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鱼》无邪酱

20、第 20 章

　　左非鱼有些倦意，道：“回去吧。”
　　楚肆儿应了声好，揉了揉膝盖，她正欲直起身，突然听到一声暴躁的大喝：“别动！”
　　又是陆锦那混蛋的吼声！以前她一看陆锦暴跳如雷的模样就心惊胆战，放低了腰身使出浑身解数给他顺毛，估计那时陆锦心里都在冷笑——呵呵，师姐，当年你欺辱我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
　　现在两人同门的关系都戳破了，他还想从她这里讨到便宜？做他娘的梦！
　　楚肆儿猛地起身站得笔直，叉腰道：“别以为老娘还会听你的！”
　　“嘭——”头顶猛然惊雷炸响。
　　楚肆儿吓得浑身一颤，还未反应过来，一人从半空扯住了她的胳膊——那竟然是朱译！
　　武明山一派能在各个空间自由穿梭，这一绝技让武明山存活至今。自己的地皮被天火烧过不适合修炼，还不能去别人家的地盘修炼么？是以武明山弟子从小吃了格外多的白眼，脸皮也格外厚实。
　　刚刚朱译御剑而去，然后又折返回头藏在空间缝隙里，正欲神不知鬼不觉一把抓起楚肆儿，却不料陆锦手疾眼快，上去就赏了他一张最喜欢的爆破符，炸得他双手血肉模糊。
　　朱译顾不上疼痛，用力一拉，把茫然无措的楚肆儿半个身体拉进了空间裂缝里。
　　左非鱼凉凉地扫了眼朱译，手里长剑飞出去，把他的喉咙刺了个对穿。
　　楚肆儿心惊胆战喘了口气，想要挣脱那只紧紧箍住她的手臂，朱译还剩最后一点力气，偏生不放手。楚肆儿跺脚：“阿锦，愣着干什么，给我过来！”
　　陆锦不情不愿走过去，一把折断了朱译的胳膊，慢吞吞等着楚肆儿把自己从空间缝隙里拔出来。那时他慵懒地抱着胳膊，侧歪着头，眼底是满满的嫌弃，可是嫌弃很快变成了震惊……楚肆儿的身形陡然消失！
　　刚刚，一个人，穿过朱译撕开的空间裂缝，劫走了楚肆儿。
　　速度极快，眨眼之间。
　　左非鱼和云川呆愣原地，怔怔地看着楚肆儿刚刚站着的地面。
　　“怎么会……”陆锦不可置信后退了一步。刚刚那个蛮横无理的女孩就站在他面前，一边埋怨一边扳开朱译的胳膊，她身后的空间裂缝也越缩越小。一只森然的手扣在她肩上时，他看见她眼底放大的惧意，她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拖进了一片黑暗之中。空间裂缝缩成一点，消失。
　　三人静默地站在山脚，心底升起透骨凉意。萧郎君资历不算老却位列四圣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斩魔之战中，其余仙人力求自保畏葸不前，而他视死如归倾尽全力，一度重创江云浅。
　　如今江云浅重生，第一个找上凌寒子，第二个定然是萧郎君了。萧郎君修为了得积威甚高，江云浅一时恐难以置他于死地，便先抓了楚肆儿做威胁。
　　沉默半晌，无一人说话。敌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魔王，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一点办法也没有。
　　左非鱼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上气，艰涩地开口：“先回去吧，我修书一封给萧郎君……阿锦！你去哪？”
　　陆锦背着剑，脚步未停，“我去找师姐。”
　　“天大地大你哪里去找？你可知魔王是何等人物？师父没有踪迹，肆儿不见了，万一你去了回不来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师兄哽咽地问，你要我怎么办？
　　万一你们都回不来了……你要我怎么办？
　　陆锦喉咙哽咽，眼睛酸涩痛楚，只一眨眼，热泪就滚落。还未佩妥剑，出门已是江湖。
　　他没有回头。

　　左非鱼坐在窗台前，写了一封信。他看着信鸽远飞高山外，忽而失了所有的力气，怔怔地坐在矮桌前，一只手支着额头，眉心痛苦地蹙起。
　　数月前，师父钓鱼下棋，阿锦满江湖乱跑，肆儿炼丹习剑。假若山下妖邪作乱，他们就抽空去捉捉妖，顺便挣点零花钱。时光沉默而冗长，他以为那样的日子是长江之水，永远流淌。
　　他幼年时不喜大哥庸碌，不喜二哥残忍，不喜三哥花哨……唯一喜欢的人是母亲。
　　可是母亲不喜欢他。
　　那年他离开皇宫，上山求道，坐在马车上，远远相望。极少笑的母亲，那时浅浅地笑了笑，脸颊上一只梨涡。
　　他不想与人世间诸多牵扯，他愿一无所有，一无所依，一无所念。可是他败在时光脚下，那些逝去的日子如浪花一层层卷出水面，触目惊心铺展眼前。师父溺爱他，肆儿捉弄他，阿锦依赖他，十年，起起伏伏历历在目，可如今他们都不在身边。
　　他从小有凌云之志，斩妖除魔，位列仙班，扫平人间疾苦。他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其实是命运掌控着他。
　　他还未和那魔王正面交锋，却几欲被摧毁斗智。
　　云川轻轻扣了扣门，无人应声，他推门而入，坐在左非鱼对面，给他倒了一杯酒。
　　左非鱼饮了一杯又一杯，渐渐有醉意。魔王出世，师父下落不明，肆儿不知踪迹，阿锦离开未归。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得自嘲一笑。
　　左非鱼灌下几口烈酒，喝得太急，呛出了泪，他问：“你为何不离开？”
　　走罢走罢，独留他于山中，与日月星辰同眠，斩断红尘线，不再理人间。
　　本是薄情人。
　　云川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杯一杯将自己灌醉，枕在矮桌上。风从窗台涌入，吹起了他满地长发。
　　云川从身后抱住左非鱼，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沉沉睡去，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红唇沾了酒水入骨销香。
　　云川脸色微微苍白，冰凉的手掌一遍一遍地轻抚他的脸，眸色温柔如潋滟秋水，极轻极温柔地道：“师兄，我永远不离开你。”
　　他忽然紧紧地抱住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恨不得此生在这一刻终结。
　　云川起身，执剑而去，白衣翻飞，未曾回头。

　　楚肆儿醒来的时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空间森冷微暗，两排站着身披黑衣的人，高高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姿态妖娆的女人。
　　那女人曲线玲珑，腰肢纤细，长腿圆润白皙，一张脸既妖且媚，眨眨眼就能勾人魂。美人多少有些脾气，她一巴掌就扇在左护法脸上，骂道：“废物！本王是叫你去抓漂亮的公子哥，你给本王带回个女的？”
　　楚肆儿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那是何人，但这句话是听懂了，连忙道：“是呀是呀，我是女子，不能入您法眼，你还是早些丢了我吧。”
　　左护法捂着肿起的脸，道：“当时时间紧迫，属下只能就近抓一个。属下看此人背影彪悍，还以为是个雄壮男子……”
　　彪悍……？雄壮……？仙女姐姐想骂娘。
　　美人看了楚肆儿一眼，懒懒道：“算了。”楚肆儿心里一喜，立刻又拔凉拔凉。
　　“赏给你们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