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一片虚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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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辰曦坐在那架泛着黝黑光泽的钢琴前，正在练习李斯特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是他在音乐会上将要演奏的曲目。空荡荡的学院的音乐厅制造了极佳的音响效果，他在高音区的快速装饰奏光彩而富于弹性，充满清晰圆润的感觉，让人惊艳。
他的旁边有一个女子倚在琴身上，微笑的看着他。“师兄真的很厉害！”她笑靥如花。
韩辰曦嘴角微微扬起，没有抬头，手指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年轻人，他的演奏能使听众欣喜若狂，这不仅是因为他的音乐才华和艺术气质，还因为他英气逼人。他的脸白晰而有光泽，嘴唇薄薄的，笑起来显现出很优雅的轮廓；眉宇间有一丝浅浅的不羁，从他骨子里透出来。
阳光从拉开帘子的高窗上透射进来，很可惜，照不到演奏台上的他。不然，或许他会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她静静的看着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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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茗接到苏曼电话的时候，差点没把手中的苹果掉到地上。陪她去见网友？“小姐，你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
“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当出来坐坐。好嘛！陪陪我嘛！”苏曼请求她。
唉，去看着她吧，不然指不准她又会被人灌醉拉走。有一次苏曼还跟若茗说过，她喝的有点高了，跟着那个比她还小的网友回了家，到了楼梯口，那人边上楼梯边说：“待会儿我先洗澡，你也来吧。”苏曼忽然有些不愿意了，说了句“我是拉拉。”然后扬长而去，留下那个人目瞪口呆。
这个苏曼啊……
当若茗和苏曼坐在汉口“星夜汇”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这里却比黑夜更深沉，几盏幽灯明示着这里的暧昧，酒吧的格调其实还不错，只是眼前的这两个网友也值得她出来？
至夜，愈深愈重的夜色里，客人挤满了场子，喧闹、发泄、调笑……
苏曼和那两个网友倒是玩得很有兴致，色盅、骰子、行酒令……若茗沉默。眼前的酒比这里的灯光更让她晕眩。
他们一开始玩789，规则为两个骰子，每个人按顺序摇，摇到数字和7就往酒杯里加酒，摇到8喝一半，摇到9喝光，其他数字换人。这种玩法基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完全凭运气，不过酒喝得很快。
那个瘦高的小屁孩还凑过脸来，“你也一起玩吧。”
若茗假假笑着摇摇头，“我不会。”DJ打碟很棒，听音乐还不错，至于这个人的话，她倒是想装作听不见。
那家伙还不肯放弃，正待说什么，若茗已贴着苏曼的耳边说道：“你慢慢玩，自己注意点。我出去走走。”
苏曼笑笑，和她对面的那个瘦高个继续玩。
他们的花样可多了，在一个空玻璃杯子里放一张折好的钞票，杯口蒙上干燥的餐巾纸，扎紧杯口，然后用一支点燃的香烟，只在餐巾纸上点一下，烧出一个洞来，再用手将钞票完好无损的取出。这个过程中只能借助香烟为工具，手和香烟都不能碰到杯子。苏曼笑得花枝乱颤，那个瘦高个一边试着取钞票，一边慢慢靠近她。
若茗暗暗叹口气，朝大门走去。这里面空气太浑浊，让她头脑有些混沌。
走到门口，却和一个身形高挑挺拔、神情清冷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他没有注意到她，她却有些失神了。为什么苏曼的网友不是他呢？
若茗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十月的武汉已经有微薄的凉意，若茗喜欢这里的四季分明，喜欢看树叶落下，秋意箫瑟。而此刻，街灯昏黄，路上行人稀疏，她忽然觉得空虚。天气不好，连星星都没了影踪。
当若茗回到酒吧里面的时候，她忽然间觉得整个酒吧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空气中飘荡着她熟得不能再熟的旋律，刚才看见的那个年轻人站在演奏台上，用电子琴弹奏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
太不可思议了！他的琴声震撼了全场，人们几乎不相信自己耳熟能详的乐曲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出来，而且还那么好听。他的琴声凌驾于酒吧里所有声音之上，激起了全场最热切的欢呼声，人们几乎要沸腾起来。
看着人群的疯狂，台上的韩辰曦忽然间有种快感，原来这样也很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演奏。当他和这里的老板许晖也是他的老友说他要演奏时，许晖眼里满含笑意，很爽快的答应了。他相信韩辰曦也不会在这里弹什么肖邦莫扎特，或许，他会让今晚的酒吧变得不一样。
