司里当文员。”
“你不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吗?怎么找了个这么个小公司?顾总也不帮你吗?”她皱着眉。
“我没找他,是我自己找的,反正现在还在读书,想先找一份轻松一点的积累积累经验,等以后正式研究生毕业了就到大公司里去做事吧。”我只顾着吃自己的饭,反正她也不太懂,随便解释一下吧。
“你现在还是跟他一起住,怎么就没想过结婚呢?结婚了女人才有保障,就算以后小北考到你那里去了,也能堂堂正正住在那里。”
筷子僵了一下,又迅速的动了起来,我低着头吃饭:“小北以后可以住在学校里。”
“但到底怎么说也是孤身一个人去S城上学,你在那边照应着会好一点,你呢,不要这样老是马马虎虎,找时间跟他提一下,不要想着什么爱情了,自尊啦,浪漫啦,对你好,又有经济保障才是最重要的,作为女人,成不成功是次要的,找到一个好老公才是最主要的。”
“嗯。”我应了一声。
“还有啊——”
“妈,饭桌上你们怎么老提这些话题,二姐自有她的打算,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小北突然插了一句口,我抬起眼睛笑着看着他,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这孩子,你懂什么?!”妈嗔怪道,转头又看向了我:“你跟他三年了,就没有……”她盯了盯我的肚子,我明白她什么意思,也不想解释那么多,垂下眼睛就当是默认了,她看了看我,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口气:“小西,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孩子他也就会想定下来了,哪怕他做得多成功,也会想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你多努力努力,争取有个孩子,这样你的未来才有保障。”
“没有什么是能保障的,他要是不在乎你,你就是有了他的孩子,也没辙。”
“这孩子,你怎么——” “我吃饱了,先进房去了。”
房里是我和姐姐两个人共用的,在我考进大学后就已经把我原来的那张床搬走了,现在这里剩下的就只是姐姐一个人的东西,但是很多东西我和姐姐都是共用的,所以在我看来这个房间依旧是属于我的,有着陌生的熟悉感。
我抱枕坐在了床上,心头郁郁的,无聊的从包里翻出了笔记本,开始上起了网来。
其实一般上网,也没什么东西好看的,除了看看电影电视,听听歌,偶尔就是乱进一些论坛看看人家聊些什么东西,很少和人聊□□,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聊□□和发短信一样都是一种无聊的文字游戏,即使他在打着“哈哈!”的同时,你也永远猜测不出他那端真正的表情是什么?
进同学的空间随便乱逛着,一篇一篇日志点了过来,大多都是一些无趣的东西,点击又关闭的短暂时间而已,但是侧头看着窗外爆竹烟花齐响的轰鸣,还是觉得在这静谧的一角体会着别人现在都没有体会到的自在和孤单,也实在是一件好事。
鼠标在许飞飞的头像上定了许久,才慢慢的打开了她的空间,她的空间非常漂亮,是干净透彻的白雪,我最喜欢的景色,而窗外此刻的天空,也渐渐的飘落了细细绒绒的雪花起来,旁边有着小孩子点着大爆竹乱叫着或者疯跑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红色或白色的羽绒衣,带着毛绒绒的白色耳套,旋转在雪花中飘舞着。
视野中,小北也跑了出去,白色的羽绒服青涩稚气又帅气的脸,看着烟花缓缓上升起,也不再兴奋的弹跳起,只是双手插在了口袋中,微扬起脸,弯起嘴角。
原来,我这个弟弟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我微微笑着。
而这个房子里的我,似乎还在昨天。
“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视线又回到了屏幕上,许飞飞的日志很少,大多转的都是一些感动而温馨的东西,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浏览到了相册,相片也并不多,大多是她温文娴静的笑着的表情。
我看着她的相片笑了起来,也许我所缺少的,就是她这种安静通透的淡定吧。
性格太轻率,太浮躁,太多变又太没有安全感。
至直前几天的更新。
许飞飞和严颜相拥着,象牙白色的西装和雪白色的婚纱,长发微斜搭在了身后,卷发的安然和自在,两个人脸上如同雪夜星空璀璨的表情。
下方四个字四个字堆砌成了城堡似的祝福:百年好合,心心相印,百子千孙,作之合,永结同心,相亲相爱,永浴爱河,佳偶天成……
一栏一栏。
