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一双人》染轻纱

32、浮花浪蕊

　　我不记得我究竟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当我从色彩斑斓又缭乱的梦境中清醒，我只知道我依然在这个我熟悉又不熟悉的时代，我依然是八皇子胤祀的福晋。
　　“小姐，您别多想了，咱们还是先把身子养好了要紧，日后还长着呢，不愁这一儿半女的。”翠儿看我只是流泪，还以为我是为了孩子的事儿而难过。我承认我的确心疼自己的孩子，他不仅是我的骨肉，更一度成为我最大的筹码。但是更多的，我却是在为我自己难过，我心疼自己的身躯，我利用它，去讨好、去取悦我以为能给我幸福的男人，但是最终我却仍然一无所得，一切只是我自己和自己的阴谋。
　　在我养病的这段时间里，胤祀基本没来看过我，即使偶尔的来了，也只是隔着帘子在外间问问，任凭翠儿如何请他进来，他总是借口自己忙，甚至连外间的椅子都不坐便出去了。比起翠儿满脸失望焦心的样子，我反而倒是淡然，他不肯相见正是对了我的心思，是他和他妻子害我这样的，我本不想见他，同时，隐隐地，我竟也有些无颜见他。
　　这日，我难得觉得身子清爽，便准备起身打扮一番出去转转。可是当我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不免一下傻了眼——这还是我自己吗？那是一张消瘦又蜡黄的脸，眼里没有一点神采，虽然我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一时见了如此的自己，还是……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从前是老公，之后是这里的四贝勒，再之后又能是谁呢？胤祀？断然不会，我依然记得我曾经那么深切地恨过他，也没有忘记他对我的“深谋远虑”。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孩子了，对他来说也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我自身却仍旧在他手里，或许不久我就能亲身体会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是如何被处理的。想到这里，我突然再没一点儿上妆心思，起身推开后窗：天气果然是冷了，后廊更是一片萧索。记得几个月前，那人曾经扯着我，置身在繁华耀眼之中，许给我花团锦簇的明天。倏地忆起永寿宫，想起良妃那苍凉、怯弱地眼神。纵然她有自己儿子，夫君又是至高无上地皇帝，但她仍是那般，甚至连门都不敢迈出一步。更何况于我，一个被王爷遗弃失了宠又没了孩子的侧室。现如今我还有康熙这份情，但是我和胤祀之间那些不可说的故事，恐怕一切终不能长久。
　　“仔细吹了风，难得好些，偏你又往这风口里站。”翠儿给我披上衣服，上前盍了窗。
　　“我们会这样过一辈子吗？”
　　“小姐，”翠儿先是一惊，又将我扶至美人塌道，“说这些个没缘故的话做什么？贝勒爷从前对咱们怎么样咱们自己还不知道吗？虽说现而今他如此这般，但依翠儿看，只要小姐肯俯就……”
　　“他不会再对我好了！”我果断又坚决。
　　“其实贝勒爷真的对您很好，只是，您都不知道。”翠儿竟然怅然而哀怨。或许她根本没察觉自己的那份情不自禁，但是却被我这个旁观者听得一清二楚。
　　毕竟我和她不一样。一路走来，虽说她一直伴着我，但我清楚的知道我和她之间并不是没有隔膜，我和她的距离是那么远，三百多年，或许注定她要和他们站在一起。站在一起？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也许……我心里忽然又多了一个想法，一个我一直没想到过又最为可怕的设想。
　　我什么都没有，真正的孑然一身。
　　“你……先去吧，我有些累了，想自己躺一会儿。”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四周又静下来，我闭了眼躺在那，泪就从眼角无声地流进了发隙。然后我有忽然想到自己哭过后那双红肿的双眼，在配上现在这模样，简直……我竟然扑哧笑了，纵然我是个爱美的人，但对于自己这时还能想到臭美的心思，我还是实着吓了一跳。至于日后每每回忆起这天的一切，我还是隐约认为，那时的我多少有些精神失常，否则，我定然不会做出那一串无法解释的行为。不过，如果当日我没有伸出那双手，也不会有让我一生怀念的那段情。
　　我勾引了他，最终害了他。
　　“萋萋芳草忆王孙
　　柳外楼高空断魂
　　杜宇声声不忍闻
　　欲黄昏
　　雨打梨花深闭门”
　　“对不起。”一曲终尽，他已在我身后。我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吸着他的气息，感受他的温暖，至此，我只想拥有这个男人。
　　他终于成为我真正的夫君。
　　“刚才那曲子可是你自己作的？倒还不错。”此刻，他正躺在我身边，心满意足地样子。
　　“我想……算是吧。”我含糊答着。那是我从前听过的一首歌，只不过刚才弹时有几处记不得的是自己随意改的。这些都是其次，我的事儿还没完呢！想到这儿，我转过身，用指尖划着他的胸脯：“如果有一日你不要我了，我又该怎样呢？”
　　“不会的，既然要了你，就一定会好好待你一辈子。”他闭着眼，捉住我在他胸前的手道。
　　“‘但见新人笑’，想必这样的事儿也是有的，尤其是帝室之胄，美人佳丽更是无数……”
　　“可是你只有一个啊！”他睁开双眼笑望着我道。
　　我靠在他怀中不再言语，他这一句已然足够。
　　不得不承认，我本来就是一个虚荣而贪婪的女人。为了荣华与安逸，从没吝啬过自己的身体，即使是一个现代女性，像我这种开放的做派也是少之又少，不过没关系，我既不要牌坊也不在乎名节，及时行乐才不枉此生，不枉我穿越而来。
　　这一夜梦境不断，我总也没能睡得塌实，朦朦胧胧，我知道胤祀似乎起来了，便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你睡吧，还早呢，我得进宫去了。”他走到床前抚摸着我的脸道，“等我回来就来看你。”
　　我笑了，点点头道：“爷快去吧，杏儿等您。”
　　虽然这个几月来我并没有出门，但是外面发生的大事却尽在我心里：康熙回京了，太子也废了，只是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真正缘故。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一切还和我扯不上什么关系，纵然过不了多久胤祀就要受到打击，但也未必见得就是坏事，康熙一心想让他做个闲散宗室，这也正和我的意思。只是胤禛那里，到最后恐怕还是要……哼，毕竟时间还早，到那会儿我指不定又是什么光景呢！我能不能活到那时还未可知，我只先享受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于是，整个王府里，我这小院子再度成为最温馨幸福的地方。我想尽办法的取悦他，让他越发离不开我。我们像那些新婚恩爱的夫妻一样，夫唱妇随，凤凰于飞。他从不提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儿，偶尔安静的时候，他会蹙着眉头，我知道他心下烦恼，但也不过问。他不说是觉得我不能帮助什么，我不问是我不想帮助他什么。我每天只是变着法的讨他欢心，然后挥霍他给予我的财物珍宝。我知道我自己越来越像那些历史上的妖妇，那些没有好下场的坏女人。
　　果然有一天，命运又一次摆布了我。但这一次，我没有不甘，也不再堕落，我终于懂了“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