现在看来，他是正确的。
韩辰曦非常喜欢《加州旅馆》，可是将老鹰出神入化的吉他演奏变成钢琴演奏，似乎有些难度。好在他平时没事便喜好研究，自己改编练习过多次，这倒是第一次当众弹奏改编曲，效果似乎还不错。
没有什么不可以。
谁说钢琴家就一定要在音乐厅里演奏呢？高雅的世界里一样充斥着虚伪卑鄙，那些虚妄远没有现在这里来得真实。
他笑了，好久没有这样笑了。
欧若茗站在离表演台只有几米远的地方，怔怔的看着台上。
太棒了！简直就象明星的LIVE！从来没有在酒吧里有过这种感受，今天是怎么回事？酒吧的特别奉献？那个年轻人剑眉星目，优雅从容，他倒底是什么人？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他的笑容，让她忽然间觉得，花开了。
一曲完毕，韩辰曦便往后台去。前头传来整齐而响亮的“安可！安可！安可！”声音越来越响，象要掀翻屋顶。
爆棚了吧……
韩辰曦没有理会，走过许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而后径直进了休息室。
许晖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他。这小子弄得场面这么火爆，却转身离开，要他怎么去收拾啊……
韩辰曦坐在一张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发亮的双眼，思绪飘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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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他还在厦门。
那里是中国国际钢琴比赛初赛的现场。
韩辰曦坐在演奏厅最后一排靠走道的位置上，神情清冷的看着舞台中央被聚光灯照亮的地方。
光环中优雅的人来了又去，那昂贵的钢琴在参赛者的指尖流淌出动人的音符。而他，却无法站上那个舞台。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座椅扶手上，紧了紧，又缓缓松了开来。
然后，他看到了她。
登台的是一位优雅的年轻女子，她穿着鹅黄色的曳地长裙，施施然的向钢琴走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韩辰曦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蔚云迁是少见的古典美人，或是从小一直在艺术的熏陶下长大，她气质清雅悠淡，肤如凝脂，容颜粉雕玉琢。虽然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她给人的感觉却如沐春风。
韩辰曦看着她坐下，本来是以一种轻视的心态来看她的比赛的，可是当她弹奏起舒伯特第21钢琴奏鸣曲时，渐渐的，他的神情变了。
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蔚云迁吗？他以为她只是徒有其表，徒有虚名罢了。他感受到了舒伯特作品中少有的悲剧力量，在情感上表现得复杂微妙。尤其在第一乐章中，那种极度的壮丽与无奈交织在一起，崇高、纯洁、期盼、忧郁、伤感、绝望等等纠集在一起，对生活的热爱、对未知的神秘世界的好奇与恐惧同时涌来。从几个简单的音符，引出的是富于童话色彩的奇妙世界。
云迁的指尖下，音符不断的发展变化，时而如淙淙流水、时而如飞舞的精灵、时而如广袤的森林、时而如天边的落日。
蔚云迁对该曲的诠释证明了她是优秀的。当她的手指落定在琴键上结束演奏时，全场即刻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观众被她精湛的演奏征服了。
韩辰曦默默的举起双手，为她鼓掌。就算他进入初赛的话，他也未必能够做得比她好。可是，他还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所有的演奏完毕后，观众都在等待进入半决赛的名单。韩辰曦认为，蔚云迁，她的晋级没有什么悬念。当她的名字响起的时候，他站起身，在人们的热情掌声中悄然退场。
在音乐厅前的广场上，韩辰曦意外得碰见一位熟人，他也是专程来这里看比赛。
韩辰曦一边和他寒暄，心里却有些急切的想离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终于可以抽身离开的时候，韩辰曦却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韩－辰－曦！等等！”她就像一阵清风卷过，停驻在韩辰曦身边。
韩辰曦不知道蔚云迁是怎样匆忙的跑出来的。
刚才云迁在休息室等待结果的时候，她偷偷的溜到可以看见观众席的地方，向外面张望，她想知道今天都有什么人来看比赛。
果然，除了那些音乐界的泰斗，还有很多省部级的官员。云迁的妈妈身着黑色的礼服，正坐在贵宾席上，她身边是与她一样身份的官员太太。
云迁的目光继续游离着，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人呢？那个可爱的小男孩是跟他妈妈一起来的，只怕回去后又得刻苦练琴了；那个红衣服的女子好象在哪儿见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当她看见最后一排的韩辰曦时，她楞住了。他也来了？
比赛结果一宣布，云迁就往外跑，因为她看见韩辰曦起身离开了。与她一同晋级的选手叫住她，“蔚云迁！还要上台呢！”云迁不得已悻悻的上台去，心里却迫切的期待这些快点过去。