窗外的雪花落得寂静,信手翻过去,他们的表情依旧安然,变得不过是姿势,背景,发型,还是其他的,都已经忘却了。
从现在开始就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竟然——
我仔细往后翻了翻,她的空间相册上,竟然有几张我的相片。
定睛再看,是我参加他们婚礼的时候拍下来的,其中我已知的我和严颜以及我和杜旭的两张合照,还有几张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站在草地上回眸一笑的照片,还有坐在秋千上看着远处的照片。
寂静的茫茫白雪在外看着那日的阳光,草地上欲滴青翠上那个微笑的女子。
是我。
下方许飞飞的描述:小西是一个很可爱的人,一直以来都非常非常感谢她。
手指顿住了很久,微笑才瞬间划出了弧度。
合上了笔记本,背靠在床头,窗外,烟花已经渲染了整个的夜空了,像是把黑色的幕布撕裂着,残碎的烟火化成白雪纷纷落下,嘈杂忙乱,却又静谧异常,莹亮光芒充斥的洁净的笼罩着,把所有的曾经的,过往的,从刻意到执着,从单纯到守候,都清除得干干净净。
至直一片空白。
直到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我还在侧头看着雪花。
“嗯,新年快乐。”我向他说了一句祝福,然后又慢慢地笑着:“不过还差几个小时才到真正的新年,不用这么早打来。”
“没关系。”他的语气似乎好了很多。
“还是一个人?”我问着。张妈肯定是回家过年了,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很不好,我几乎从来没有看过他在什么节日的时候回过家。
“还好。”
似乎脆弱是一堵墙,瓦解之后才会露出单薄的痕迹。我顿了顿,不知道如何再开口,他那边的呼吸悠长着。
“阿欠!”忽然间我打了一个喷嚏。
“感冒了?”
“呃……呵呵,没什么。”扯过旁边的纸巾擦了擦鼻子,把被子拉上说道:“过两天就好了。你知道吗?我们这里下雪了!”
我语气略带兴奋。
“是吗?”
是否依旧神色清冷的淡笑着,也或许不笑,只是清冷着。
“S城那里呢,冷吗?”
“嗯。”
“你在哪里?”
“家里。”
“想听我说话吗?”
“?”
“如果想听,我就一直给你讲下去。”
他那边终于露出一丝轻笑声:“好。”
我也笑着:“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去参加许飞飞和严颜的婚礼碰见了好多的老同学,许飞飞的人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几乎整个高中大学的同学都被她请过来了,高中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同桌外号叫做柺子,真的是特别能搞笑,他不是瘸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外号就叫做柺子,现在的他自己都开了一家公司喽,他还告诉我们当年他追女朋友的经过,说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觉得自己一直在说着说着,然后他也就在听着,虽然并不怎么答话,也很少提问,但我就是知道他一直在听着我说着。
到睁开眼睛,手里硌着障碍物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晚上的手机一直都还被我握在了手里,想要关机的时候,一拿近却发现没有传来预料的嘟嘟声。
我皱着眉,诧异而不敢置信的“喂”了一声,甚至连声音都还带着一夜沉寂的涩味。
“你醒了。”
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紧紧地捉着手机,早晨未干的睡意如同烟霞一般全部消散。
“你还在?”
他不作答。
“那你是没睡还是比我早起?”
“睡不着。”
“你不会真的——”但是我知道他一向都是不说谎的,话音中途弱了下去,又带着鲜明的调笑的侃味扬了起来,“你好无聊哦,整个一大过年的,就听我在这睡觉了。”
我呵呵的笑着,心里想着是哪个猪头说的只要人家想听,你就一直说下去的,简直就是一个大混蛋!
“那你说,我有没有说梦话啊?”我随意挑着话题,也只是随口问问,但是他回答的沉默让我开始不安了起来,要是没有,他一向都是会立刻否决的。
越来越狐疑了起来。
“不会真的有吧?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
“啊——真的有啊。”我猛的从床上弹跳了起来,“顾宇轩你告诉我,我到底说什么了,不会是什么银行密码,保险存折的吧。”而电话这端的我又敲了敲脑袋,真的,想不起来,我昨天到底说什么了?
不会是很丢人的东西吧?
