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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云川是被喊醒的。
      梦里的小孩子深深地凝着一座坟墓,眼底哀伤如潮涌。他缓慢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狠狠扎进了胸口,目色温柔而悲哀。
      那小孩子眼底的伤痛,几乎让云川窒息。他醒来的时候满脸是泪,茫然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师弟!”左非鱼用力摇着云川的肩。
      云川茫然地凝视他,视线由朦胧到清晰。
      天已亮了,左非鱼一夜未眠,他一直一眨不眨盯着云川,不敢有丝毫懈怠。睡梦中,面容恬静安然的云川忽而无知无觉落泪,微张的唇重复地喊两个字。
      师兄。
      左非鱼的心软成了一滩秋水,问:“梦妖找你了么?”
      云川点头,声音有些低哑,“我知道它在哪里了。”他抬头看着黑圈微黑的左非鱼,嗓音略有些撒娇,“师兄,我有些疼。”
      左非鱼以为练剑的时候下手重了,打伤他了,连忙问:“哪里疼?”
      云川一本正经指了指心口的位置,然后往床沿挪了挪,一把搂住了左非鱼的腰,把头贴在他的胸口,低声道:“师兄,我心疼。”
      左非鱼七岁时一箭杀死了小婢女,愧疚后悔到不知所措。他是那样心性单纯的孩子,满心懊悔,彻夜难眠,除了还那一箭,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左非鱼微微一怔,后背僵直,良久,他抬手抚了抚云川的头。

      江岸,云川指了指水面,道:“梦妖,在这里。”
      他指的地方一无所有。
      黄呈揉了揉眼睛,诚恳道:“没有呀。”
      陆锦一觉起来精神良好,连同品性也变得温和,扬唇一笑便是轻柔春光,道:“我来。”
      陆锦是符修,对阵法有格外敏锐的感知力,一眼便看出此处有灵力震动。他捡了根树枝,在地面画符。少年长得端正俊美,五官白玉无瑕,可是那符咒画得可谓猫抓狗印,百爪挠心。
      他把树枝一扔,笑容灿烂,“画好啦。”
      几人看着三岁幼儿都鄙视的鬼画符,不知他自信哪里来的。
      陆锦蹲下身,默念了声咒,手掌拍在符咒中央,乱成一锅粥的线条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平和感。银白色灵力顺着横七竖八的咒文游走,向四面八方扩散,波及江面,露出船角。
      路人震惊地看着那消失许久的画舫重新出现在江面上,瞠目结舌,随后怒不可遏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召唤出这个邪物?”“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它弄走!”“它一旦出现就会害人!”
      转眼间五人□□棍子的居民包围了。
      陆锦抱着胳膊冷笑:“愚民,不可理喻。”
      陆锦可谓拉仇恨的好手,愤怒的人群越逼越近,责问声越来越大。
      云川心道:“你个挨千刀的,闭嘴。”
      “它没有消失,它一直在这里,只是被阵法隐藏起来才不为人所见,”云川竭力解释,“被它所害的人都能看见它,并不是我们召唤出来——”
      一块石头砸中云川额角。
      上一秒还温和稳重的云川,下一秒委屈地跳脚:“我吃撑了给你们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解释,我才不给你们解释!”
      陆锦惊呆了。
      场面霎时间乱作一团,人群推推搡搡,怒骂:“抓住他们!拷问!邪物是不是他们带来的!”
      五人被逼到了江边,一边是滔天怒意,一边是滔滔江水。左非鱼面色清冷,道:“上船。”他在想,或许自己独自一人来垂柳坞才是正确的。
      左非鱼率先跳上画舫,三朵烂桃花也相继上船,云川对那条画舫颇忌惮,站在江岸犹疑不决。画舫是千年妖精所化,而他仅三百年,两妖相遇,总是修为弱的那个先现原形。
      嫉妖如仇的师兄发现自己袒护的小师弟其实是一只妖,会怎么办呢……云川不敢想象。
      眼见云川脑袋开瓢,左非鱼掠上岸,一把拉住云川跃到船上。几人脚下忽然一沉,与画舫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川醒来时,见到了宴尘。
      渺风台旁,杨柳依依,白衣青年端坐在矮桌前,衣袂飘飘,湛然若仙。他手里拿着一卷书,璞玉般的容颜,花神般的姿态。
      云川变成了一只小狐狸,毛发红得燃烧起来。它轻手轻脚绕着青年转了几圈,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软绵绵地蜷缩在他胸口,抬着一双清媚的碧色眼睛看他,打滚撒娇不肯下去。
      宴尘轻笑,点了点它的额头,“顽皮。”
      宴尘磨砚写字,小狐狸窝在他怀里,蓬松的尾时不时扫过白纸。它把雪白的小爪子整整齐齐放在矮桌上,时不时伸出爪子在纸上摁下一个脏脏的爪印,然后邀功似的回头看宴尘。
      宴尘看着爪印直叹气,执着毛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含笑道:“想要一个名字么?”