待得一切结束之后，云迁没有等妈妈来到她身边，就提着裙子跑出场外。
这个时候，韩辰曦早走了吧？云迁心里很着急，却止不住的叹息。
忽然之间，她竟然看见他了。他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她总是在看着他的背影啊。
韩辰曦转过身，漠然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适才遇到那个人，他早就离开了，犯不着在这里面对她。
“师兄，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你忽然就不理我了呢？电话也不接，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啊！”云迁喘着气，急促的说。
他们本来在学院里是关系很好的师兄妹，韩辰曦在技法上还常常给予她指点，还曾惹来不少人的嫉妒，毕竟他是学院里公认的第一，长得又帅，好多女生都倾心于他。可是，他对她的疏离，就从她接到获得初赛资格的那天开始。为什么？就仅仅是因为她的表现一向不如他，而她被选上了他却没有？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云迁一直在找机会想问清楚，可是她的时间被比赛前的练习排满了，韩辰曦也不再接她的电话。
韩辰曦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难道还要让我明说？不要用你那貌似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我就不相信你一点儿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真是的，只有名利权势是真实的，其他都是虚妄。
他淡淡的说：“你不需要知道。”然后，转身走掉。云迁，你不再是那个会在我的钢琴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的小师妹了。
蔚云迁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鹅黄色礼服的裙角在风中轻轻的飞扬起来，显得那么的无助。
离开音乐厅的韩辰曦搭当天的班机回到了武汉。天气不那么如人意，有些灰蒙蒙的，秋凉有些沁人。韩辰曦在汉口的街头游荡，他今天什么都不想做。
韩辰曦蹙着眉，无意中走到了“星夜汇”的门口，他犹疑了一会儿，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天还没有黑下去，这里却比黑夜更深沉，几盏幽灯明示着这里的暧昧。
韩辰曦走到吧台，向侍者要了一杯加冰的伏特加，独斟起来。他随口问道：“你们许总在吗？”
侍者向保安示意有人找老板，保安忙向里通报。不一会儿，一个精壮的中年人来到韩辰曦身边。“呵呵，小韩，难得你有闲心来我这里玩。”
韩辰曦指着表演台上那台电子琴说：“今晚，我想上去玩一把，不知方不方便。”
酒吧的老板看着这个年轻人，小伙子有事，心里不痛快了吧？他笑笑，“我请都请不来，随便玩。玩得开心点哦！”
于是，有了今晚的《加州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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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茗回到座位上时，苏曼和那两个网友已经不玩游戏了。他们站在桌前，和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身体。
酒吧里还是DJ在打碟，刚才那一幕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每个客人该干什么还是在做什么，只有若茗，觉得自己的心不在了。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象一场虚幻的梦境？是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因为因缘和合而成的事物，都如同梦幻泡影一样不真实？
若茗拍拍苏曼的肩，贴近她的耳边，说道：“你刚才听到那曲加州旅馆了吗？”
苏曼停下来，抿了口芝华士，笑道：“当然！那小子可帅了！”
若茗笑起来，“你怎么不扑过去呢？”
苏曼瞟了眼她对面的那两个人，低声道：“那总得给人家点面子吧？”
两个女人随即嘿嘿的笑起来。
若茗坐下喝酒，可是她的眼光若有似无的总往后台的方向去。
苏曼看在眼里，笑话她，“你冲过去得了，估计那小子还没走。”
若茗扁扁嘴，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看着眼前迷幻的灯光发呆。说实话，她倒是真的想跑到后台去。可是，见到他又要说什么？会不会被人看成花痴？她犹豫起来。
她看着那些年轻而又在扭动的身躯，为什么她就不能象他们一样敢爱敢恨……她总是会顾虑很多，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眼前路过然后走掉……
明明都知道，可她就是迈不动步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一片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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