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动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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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是分魂，姚速水的神态也在这缕魂魄上灵活灵现。她下半身融于烟雾中，上半身斜倚靠在空中，就像是往日搭在长塌上那般。
饶是昨日才见了她，陆恩盯着也有些出神了。
“轮儿，出去待着，”姚速水挥手，“一盏峰向来喜欢弄些灵植，见上喜欢的啃了便是。”
陆恩：“……是，仙君。”
虽然她也很想继续呆在这里，但依着刚刚大长老脱口而出的“师弟”二字，也能猜出二人关系之近。仙君叫她出去，其实是给大长老留了面子。
不过，仙君原来是一盏峰的弟子啊……
陆恩摸着下巴，慢悠悠地噌出去了。
之前来的时候太紧张，她还真没注意峰顶周围的灵植——有些还混在灌木丛、杂草里，要仔细将它们拨开才能看清，一排排数下来，竟然种类繁多、数量也不少。
不晓得哪些是大长老要用的，陆恩只敢挑了一跟认识的、最常见的灵草，折断一根叶子，叼在口中吮吸里面含有灵力的汁水。
——好像没有仙界长得甜诶。
陆恩想了想，觉得他们要谈很久的样子，便在周围四处溜达。还没转个几圈，就看到公孙荷走来。
陆恩：“！！”
跟昨日比，公孙荷换了一套衣裙，连带着头饰都是换了配套的、妆容也换了，一看就这生活就十分精致。
陆恩来不及感叹自己头上几天没换的发型、簪子，连忙冲到对方面前。
公孙荷眼睛一眯，狐疑道：“陆——恩？你在这干什么？”
“公公公公孙师兄！”陆恩讪笑，结巴着打了招呼，眼睛却是不敢乱瞟，生怕对方看出来什么，“你不是说大家早上都不修炼吗？”
——你怎么回回都这么早就出现了啊！
“我近日炼丹，需要旋玉草的晨露，”公孙荷答道，语气上很不客气，“我倒要问问，你一个三叠峰弟子不跟着苏乔以混，没事跑来这干什么——特别是峰顶。”
“……公孙师兄，你也不是来找大长老了嘛！我师傅还未清醒，眼熟的只有他一个，故而想拜访一番……”
“不是，你是不是不太清醒，大长老是我爷爷，我来找他有何不可？”
陆恩心里一跳，大意了，他们两个果然有关系！
“呃，这个……”
公孙荷有些不耐烦，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灵修是想堵住自己拖延时间。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好多个可能，心中的不安更胜了，眼看他准备抬手把人挥去一边，肩膀就从后面被人拍了拍。
“正好赶上了！娇娇，”来着又是个师姐，与昨天的霏师姐不同，长相有点儿凶，“大长老将才让我告诉你他忙着呢，别去烦他。”
公孙荷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情绪被打散的一干二净，这是第二次被外人听到这个娘不拉几的小名了，还是同一个人……他憋着火气，眉毛尾一抖一抖的，转过身来，“梅师姐，不要老叫我这个名字……”
至于陆恩，陆恩觉得自己拉够了这位师兄的仇恨值，还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在这个节骨眼，她选择安静如鸡，既然大长老已经找来帮手了，就不要打乱这个节奏。
梅师姐笑得爽朗，“怎么，看着你长大的，还不许我们待你亲近些？”
公孙荷被噎着够呛，确实，自己是被这些师姐养大的，心里就算再不满，师姐们一言两语就能让自己妥协了。
又伸头看向陆恩，“你就是那个新弟子吧？我是梅娘，你也叫我梅师姐就好。大长老要我和娇娇拿些炼丹用的矿石，你也跟着一起吧？”
哦，把自己也安排上了。陆恩哪敢不从，连连点头。
他们这边搞定了，屋里的气氛却大不同。
自听见姚速水的声音，公孙玉更加激动了，两眼可谓是泪汪汪，又硬是梗着嗓子不让它留下来。
任谁看见一个老爷爷这样，都会于心不忍。
“这么久了，小玉你都长得这么老啦。”姚速水感叹着，望窗外的方向，似乎是不想与公孙玉对视。
俗话说近乡情怯，她又何尝不是呢。
公孙玉却是紧紧注视着她，嘴里说着：“师姐，离你飞升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我再不老就真的是神仙了。”
