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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尔晴,你就是个工具人 ...

  •   已经是金秋十月,尔晴靠坐在廊栏旁,细细地绣着手里的活计。前些日子天气突变,冷得大家直打哆嗦,偏偏下人们的冬衣还未到,只能硬生生地抗着。
      今儿个太阳正好,尔晴忙里偷闲便想着帮皇后娘娘绣个丝帕。冬季马上要来了,去年的丝帕洗了几水后颜色便淡了。尔晴早便该提前准备,可最近的事儿有些多,此时再耽搁,皇后娘娘怕是没得用了。
      远远看去,尔晴精神专注地在一针一线地绣着,可细看才能发现,她的目光是无神的。一针下去,绣棚下面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被狠狠地扎了一针。幸亏尔晴缩得快,这才没污了绣布。
      她咬着唇怔怔地看着手尖的那一点红,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浓厚。
      抬眼,看看日上中天,再过一会儿皇后娘娘便要休息好了,她没时间浪费了。尔晴深吸一口气,忍着情绪,继续一针又一针地穿来刺去。
      慢慢的,胸口让人憋闷的感觉好了些许。尔晴浅浅一笑,带上了无奈与隐忍,来了这么多年,这个法子仍是这般好用。

      ……
      “尔晴,你真是额娘的好孩子!”
      宫女们的探亲日子总是相当热闹的。与以往一般,尔晴不太想去。要不是为了那点银子,她估计就真不去了。
      幸好,范佳氏不是每次都会来。有时候也会让下人直接送银子。每当这时,尔晴总是轻舒口气,虽就那么一点点时间,可总是虚情假意也着实辛苦。
      这次尔晴却知自己躲不过去,因为范佳氏老早便派人递了口信儿。果不其然,一见范佳氏,尔晴就见到了这个明艳的中年妇女热泪盈眶的腻歪模样。

      温顺地看着范佳氏笑容中满是欣慰与激动的模样,尔晴微微低头。
      她的手被范佳氏紧紧地握着。两人的手极像,葱白玉润,就连指尖都透着秀美。
      可尔晴却觉得挺有意思的,至少,比看着范佳氏的脸有意思。
      范佳氏的手肤泽细腻,指甲修得圆润,连边边角角都找不到缺点。
      尔晴的手指甲干干净净,掌心处被一层层淡淡的茧裹住,摸上去略有粗糙感。常年在宫里做些伺候人的活计,手也跟着粗了。尔晴还记得原身刚到宫里时,也跟范佳氏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拎着稍稍重一点的东西都觉得皮肤蹭得肿痛。这才几年,她就被锻炼得可以扛着几十斤的东西行走无碍了。
      尔晴有些失笑,这两只手握在一块儿的模样怎么看着这么可笑呢?像是母子倒掉了个儿般。可就是这样一双手,范佳氏居然根本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范佳氏哪里会感觉到异样。这个女儿一向温顺,打从入宫来,从未让她操过心,反而给她带来了不少的荣耀,所以她习惯性地忽略尔晴的心情。
      这些天,喜塔腊氏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虽然公爹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一丝丝遗憾,觉得尔晴可以嫁得更好。平日里唯公爹是从的范佳氏这次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怎能不高兴?富察傅恒是谁?本朝最得宠的小舅子,青年俊才,前途无量。
      若像公爹所说的,尔晴再要往上一步,就只能是宫里的妃嫔了。成为皇帝的女人对家族的好处自然是更多,但宫里规矩多,且伴君如伴虎,此刻风光,下一刻就不知是何等的风景,何必去冒这个险。
      她只是一个女人,胸无大志,当然希望生活更平稳些好。荣华富贵固然让人羡慕,可也要有命来享受。
      宫里仅一个高贵妃便能打消很多人的绮念了!这个女人与皇后分庭抗礼到现在还能继续嚣张如故,难不成真的是皇帝被掩了耳目?
      只不过是她的家族够大而已。
      喜塔腊家族不过是个包衣,官儿再大又如何?该下轿行礼、该下跪磕头的事,件件不能少。与其好高骛远,还不如看着眼前来着实际些。

      想到这里,范佳氏忍不住在怀里多掏了些贵票出来,她略有些心痛地看了看,还是一咬牙塞在了原先准备的荷包里递给了尔晴。“好孩子,这些快收好。”
      尔晴接过后捏了捏,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什么东西都不如这些阿堵物来得实在。
      “额娘想过了,你这边现在正是花用的时候,不能太省。”范佳氏轻撇嘴角,“所以额娘另外在你阿玛准备的荷包里放了些贵票。”
      尔晴甜甜地冲着范佳氏一笑:“还是额娘待尔晴最好。”
      见女儿露出活泼的一面,范佳氏轻轻地拍拍她的手,“仔细礼仪。”喜塔腊家的女儿自该是端庄明淑的,怎么可以这般孩子气。
      尔晴果然收回笑容,得体地向范佳氏请罪。“多些时日没见着额娘,一时兴起倒是有些控制不住自个儿了。多亏额娘提醒。”
      “好孩子!好孩子!”见着尔晴身上挑不出一丝缺点的模样,范佳氏又忍擦了擦眼角。“你果然是娘最喜欢的孩子。这往后啊,你就是到了富察家,也可得记得自己莫要失了礼数。要知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便是得到夫君的敬重,别把精力放在一些小事上。”
      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住荷包,尔晴忍住立马把它们放到怀里的冲动,乖乖地点头。
      “额娘此次前来,你法玛也有交待。”范佳氏笑盈盈地地拍拍尔晴的手,“他嘱咐你,此事还未正式下旨,在宫里可记得不要张扬。”富察傅恒是很多人的乘龙佳婿,不知多少人盯着的。宫里的人手眼通天的,圣旨一刻未下,此事都有可能产生变数。
      “尔晴记住了。”

