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生》五小时

5、第四章

　　在时生记忆里，高中那几年对他来说最深刻的就是遇到鹤寻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那个人跌跌撞撞怀着满腔的热情，大有就算撞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破的气势闯进他的世界。

　　说不感动是假的。

　　高三的时候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高考的状态，恨不得把任何一点空闲时间都用学习填满，整个世界都是兵荒马乱，唯独他的世界，冷冷清清，一年四季都是化不开的厚重的大学。

　　因为身体原因，父母根本没有把过多的期望放在他的身上，只求他能平平安安，他也乐得自在。

　　记得那个时候的某一个夜晚，大帮大帮的学生结束了晚修，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开。时生走着走着就被一个人挡住了路，他往左，那人也往左，他往右，那人也往右。

　　抬头就看到鹤寻那张白白净净让人怦然心动的面孔，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你怎么过来了？"

　　"找你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鹤寻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总觉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你一面，双腿也不听我的使唤，就过来了。"

　　看上去随意调侃的两句话立刻让时生的脸上布满红雾，他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的晚上。

　　"任性。"

　　见时生大有懒得理他转头就走的趋势，鹤寻立马跟上。

　　"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比如呢？"

　　"比如现在这个时间我已经回不去寝室了，特意提前让舍友帮我请好了假，怎么样，够未雨绸缪吧。"

　　"......"

　　时生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面前这个高自己大半头，已经隐隐有成熟男人气质的鹤寻此时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还是那种特别傻气的大型犬。

　　"那你准备住哪？"时生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当然是你家啊。"

　　时生长这么大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挖个坑自己跳下去还给自己埋上土。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做梦。"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语气。

　　"那怎么办，流落街头吗，不要这么狠吧学弟。"

　　"要么住酒店要么睡街头，你自己掂量掂量，学长？"

　　鹤寻突然笑了出来，那笑猝不及防撞入时生的眼睛里，他突然认同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件事，因为鹤寻笑起来是真的很好看，那笑就像一小束阳光，打在他心尖上的雪山上。

　　"有什么可笑的，走了。"

　　那晚，时生清楚的记得路灯是暖黄色的，入秋的街头带来些微凉的晚风，他身后跟着一个笑起来很温暖的人，还有他涨红的脸和心里悄悄融化的积雪。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时生打量着身边的鹤寻，几年的时间里，他只在杂志和电视中见过他，这个年轻的企业家，这个初出茅庐却迅速在业界中扎稳脚跟的男人。

　　他曾经的稚气褪的一丝不剩，时生看不懂他，甚至不知道他突然的示好究竟是放不下还是因为心有不甘。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鹤寻余光中瞥到时生呆愣愣的表情，抿紧的嘴唇泄露出一丝笑意。

　　鹤寻突然不懂自己这些年的躲避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只要这个人在身边，无论他下一秒会吐出多让人受伤的言语似乎都值得，谁叫他愿意。他突然感谢宋颂这次看上去多此一举的安排。

　　"随便看看。"

　　"这样啊，没有发现我越来越帅了吗。"

　　"没有，越来越欠倒是真的。"

　　两个人闭口不提当年的一切，可就算不提，那些如履薄冰的过去也终会在某一天迸发出来，两人心知肚明，却甘愿维护这一丝平衡。

　　一直到送时生回到家，这微掺着尴尬的暧昧气氛才终于结束。

　　时生上了楼以后立马从阳台向外望了望，鹤寻还站在那里，眼睛不偏不倚的看向他的位置。时生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到了，鹤寻这才离开。

　　直到鹤寻离开自己的视野，时生突然腿脚一软险些没站住，他揉了揉额角又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内心的暗涌。

　　"哥。"

　　时康不冷不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时生的身后。

　　"怎么了。"时生转身看到时康脸上不太明朗的表情。

　　"还是那个人？"时康皱了皱眉，他的五官和时生大相径庭，时生即使总板着脸装出强势冷漠的样子，但整体看上去太过于柔和，根本毫无杀伤力。而时康偏偏是那种只要面无表情就会给人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撸起袖子和人干架的感觉，威胁十足又充满压迫力。

　　"嗯，刚好碰到。"

　　他看着弟弟的脸，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让时康冷静一下。

　　"怎么会那么巧。"

　　"我怎么知道？"

　　"他是不是又想要对你做什么？"

　　时生实在是觉得头痛的厉害，放在一起他或许还能意思着安抚一下他的心情，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

　　"你是不是不记得当年他做的事了？"

　　"你够了没有？！"

　　时康被时生突然的怒吼镇的怔住了，他看着自己脸涨的通红的哥哥，突然感觉一阵没来由的委屈。

　　"我......算了。"

　　时生关上自己卧室的门，只觉得疲惫的说不出话，他甚至没法反驳时康的话。

　　心脏难受的厉害，一下一下，艰难缓慢的跳动，正如同夜晚正缓慢到来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