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卿莫属》墨月深

12、十二、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白翊飞感受着这一秒美妙到颤栗的感觉，脑中是全然的纯白，仿若身处天堂。
　　天台刮过一阵风，那封因惊讶而没拿紧的信唰啦飞到空中，伸展开对折的身躯，飘飘荡荡往楼底下落。
　　白翊飞像是被惊醒般退开。
　　秦卿茫然眨眨眼，望着他叫了声哥。
　　那个字就像是充满佛力的佛号，把他的灵魂打得分崩离析。
　　他撒腿就跑。

　　那天之后，两人成了奇特的陌生人。
　　白翊飞不再每逢下课就跑去9班门口偷窥，而是改成拼命错开交互时间。偶尔不幸碰对面，也迅速避开眼神接触，能溜多快溜多快。
　　不久后的某天，班长哭哭啼啼回来，红着眼在桌上趴了一下午。没隔几天，班主任就宣布班长要出国留学了，让大家给她写点离别祝福。
　　白翊飞认真考虑起自己要不干脆也转个学。
　　可惜转学计划被父母掐死在摇篮里，他继续在一中初中部半死不活苟且偷生。
　　期末考试前，他忧心忡忡思考到底要不要再留在尖子班。因为初三将不再根据成绩换班级，这将是最后的机会。而初三有多重要，不用说也知道。中考，挂钩着能进的高中，高中，挂钩着能进的大学。
　　如果他还赖在尖子班，秦卿说不定还会继续玩不写作文故意扣分那套，脱离尖子班一年半时间，那造成的影响绝不是随随便便能弥补的。
　　他没纠结多久，秦卿主动找上了门。
　　“我要回尖子班。”秦卿的表情很平静，声音很稳定，让人摸不透他的底细。
　　白翊飞赶紧唯唯诺诺点头：“哦哦，那我去普通班。”
　　“不，你也留在尖子班。”秦卿道：“我要直升一中高中部，你跟我一起。”
　　白翊飞一瞬间感觉被人偷走了脑子。
　　“……啊？”
　　“到高中给你答复。”
　　“……额？”
　　“再见，哥。”
　　？？？？？？？？？？？
　　白翊飞像尊雕像般石化在教室后门外，望着干弟弟飘然从楼梯下去，半天找不回魂魄。
　　有人从教室出来，看到白大少爷伫立如松，手痒猛拍他的背：“白少！傻啦！”
　　白翊飞的魂魄被打回躯壳，如找到救星般抓住那人的手，眼中闪着炽热的光芒：“你快再扇我两巴掌！”
　　对方：“……”
　　白翊飞：“快啊！”
　　对方：“救命白少得失心疯了谁来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啊啊啊！！！”

　　白大少爷因为干弟弟的一席话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夜夜通宵苦读，总算以四十八名的成绩成功赖在尖子班。
　　秦大才子又重回年级第一，597分把之前好不容易当了次状元的万年老二比得自愧弗如。
　　干哥哥干弟弟又在尖子班完成聚首，甚至连座位都没变。
　　一中的高中部算是K市最好的高中，对中考分数的要求高到可怕。但本校直升会稍稍放宽点要求，也就一点点，极其有限。
　　尖子班的成绩理论上来说都是可以进的，除非考试失常糟到烂泥状扶不上墙。那么尖子班初三主要在忙些什么呢？
　　答案是，在边复习初中三年所有知识，边学高一的课程。
　　美其名曰：为高中打基础。
　　白翊飞看着手中从亲戚那儿借的高中课本，吐了口血。
　　他前两个学期因为不再让秦卿给他辅导，每次都是拼着老命才保留住席位。还以为初三有时间再复习巩固，为中考做准备，结果学校竟然直接来这么一出骚操作。
　　某天午餐时间，四人组谈起未来去向，皆心有戚戚焉。
　　阿桑垂头丧气：“我不知道能不能进育才中学，交个三万择校费也许可行……”
　　小丘同他比惨：“你至少还能进育才，我只能去读职高了。”
　　宋璨挥斥方遒：“我的远大理想是直升一中高中部！”
　　三人齐齐望向白翊飞，想听他发表意见。
　　白翊飞哐地举起吃饭都不忘带着看的书：“你们看这是什么？”
　　三人挤成斗鸡眼挨个字念：“《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数学1》。”
　　“对！”白翊飞收回书道：“这本书，我现在才开始看！”
　　阿桑挠挠头：“有什么不对吗？这是高中的书，中考完看都来得及吧？”
　　白翊飞捶胸顿足：“但是秦卿初一就在看了！”
　　“……”三人皆闭嘴，默默低头扒饭。白大少爷自从升到初三之后已经呈疯魔状，三句不离秦卿，弄得他们无论聊什么都聊不下去。
　　白翊飞继续对着高一数学课本唉声叹气：“人和人的差距，为毛就那么大……”