      小狐狸眼睛都亮起来,娇羞地打了个滚,讨好似的蹭宴尘的脸。
      宴尘提笔道:“云者,轻逸逍遥;川者,包容万物。”
      纸上落下两个飘逸端方的字:云川。
      小狐狸愈发欢喜了,扑在宴尘身上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罢休。它把爪子摁进砚台里,爪子在纸上乱画。
      小家伙这是要写自己的名字呢。宴尘忍俊不禁:“我看看,写得好不好。”
      小狐狸抓起那张纸,捧到宴尘面前,忽然狠狠地拍到宴尘的额头上。
      它不是在写字,它在画驱邪符。
      “宴尘”化作一片通红的枫叶,轻飘飘落到地面上,转眼化作灰尘。
      幻为人形的云川静静地坐在渺风台,一袭白衣千年寂寥。
      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他被倾慕许久的那个人赋予了诗情画意的名字。可这段回忆渐渐变得痛苦,他的名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个人,不在了。

      云川打破幻境后,发现周围一片黑。空气里有潮湿腐臭的泥土味,脚踩的地面松松软软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月光石,淡淡的萤光照亮了小小的一寸天地。
      两侧的墙壁都硬邦邦的,独独面前的墙壁摸起来软软的,还有一点恶心的粘腻感。
      前面的墙壁忽然动了动,往前挪动了点,整个空间都颤动了,泥土簌簌掉落。
      云川抑制住胃里的翻滚拔腿就跑,那不是墙壁,而是一只体型变态大的蚯蚓的头!巨型蚯蚓往前蠕动,速度竟然极快。云川脚底生风,每次那软塌塌的玩意儿碰到自己的后背,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云川从怀里掏出一沓爆破符,刚想把这鬼东西炸成浆糊,又想起自己极有可能在地底深处,假如爆炸太剧烈而自己又不能及时逃出去,那么自己就会被爆成一团恶心的碎肉。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下一个岔路口和它分道扬镳。
      云川快跑断了腿,终于看见前方岔道。假如运气好,身后的大虫与他进了不同的地洞,那么皆大欢喜;假如运气不好,大虫一直追着他跑,那么下一个分叉口还是有机会的。
      事实证明,云川的运气烂到极致。
      云川拐进其中一个地洞后,战战兢兢往后看了一眼,那该死的巨型蚯蚓竟然跟过来了。他耐着性子跑得飞快,企图在下一个岔路口甩掉这冤家,然而前方仅存的一丝光纤竟然被堵住了——一堵肉墙飞速地碾压过来,竟然又是一只蚯蚓怪!
      嗨呀,双喜临门。
      云川决定天女散花撒了爆破符。
      前方忽然有人低喝:“师弟!”
      云川定睛一看,那蚯蚓怪前面还有一个疾步如飞的少年,正是同病相怜的左非鱼。
      两边蚯蚓怪越逼越近,空间狭小地令人窒息。左非鱼一把抓住云川的手,剑气如虹,地面霎时多了个大坑,他喝道:“下去!”
      两人闷头栽下去的瞬间,上方蚯蚓怪狠狠撞到一起,地洞震动。
      云川还未松一口气,就感到一个黏黏腻腻的肉团捂到自己脸上,那触感令稍微有些洁癖的云川一阵窒息,他想也不想反手贴了一把爆破符上去。
      左非鱼一怔,似乎是为自家师弟不计后果的做法震惊了。封闭空间连续爆炸多张爆破符,强悍的威力会在极小的空间爆发,别说蚯蚓怪,地洞都能炸塌。
      当然,他们自己首当其冲,尸骨无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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