      范佳氏没听出尔晴的敷衍,只一个劲地感慨。或许是夹杂了一些其他的心思,她难得从尔晴幼时回忆起,“额娘啊记得,你才生下来的时候一点点大,比你哥哥小得许多。你向来乖,没让额娘吃多少苦头,可没像你哥哥那般顽皮,整日缠着额娘哭闹不休,一刻都放不下。你总是一个人乖乖地坐着,饿了也晓得跟奶娘说。额娘当日就说,你这孩子日后必有大福,这可不,被额娘说中了。”说到这里,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尔晴,尔晴,”她伸手抱住尔晴的肩膀,“这些年你辛苦了。好在一切都苦尽甘来,往后,你的好日子就快来了。”
      尔晴极好地掩饰着眼里的不以为然,轻轻侧身,躲开范佳氏,她轻声道:“额娘快把眼泪擦干。”
      范佳氏一激灵,赶紧松开手。宫里不兴哭哭啼啼的,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可不得了。“好了,时日也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
      “嗯,额娘回去也慢些。”尔晴摆了个极端标准的宫礼,将范佳氏送走后,这才收回脸上的笑容。
      总算是结束了!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她浅笑。
      尔晴原身的阿玛是个短视的,这荷包明明是公中所出,他却每次都说自己掏的。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他每次都恨不得从中再揩些油水走,再打着各种旗帜直说为尔晴着想。
      至于范佳氏,尔晴脸上的笑意更重了。原身的这个额娘也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若说她不喜欢尔晴吧,倒也不至于。
      女子嫁入夫家时,都会有嫁妆,这些嫁妆包括金银细软,也包括田地庄子,还有些是商铺。这些都是归女子私有的,公家是不能分配的。所以,女子把自己的嫁妆看得极紧,有的擅于经营的,便会想办法做些生意,让自己的嫁妆越来越多。
      这些嫁妆就是女子傍身的根本。有钱,夫家再眼红,也不能明正言顺;没钱,每日里拿着公家的那点月钱,连下人打赏都捉襟见肘,这日子自然也过得舒畅不起来。

      当然,嫡庶之分会被世人看得这般重,也不完全跟嫁妆有关。
      正妻在嫁入这个家时,不仅要携带丰厚的嫁妆,其次还有家族资源。也就是说,男方今后的荣华富贵,女方以及她的家族都有一份功劳在里面,所以获得特权是十分正常的。
      娶妻娶闲,纳妾纳色。作为一个妾,进入这个家庭时两手空空,最大的资源只有美貌,这样的妾想与丈夫同富贵自然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让双方的子女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朱元璋的长子朱标死了以后,朱元璋第一时间不是立其他的儿子,而是把朱标的儿子朱允炆立为储君,导致之后老四朱棣直接起兵造反就是这个原因。在宋朝时期,一个家庭的继承权是嫡长子开始起,庶子要等同辈人的儿子轮完,才可以轮到自己。

      范佳氏和平常女子一样,是高嫁,但是她手里的嫁妆却微薄得很。因为她是庶女。
      尔晴的父亲是个浪荡子,虽是嫡子却因名声败坏无人肯嫁。
      范佳氏当初就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这才嫁入了喜塔腊氏。当了半辈子的庶女,她受够了,她再也不想被旁人想踩就踩,想搓磨就搓磨。
      当初她选择尔晴的父亲受了多少人暗地里的嘲笑。因为范佳氏是靠自己的美色攀上的高枝,这在嫡女们的眼中,是不入流的手段。她硬是挤身这个阶层也等于得罪了大部分的人。
      不过范佳氏此人心思极重,真正的喜怒极少在她的脸上看到。经过她多年经营,旁人只看到她孝顺公婆,待夫君贤淑至极,以至于尔晴的父亲虽然狗改不了吃屎的仍在外面留情,却硬是没带一个女人回家来扇她的面子。