　　回去的时候，他们在办公室附近碰到了秦卿。
　　仨损友略尴尬地小幅度挥手，偷偷打招呼。秦卿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朝他们颔首。
　　白翊飞瞟到对方手里红红的硬壳本子上证书二字，脱口而出：“那是什么？”
　　秦卿稍作解释：“奥数获奖证书。”
　　阿桑感叹道：“哇这就是那个中考加十分的本本？羡慕……我要是有这个，应该就能稳进育才中学了。”
　　宋璨翻翻白眼：“有病，能得这个证书谁还去育才。”
　　“对啊，有这证书能保进咱校高中部的尖子班啊！”
　　白翊飞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秦卿升高中肯定也是在尖子班，而自己现在这垫底的成绩，绝逼进不去同个班级！
　　就算让老爹花钱都弄不进去，因为高中部的尖子班个个学生牛逼到惊人的境界，都是冲着全国前几的大学去的。跟录取率挂钩，哪能随便让位。
　　如果想分在同个班级，只能迂回前进。从现在开始拼命学习高中知识，在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想方设法挤进去。
　　白翊飞内心崩溃地仰天长啸。他原本还想着凑合混过初三，只要挤进同所高中就算胜利。谁知后续居然还有那么多拦路虎。
　　暗恋对象太牛逼是多么惨痛的一件事！！！
　　到二楼三个损友往9班教室去，只剩白翊飞跟秦卿继续无言往上爬楼梯。在沉默中爬到四楼时，白翊飞终于忍不住喊住对方。
　　“咳……那个啥……你……最近忙吗？”
　　“？”秦卿发现自己面对此人时总是不能迅速抓到重点。
　　白翊飞眼神乱飘：“那个啥……不忙的话……能不被……额补课……”
　　“给你补课？”
　　“……咳……”
　　秦卿看着怎么都不肯正面回答的人又好气又好笑，沉吟片刻，回答道：“好吧，离中考还有三个月，这期间每周末补一次，等暑假有空了再增加时间。”
　　这么棒！不仅给补课，连暑假都能再见面？
　　白大少爷感动得差点直接跪地磕头三呼万岁。

　　三个月一晃而过，与高考不同，K市的中考志愿是在知晓成绩前盲填的，以自己估分为准。秦卿和白翊飞不用说，反正按照之前约定的都填了一中高中部。仨损友纠结万分，最终纷纷约见秦大才子求帮忙拿主意。
　　五人在大榕树小区的公共花园聚首。
　　“我这咋办啊……”阿桑愁眉苦脸：“好像考得不太好，不知道择校能不能进育才。”
　　秦卿分析道：“今年卷子比去年难，如果按照去年育才的录取分数再下降七八分的话，择校进去还是有可能的。要担心的就是如果填育才的人数增加太多，可能会被挤出来。”
　　“呜呜呜那我是填还是不填？”
　　“填吧，第二志愿填到义兴，义兴最近几年发展很快，就算调剂过去应该也不会太吃亏。”
　　阿桑对着军师使劲膜拜。
　　下一个小丘嬉皮笑脸顶上：“小老师，我这个……”
　　秦卿干净利落甩给他两个字：“二职。”
　　小丘：“……”
　　宋璨的估分一上交，秦卿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怎……怎么？”宋璨胆战心惊。
　　“你是不是初二的时候有考艺术等级？”秦卿翻着几页纸，估算分数：“加上艺术的十分，直升还会减几分，如果再交择校费的话，也许能挤进一中高中部。”
　　“哇噻真的假的？”宋璨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有这个可能性。”秦卿及时给他打预防针：“但你得考虑好，一中的学习进度非常快，你又是靠加减分进去的。要是跟不上，还不如跟阿桑去育才。”
　　白翊飞总算找到时机插话：“而且一中的择校费很高，你爸妈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是哦。宋璨挠挠头。他家条件不似白家，甚至还比不上阿桑，择校费太高的话不划算。
　　“这样你回去问问父母，如果想拼一中就填，不拼就也去育才。育才的特长生教育还可以，以后如果要走艺术路线的话多点门路。”
　　“行。”宋璨收起估分表，朝秦卿道谢：“谢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秦卿学他的样子作揖：“不敢当不敢当。”
　　仨得到解惑的学子整理好东西，一一告辞别过。花园里只剩下两个气氛一直别别扭扭的人。
　　秦卿发现最近自己每次单独跟白翊飞相处，智商总是下降良多，而且各种想法都被看穿并且阻挠。重点是自己还降服不了对方，最终只能妥协。
　　就比如现在，他刚张嘴想说你也回去吧，白翊飞毅然抢答：“我爸妈今晚出差不回来，我陪你吃饭吧！”
　　秦卿：“……”
　　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