姚速水随手在烟雾里一捞，把它们弄散，向四处飘去，她的目光收了回去，眼里满是低沉，“你……恨我吗？”
百年前，姚速水作为千年一遇的天才，不过几十年就将修为修炼到飞升的瓶颈。
她作为一盏峰的大弟子，却对炼器很不喜欢，哪怕以她的修为资质用在炼器百利无一害，她宁愿每天往器修最多的双屏峰跑，都不愿意碰那炼炉一下——连当时宗主、也是前大长老都不禁感叹，当初走了眼呐。
公孙玉作为她的师弟，虽然只短短接触了近十年，但也培养了深厚的感情。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姚速水养大的。
后来姚速水突破瓶颈，飞升渡劫，全宗的弟子为了相助于她元气大伤，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十五年后宗主大限已到羽化而飞，公孙玉因为实力和声望成为了代理宗主和新的大长老，带领着长霖宗蒸蒸日上——到后面，长霖宗有了“天下第一宗”的美誉，而且还和几个势力联手，一起镇守修真界的秩序！
再到后来，就是一百年前了……那场针对长霖宗的浩劫，差点让整个宗门毁掉，甚至是宣布避世不出。
公孙玉眼神闪烁，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又缓缓摇头道：“不，这一切都不是师姐的错。”
他也是人，就算成了修仙者也挡不了私欲，当时也有“要是师姐在就好了”这样逃避事实的想法——可这一切都是天的定数，长霖宗盛极一时，迎风踏雨这么久，这是“大起”，要有“大落”，才算是正常。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谁也逃不了。
姚速水露出苦笑，“仙界与修真界壁障太厚，我得到宗门的消息时已经过了许久。又耗了一番功夫，花了许久，才能争取到能在修真界待得这点时间……”
“小玉，你在怕什么呢？”她问。
公孙玉：“师姐指的是什么？我听不明白。”
“长霖宗修生养息这么久，早就能重回修真界，你却一拖拖到了现在，你在顾忌着什么？”姚速水一针见血，“我认识的公孙玉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公孙玉活了这么久，算是为数不多见到长霖宗命运起伏的人之一，心中执念只深不浅。他也不是没想过让宗门重新出世，但他们已经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便一拖再拖。
如今听到师姐这么说，如何不动容？如何不想复兴宗门？！
可是他现在肩膀上承担的是一个宗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万万不敢行动啊！
他只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五脏六腑逐渐活络了起来，心跳也越来也快，里面的血像是要飞出来了，溅到那刻着宗门名字的石碑上！
可他的眼泪却控制不住，一颗颗滴落在地上，嘴里是憋不住的哽咽。
公孙玉想要大吼、想要大叫，他被世人所知！又被世人遗忘！长霖宗上上下下皆是如此，甚至是自有意识起就呆在这脆弱不堪的宗门……曾经那么朝思暮想的愿望摆在眼前，他却承认了。
一声叹气从姚速水口中吐出，她双手一抬，一颗珍珠就出现在手心相对之间，又一推，珍珠晕着淡淡的光辉，直接融入了公孙玉的身体之中。
公孙玉还来不及惊讶，他就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咯吱咯吱想着，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逐渐挺直，弯曲的双腿也慢慢站直！
“这是一颗蛟珠，用了它便能使你回到全盛的状态，这也算我的一点歉意。”姚速水解释道，“你的心性被年纪和阅历束缚的太深，唯有这样，才能让你跨出这一步了。”
他觉得舒服极了，身体的一切状态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包括心态，似乎也变得年轻气盛起来。
重回修真界？那就去做好了！——讶于自己所想，公孙玉呆愣了好一阵，自己这是怎么了？
公孙玉这边还在适应，姚速水却忽然皱眉，眼神虚无了一阵，似乎是仙界那边除了些什么事。很快她的眼睛又恢复了神采，语气却很是急躁，“小玉，我得先走了！”