他在那端笑着并不答话。
“那我到底说了什么呀,你快点告诉我?!”我焦急外带羞愤的捶着被子。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小西,起床了,大年初一,快点起来拜年。”
“等你回来再说。”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已经挂断了,我半天张着嘴愣在了那里,生平头一次挂我的电话,头一次说话只说到一半,头一次语气听起来带着点满足的意味,完全不是他的性格啊,难道我真的在睡梦中说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也应该不会啊。
我挠了挠脑袋,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妈见我良久不答话,又敲了敲门,然后旋开门进来催促道:“这么大人还赖床,快点起来拜年。”
这是小北从妈的身后闪出,笑着说道:“二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懒啊,当心以后没有老公要你。”
“去死!”
一个飞枕就拍过去了。
洗漱完毕之后,就跟遛狗似的,被妈和小北牵着出去拜年,而我所做的就是站在我妈的背后跟回声似的说两句吉祥话,然后一直坐着坐着,听着她们从年头的事侃到年尾,又从年尾的事侃到年头,偶尔的时候陪一两句傻笑,无聊的时候,就折磨一下小北,再逗逗可爱一点的小孩子。
小北倒是显得非常之急躁,没两下就看一下手表,过一会儿,又探头看向门外。
我已经注意他很久了,趁他不备的时候拉了拉他的手附耳过去说道:“喂,跟二姐说说,你是不是约了人了?”
小北把眼神从门外收回来转而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聊得正欢的妈,郑重的点了点头。
“步微?”
“嗯。” “臭小子,大年初一都要跟人家过,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啊你。”我没好气的搅乱了他的头发。他嗔了我一眼,伸手抚平头发道:“微微家里没什么亲戚,我就觉得她跟他哥哥两个人挺孤单的,就想过去看看他们。”
“嗬,臭小子,这么快就学会疼媳妇了,说说,跟人家发展到哪一步了?”他要是敢说超过牵手以上的,我就一巴掌拍死他。
“什么发展到哪一步啊?”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撇过脸,臭小子,还跟我来这一套,我掐着他的脖子,说道:“快点,如实招来。”
“妈,二姐欺负我!”
妈转过头瞪着我:“小西,干嘛老是欺负弟弟,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我讪讪的放开了手,小北又笑着对妈说道:“妈,没事,我跟您开玩笑呢!”
我斜眼看着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的两头草! 小北略略一昂头:欺善怕恶,铁石心肠的臭二姐!
我努着嘴巴恶狠狠地指着他说:“陆小北,我警告你啊,你现在还小,而且你是男孩子,在读书,要是你敢跟人家有实质的行动,二姐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好了好了,二姐。”他挥开了我的手:“大姐跟老妈都跟我说过千万遍了,你怎么也有老龄化的趋势,你老弟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你知道就好。”
“二姐,你跟我一起去吧。”他突然凑近小声说道。
“去哪?”
“步微家啊,步微常常问起你呢?说你真的很好,对她就跟亲妹妹似的。”
我笑眯眯的摸着下巴:“还是步微心好,单纯善良,比你这臭小子可好多了!”
“你就是人家夸你,你就说人家好!”小北一脸的不屑,我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心没肺的家伙!”
步微的家依旧没变什么样子,只是相比第一次来时的破败的气息,这里也自然有着平凡之至的过年的氛围,厚重的铁屑在红色对联的掩映下露出细碎的一角,白雪覆盖的城市有着久违的荒芜感和寂静感,街道上残雪留下混乱的足印,小孩子缩小版的比例,透过交错的灰褐色古老的屋瓦可以看见冬季湛蓝色带着雪色的天空。
显然的是,步微和步扬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诧,然后惊诧过后又是一陌无垠的欣喜,我们四个人并肩在窄挤而空荡的小巷里走着。
上次来开满的不知名的黄色的花朵成了干枯蔓藤灰色的泽调,斑驳的围墙上积雪凌乱着浅色的光泽。
很久以前的寂寥和惆怅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变成了雪消融之后的一片空白。
那么多个欲求的为什么,其实没有为什么。
我问步扬:“步扬,最近的工作还好吗?”现在的步扬依旧不再是以前那个社会低沉的无业游民,就在几个月前,在酒吧上班的时候认识了一位修理电脑的老师父,人家看他陈恳老实,特地让他在老先生开的电脑培训学校打工抵偿学费,现在的他,不多不少的,也算做一个职业的电脑维修工了。
“还好,工资比以前多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它很稳定。”他微微笑着看着路上的积雪,以前深色黝黑的皮肤也变得白皙了许多。
“你好厉害,真的。”双手插在了口袋里,我笑着看着他:“虽然是我劝你的,但是我也只是知道这个道理却实践不了,而你短短几个月就能够成功,我知道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努力而艰辛,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大作为不敢说,不过是希望能够一直做下去而已,其实一早我对于电脑这个神秘的东西就已经很感兴趣了,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成功罢了。”
“哈。”我摇了摇头看着周边,“你太谦虚了,你的毅力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至少我就很佩服你啊,独立带大妹妹,现在又学会了一门自己喜欢的手艺,有时候我也希望能够像你这样,学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坚持下去。”
“你喜欢什么呢?”他侧头问我、
“你一定想不到的。”我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喜欢的是服装设计,算作艺术类,但是我妈觉得艺术类的没有大出息,所以让我学工商管理,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工商管理。”
“我听说大学里是可以转专业还有修双学位的。”
“你懂得很多啊。”看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我继续笑着说道:“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服装设计需要会画画,我又不会,我现在研究生都快毕业了,哪还有时间想那么多呢?”