      范佳氏从小极爱自己的嫡长子,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儿子身边。不但将儿子的学业看得重,整日里端茶送水,更是想尽办法为他拜师,事事俱细地看顾。
      只是尔晴从小颇受喜塔腊氏当家主母看中,她才会分了一点心思给她。
      平心而论,尔晴原身从小未曾受过什么苦楚。她自小聪慧可爱,极会讨好人。原身平日里也仗着这点小聪明沾沾自喜,就算是在外面偶然受到些歧视也未曾放在心里。因为她知道自己未来定会被嫁入高门,哪个被养在当家主母的孩子不是嫁得好?
      至于父母的名声,老实说,尔晴并未放在心中。常年被祖母带在身边,喜塔腊嫡女里头一份儿的荣耀永远少不了她。
      这样的她如何会真的从心底尊重父母?不在面上嫌弃他们拖自己的后腿便已经是幼时尔晴能做到的极限了。

      就是这样的尔晴,却没料到自己会被当作工具送进宫里。
      当初,她被带走时,眼睁睁地看着偌大的一个家里什么人都找不到。就连那个平日疼爱自己,连玛法都由着她喊的祖父,也只远远地看着她被陌生的宫人带走,表情冷漠得原身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这时,原身才知道,自己在喜塔腊氏的心中,不过是一个有些价值的物品。她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帮了她,也是把她送进宫里的原凶。
      原身极受打击,心里就隐隐地埋下一颗阴霾的种子。到宫里后,接二连三地受到挫折,原身差点没疯掉。一个在家里娇养的千金大小姐在宫里非但什么都不是了,还被人嘲弄母亲不入流,可她却连反驳都不敢,只能唯唯诺诺地堆着满脸的笑容。

      尔晴知道,范佳氏此次能拿自己的嫁妆补贴她有多不容易。范佳氏的嫁妆好不容易才积攒得丰厚些,原本准备全部为儿子所用。没料到尔晴却如她当初一样,从众多嫡女中杀出重围,来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从那刻起,范佳氏的母爱这才真正地分了一点给尔晴。可即使这样,范佳氏心中仍是有些不甘愿的,这才会在拿钱时委婉地提醒尔晴,自己是做了多大的贡献。虽然她给原身父亲留了点面子,却仍是忍不住露出一丝鄙夷。
      儿女都大了。女儿眼瞅着要嫁入高门,儿子未来可期,她可傍身的倚仗多了,再难像以前那样伏低做小。这些年来,她为了这一刻算是忍够了,狂喜之下,哪里还能控制得自己的情绪。

      ……
      看着手指又沁出了血珠儿,尔晴无奈地放下针线。算了,这会儿绣不成了,就不绣了。
      正待她起身为皇后娘娘午憩后做准备时,却听得外面有人通报。
      “纯妃娘娘到!”
      尔晴一怔,赶紧上前迎接。

      纯妃是一个极为秀美的女子。但她的特别不在于面容,而是她的身上的书卷气。
      细细看去,她眉尾弯弯,眼角却轻挑向上。这个本是娇媚的长相,却被身上的雅致气息中和成了淡淡的疏离。
      此刻,纯妃与玉壶正静静地站在长春宫门前,见着尔晴前来,她淡淡看了一眼,便漫声道:“娘娘此刻还未起身吧?”
      “回纯妃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午时才休息,依着往常的习惯,确实还要一会儿。”尔晴得体地行礼,微微侧身,“纯妃娘娘不若先品品茶?”
      纯妃“嗯”了一声,便熟悉地走到了屋里。

      待到那群小首饰们奉上茶,尔晴便乖顺地站在一旁等。
      以往也有这种情况,毕竟纯妃是长春宫的常客。纯妃性子静,便是一等就一个多时辰也从不着急,反而会自得其乐。
      果不其然,玉壶从怀里掏出一卷书,纯妃接过,低头慢慢地看了起来。

      “富察侍卫到!”
      尔晴还未站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又有通传声。
      她忍不住轻皱眉尖,怎么都赶这个时辰来凑热闹的?明月去内务府去领东西,估计又去吵架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回来。
      “璎珞,”尔晴轻唤,“去迎一下。”
      一个外男和一个宫妃,两人不好同坐一室,尔晴此刻又实在不太愿意理富察傅恒,便小声拉着魏姐叮嘱。

      “尔晴姐姐,要不你去?”魏姐语声带笑,轻扯了一把,低低地道:“富察侍卫想必会更欢喜些。”
      “别闹!”尔晴轻斥。平日里大家在宫里闹闹也就算了,现在来人了也这么没轻没重的。
      魏姐轻笑一声,“那我就去了。”
      尔晴瞪她一眼,推了推她,便由得她去了。

      “娘娘,这些日子的葡萄极甜,您尝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尔晴小声地上前提醒。
      其实她也不过是应个景,化解下尴尬。
      魏姐到宫里时日还短,还有些野性。尔晴怕纯妃看着不喜,便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平时纯妃当惯了隐形人,只会淡淡地回一声。谁料今天纯妃却忽地抬眼看了尔晴一眼。
      这一眼看得尔晴不由一怔。
      为什么,她感觉到纯妃对她似有敌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尔晴,你就是个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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