公孙玉有些不安，“师姐！”
姚速水的分魂本来就是借着这缕青烟而现身，这时青烟像是被风吹散，开始四处逸散起来，她整个的面貌也变得模糊。最后之际，她匆忙说道：“你尽管放手去做，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出现的！”
“——对了，陆恩这个小兔子我养大的，你多照顾她些，她的修为还得拜托你帮忙解开！”
等到这“开”字落下，青烟已消失不见，只有散落在地上的镜子碎片记录着姚速水来过的事实。
短短时间，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公孙玉竟是已全部体会过了！
他神情懵懂，甚至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泪水，然后又像是突然醒悟，整个人抖了一个激灵一切都恢复了过来。紧接着就对着为前宗主所立的冢的方向跪下。
公孙玉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下定决心道：“师父……！我一定会重振宗门！”
……
公孙玉一点头，布置在周围的结界自行消散，大步走向屋外。
他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孙子和徒弟、带着那小灵修在外面站着交谈甚欢，视线往后移，是一个堆成小山的矿石。
……差点忘了，为了支走孙子，他临时喊来了梅娘。
公孙玉咳嗽一声，试图吸引聊得正欢的三人的注意力。
其实，算得上“交谈甚欢”的只有梅师姐也就是梅娘和陆恩两个人。梅娘待人热情自来熟，路上时就和陆恩很聊得来了，不到一会两人就互称姐妹。而公孙荷则是被提供话题的对象，梅娘说话十句不离“娇娇”，他本人一点也不乐在其中，反而十分暴躁。
如此一来一去，陆恩已经从梅娘口中知道公孙荷小时候尿床、偷穿师姐们裙子等等的糗事，她也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变为极其放松。
刚刚她们就在讨论公孙荷今昨两天哪天的口脂颜色好看，陆恩喜欢昨天令她惊艳的嫣红，梅娘却说是今天的梅子红更加引人注目。两人争来争去，公孙荷实在忍不住反驳二人：“我最好看的自然是水红！”
陆恩和梅娘：“！”
然后，三个人就听见前面传来咳嗽声，很自然地向声音来源看去。
看清了来人是谁，这下连公孙荷都一脸吃惊，三人脸上都是有些陌生的神情。
“怎么，连爷爷都不认识了？”公孙玉奇怪。
公孙荷听到这句，却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霹雳，脸上都有点扭曲，惊道：“爷、爷爷？！您——”
“……我？”察觉到不对，公孙玉捏了个法诀，下一秒一个水镜就出现在他面前。
公孙玉也吃惊了。
他本以为师姐只是帮忙恢复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可没说连外貌也要年轻回去！因为发生的事太多，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绑起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黑色，因为年老而生出的黄斑也不见了……
所以，公孙玉不覆之前老爷子的形象，除了心态，整个人已经由内而外地变成了他年轻的样子。
名字里能有个“玉”，容貌本来就不算差。再加上他又公孙荷如此貌美的孙子，想想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公孙荷细看一番，果然发现对方眉眼之间与自己有相似之处，又看他身上的衣服与爷爷一模一样，心中又更信了几分，不禁埋怨道：“您又在玩什么把戏？”
“……不是把戏，不，这个不重要，”公孙玉无奈，对他们说道，“梅娘，你去以我的名义告诉宗门所有人，五日后未时之前，我要在三峰底部石碑处看到所有人，不得推脱！”
梅娘从惊讶中回过神，疑惑着应了。
或许身旁这两人还一头雾水，陆恩却知道，宗门的大动荡即将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动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