他阳光般的微笑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说,现在你都有机会追逐自己的梦想,不要放弃啊。”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忽然一团雪砸在了我的鼻子上,我侧头看去:“陆、小、北!”
“对不起啊,二姐!”小北吐了吐舌头,面对着我往后退跑着。
“对不起!你让我砸一下再说对不起!”我随手从旁边的围墙上抓起一把雪朝他扔了过去,谁知正砸中了一旁的步微。
步微峨眉微蹙的看着我,又看看小北,猛然又抓起一把雪朝着小北扔去,小北一边躲避着,一边笑着说道:“微微,你怎么扔我啊,明明是二姐惹的祸。”
“你还说!”我跑上前和步微相视一笑,同把雪扔在了小北的身上,“就是你这臭小子惹的祸!”
“步哥哥救命!”小北躲到了步扬的身后,于是步扬也不得不参与到这场军阀混战中来了。
高天下,是明亮的色调飞舞雪白,两男两女的打闹,笑声震落的寂静,积雪成球又四散成为散碎的雪末。或许有一瞬间又会被我们重新握在了手里,再次聚合,散落。
也有可能再次成为雨,成为水蒸气,成为植物或者水果里的有机分子,等等等等。
一条布满了黄色的花的相同的甬道,时而承载着阳光,时而也堆聚着残雪。
而阳光和雪,哪个属于悲伤,哪个该分派为快乐,谁又能说得准呢?
回到S城,才发现S城是常年无雪的,二月份的天气也只有这刺骨的寒风和寒气。提着行囊,坐在计程车里看着在冬天也依旧忙乱的高速公路,不得不有一种一瞬间从世外桃源掉入凡尘俗世之感。
打开了门,把行李放在了门边,环顾看了看,屋里清清冷冷的,竟是一点过年的气氛也没有,而且,不出我所料的,顾宇轩不在这里。
轻舒了一口气,站在门口跳了跳脚,拍了拍满身的风霜,正要拿起行李进屋的时候,忽然觉得正前方有个影子站起来了,抬起头纳闷的一看,竟然是顾宇轩。
原来他一直都坐在了沙发上。
笔挺的身姿在暗色背景下显得落寞,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短暂的惊诧过后,我笑着朝他喊道:“我回来了!”然后笑嘻嘻的走近,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说道:“想我了吗?你说过我回来就告诉我我说的梦话是什么的。”想去牵他的手,发忽然发现:“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他淡淡一笑:“没什么。”
我抬起眼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是不是这几天,他都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里?
“这怎么会没什么呢?你不会是生病了吧,你这个工作狂生病了可不是好事啊,我带你去看看医生。”然而我又立刻笑着说道。
“不用。”他反而拉住了我的手,却又只是看着我不说话了,我只是觉得那种目光有着他平常没有的沉重脆弱,但是似乎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开怀。
我对着他微笑着,拉着他一起坐下说道:“屋里这么暗,怎么不开灯?”倏然间,又看见沙发面前玻璃桌上满布的香烟和烟灰缸,气得拧着他的手:“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抽烟的吗?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啊。”
他却只是看着我,瞳孔中白色的亮光衬得其余部分更加的黑暗:“你会在乎我吗?”
很少有这么单薄的语气,我直视着他的眸子,心口间划过重重的心疼,但是我却转过身子,气呼呼的答道:“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不在乎你一个人在这里可能吃不好睡不好,大老远的跑过来,不在乎你一个人孤单,大年初三就过来了,被我妈骂了好几趟,不在乎B城到S城要坐这么久的火车就是为了相见你,不——”
猛然间他俯身压下我,那些抱怨而赌气的字句立刻零落破散,嘴唇像是饥渴的猛兽一样的啃噬辗转着,我被他过于剧烈的动作压得有些喘不过起来,沙发凹陷着包裹着我,而他紧紧的拥抱都似乎要勒断我的骨骼。
“哎,等等等等。”我双手用力地撑开迷醉的他,听着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我问道:“你要先告诉我那天晚上我到底说了什么,不然,我不要。”要知道,想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他不愿意说的事,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都有了这个机会,还不趁此把握一下。
眼神带着朦胧的雾气,而嘴上却绽开了微妙的笑意。
“你真的想知道?”
我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
良久,他才低着嗓音答道:“你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只是一个名字吗?我没反应过来,“那我——”刚想再问,嘴唇已经被堵住了,随即炽热的吻像是骤雨一般袭来,手已经趁势探入了内衣里,随着急躁而湿烫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浑身也热了起来,将就的推了两下没推动,也就不反抗了,抱着他的脖子,只喃喃:“你耍流氓……”
隔天早上的天气还是阴的,但不知为什么竟不觉得冷,早早的就在房里煮着早餐,不过没有张妈的日子,即使我已经在厨房里呆了一个小时,也还是没能煮出一份完整的东西出来。
顾宇轩刚刚下楼就闻到了“久违”的烧焦味。
他走到我身后看着我微笑着喝了一口水,淡灰色的羊毛衫很好看的贴合在他的身上,脸上带着与冬季不衬的象牙般的光泽。
我手忙脚乱的拿着锅铲,擦了擦额头问道:“你醒了。”
他不答话,只是带着一抹笑意静静地看着。
有他在背后,我尴尬的重新再煮了一次,动作对我来说已经十分不能再十分的小心翼翼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成品还是这团黑乎乎的东西。
真是太浪费这个头一次我比他早起来的早晨了,本来我是想着在他下楼的时候,就能看见我做出来的丰盛的早餐,肯定会大吃一惊的,但是现在……
我气躁的把锅扔回了电磁炉上,抓了抓头发,转过身子气呼呼地朝他说道:“别看了别看了,我们去外面吃。”
他修长的手指轻敲在透明玻璃杯上,微抿的嘴唇里带着冬季淡淡的紫红色,之后,放下水杯走近,弹了弹我的脸说道:“别生气,我来做。”
语气就跟甜死人不偿命的蜜糖一样。
“诶?”我诧异的抬起眼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出去等着吧。”
我看着面前让我十分食指大动的餐点,再哀怨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啊?”苦着脸继续埋怨:“在你面前我好有压力。”
他眉梢微挑,语气很是淡然:“先尝尝。”
我早已耐不住美食的挑逗了,还未等他说完就已经将魔刀伸向了那煎好了的荷包蛋上,还有鸡肉青菜粥,椒盐花卷,双皮奶,三明治……
我吃得狼吞虎咽的,连说话的空隙都没有了,他看着我这馋嘴的样子也似乎没有半点的不适,只缓缓说道:“吃慢点,不用急。”
我一手举着刀一手举着叉,急速的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不吃,昨晚你也没吃饭哪!”
他微撑着线条刚毅,略微清瘦的下巴:“不用了,我不饿。”
“你都瘦成这样子了,还不饿啊。”
这人真是怪东西,我瞟了他一眼低头暗想道,又瞬即仿佛想起了点什么:“你还是快吃点吧,我们待会儿出去。”
刚开门的时候,便有风霜满面之感,刮得人的脸颊有着寒冷的生疼,又有着干燥的粗糙,我擦了擦鼻子,看着窗外虽是高天深云,收蔟着卷卷的波浪般的起伏,但依旧有着深冬难得的萧瑟感,相比于B城白雪一片的莹亮景色,倒真如荒漠一般大气而苍凉。
我转过头打量了一下顾宇轩,笑着说道:“从来没看你穿过羽绒服的样子,想不到看起来看是很帅!”
他关上门转头无奈的笑着:“走吧!”
竟是嫌我唠叨了,可恶!
拉着他的手就是乱闲逛着,其实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只是觉得整天整天的闷在家里真的很没有意思,何况还是过年这样一个大的日子,自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了。
况且,即便是大年初三,S城这个大城市里依旧有着繁华的街市和热闹的人群,地上还残存着爆竹暗红色闪耀过的碎末,明亮的红张扬在每一家店铺的门口,喧闹的人群簇拥着体温的热度,我挽着顾宇轩的手,兴奋的挤在在了人群中。
“那个好可爱。”我趴在玻璃门上看着一个乳白色的狗熊的玩具,转过头朝着顾宇轩说道:“你不觉得它胖嘟嘟的,很可爱吗?”
“想要就买下来。”透明玻璃上浮着他微抿的笑容。
“不要。”我立刻拖住了他的手说道:“我就只是想看看,不想要买,你又没开车出来,待会我们抱个这么大的玩具走回家去啊,我才不要呢!”
眉头稍显无奈:“那你为什么还要看这么久?”
“喜欢啊,但是喜欢的东西又不一定要得到。”我朝着里面的狗熊眨了眨眼睛,“是吧。”
“好了好了,我看够了,我们走吧。”我拖着他的手又往着前面奔去。
我看着他用食指敲了敲嘴唇,“嗯,我觉得这件好看。”又拿起了旁边的另外几件衣服,“这几件也很好看。但是只能选一件呢,真可惜。”
穿着我刚挑的西装的顾宇轩抚了抚额头,“你可以都买回家去。”
“不要。”我立刻表示抗议,“一次买回去多不好玩,一次买一件,现在先挑好,然后每隔一段时间送你一件。”
旁边的店员忍不住噗嗤了一声,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朝着我说道:“小姐,衣服都是会换季的,也许您下次来,就找不到这些衣服了。”
“我知道啊。”我语气无比陈恳,“反正都要换季了,那还买那么多干什么?”
店员被我震得半晌无语,最后终于蹦出了一句:“小姐,您慢慢挑。”
“小姐,您决定好了吗?”店员看着我翻来覆去的决定不了,终于忍无可忍的问出了口,转头看她,正瞥见了一旁的顾宇轩,正非常闲适的坐在那里看着杂志。
我举着我挑出来的四件西装,表情非常大义凛然:“你挑吧,反正给你买的。”
顾宇轩抬起头静静笑着看着我,好像在说,买衣服终于知道问我的意见了。
他放下杂志站起来打量了一下我手里的西装,然后淡淡又非常淡淡的把眼神转向了商场一排一排的衣架说道:“那边第一件。”
我被打击得无语了,原来他一早就看中了,结果还让我帮他挑了那么久,愤愤的把西装交到了店员手里,店员却眉开眼笑的看着他说道:“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是限量版Ermenegildo Zegna西装,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法国前总统密特朗、英国王子查尔斯、好莱坞影星克拉克都曾在公开场合以杰尼亚示人……”
走在路上我还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顾宇轩从后面敲了敲我的脑袋:“还在生气?”
我猛然停住了脚步,然后死盯着他:“二十多万啊,你也舍得买?”
我妈一辈子都赚不到二十万,他就这样一件西装用掉了。
他伸手捋了捋袖口,语气平常:“我只认识那个牌子。”
我几乎都要一个趔趄倒下了,猛然间想到我也是他三十万买来的,就是相当于他的一件衣服而已,心情忽然就惆怅了起来,也不想再争辩了,反正买不买都是他的事,无言的转过了头,默然的走着。
走了半晌,他忽然从身后扯过我的胳膊,低沉着语气问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抬起头看他:“对你来说,我是不是也只是一件衣服的价格,也许以前在乎是因为没有得到,等有一天你穿腻了,也会发现我无趣得很,又小气,又爱耍小性子。”
“你也知道你喜欢耍小性子吗?”他表情平静的看着我。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也许他现在就已经发现了我的缺点了,我不置一词的转过脸,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脆弱,仅仅是一句话就能打击得我体无完肤,又为什么要跟所有以前我不屑的女人一样,总是缠着男人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呢,无端端的让自己受辱。
如果他发现了你的缺点,不再喜欢你,那么你也发现他的缺点,不要喜欢他好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忽然又觉得自己这场气生得没有道理,他以前为我做的事我并不是不知道,那并不是仅仅一时的兴趣就能那样付出的,而且我也很清晰地感觉到相比于以前的沉默寡言,现在的他已经是开朗了很多了。
难道是因为,到了现在,我开始在乎了他,才会容忍不得他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才会那么的患得患失,害怕他厌倦了我,若是换做以前,我根本不会生这样大的气。
难道真的是我在无理取闹?
脚步一时又顿住了,舔了舔唇,我转过身子等着他走近,他一直沉默着黑着脸,相比于他的淡定,我就显得着急得多。
两个人的相处除了感情,当然还要有着基本的信任和容忍,而他又是这样闷葫芦的性格,想要他说什么委曲求全的话,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也是我先不对的,还是我先妥协吧。
挠了挠头。
“我承认你挑的那件西装比我挑的好看。”
“嗯。”
“西装那么贵,我也是为你心疼。”
“嗯。”
“还有我那么生气……是因为……我……我怕……”说不出口,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神色有着天晴的趋势,只要他一不生气,我就开始活跃了起来,小心的牵着他的手:“我怕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你怕什么?”他低下眼看着我。
弹了弹他的额头,然后瞬即跑开。
“怕你以后养不起我!”
下午三点,海洋馆内。
“哇,这里好漂亮。”我几乎沿着海洋馆透明的壁滑过来的,眼珠子似乎都要贴在那上面了,比天空更深的湛蓝色,几乎都是温和而深邃的颜色,灰蓝,深蓝,红褐,幽绿,明黄……
透明浮动的波纹透过圆弧形的玻壁营造出了独一无二的静谧而优柔的气围,空气中浮现着幽蓝色的光,闪亮着白色的明媚,半圆型的通道走过去,就如同漂浮在海底。
“为什么这里没什么人呢?这么好看。”我鼓起嘴巴说道:“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海洋馆,这里的玻璃真厚,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破掉。”
我伸手戳了戳玻璃,简直硬得就跟铁一样:“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得花多少钱啊。”
我习惯了他的沉默,眼神依旧非常兴奋的停留在玻璃内:“哎,你看你看,那个五只脚的是什么?好多颜色,身上还亮晶晶的。”
“海盘车。”
他在我背后静静的答道,我回头看着他:“这个你也知道?也太强了。” 他只笑着看着前方,眼神里倒有一些怅惘存在。
也许是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了,也就不敢再开口,静静地沿着管道,微笑着看下去。
但是,我和他在定在原地看着面前。
几乎每隔五米左右就有一对情侣拥抱着。
我嘴角抽搐的想,也不用过年的时候人多,都挤在这里谈情说爱吧,看了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就此打道回府还是继续走下去?
他侧过脸问我:“还想看吗?” “想是想,但是——”
“那就走吧。”他已经牵起了我的手。
实在是太影响兴致的事情,拥吻的,说悄悄话的,就那样抱着看着的,我都为那些被逼着天天看这些的那些动物感到难过,虽然很尽力的想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动物上面,但是没有声音只有缤纷色彩的画面怎能比得过旁边的现场直播。
况且站在他们身边,他们不害羞,我还不好意思呢!
我最终还是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我们走吧。”
“好。”
“你领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奇怪的问道,他没有退出去,反而牵着我的手往里走着,正好到了一个拐角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里立着一个很大的方块的石柱,与岩壁形成了一个转角,光线在这里可能是被阻挡了,显得有些暗。
他揽住了我旋身把我压在了岩壁上,然后深深地吻着。
我的背被凹凸不平的岩壁硌得生疼,“你使诈你!”然而又瞬即抱住了他回应了起来。
不知过了过久,一对情侣从这里走过,我立刻推开了他,贴着岩壁往里面缩了缩,他伸手环住了我。
那对情侣显然早就看到了我们,走过的时候还特别没好气的说道,真可惜,位子被占了。轰然间觉得一个闷雷就打了下来,仿佛自己就真的做了这十恶不赦的事情了,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和人拥吻,竟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下占了人家惯用的位子。
刚刚还在说为那些动物们可怜呢,现在自己倒做了这样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耻,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语气暧昧的在耳边:“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
他眼睛抿成月牙般的形状,黑色眸子倒有着星星般的亮泽。
“你你你,简直就是一个大色狼!”我扯下了他伸向了我衣内的手,咬牙切齿的说。
他搂住我的腰下身相贴,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炙热。
他呼吸略显粗重:“我们回家去。”
“我不想,我还没玩够呢!”
但我已经被他拉了出去。
“喂,顾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