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倾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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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释风的神思渐渐恍惚起来。
早知道这样，自己实在不该这么冒进的。
为了尽早结束这场战争，他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大胆战术，激进得让人瞠目，早期确实起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战线的推进速度也是极快，但是，随着部队越来越深入郑泽民的势力范围，这仗打得也越来越辛苦，沐释风却依旧坚持速战速决，他不是不知道这时候需要耐心，谁坚持得住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是——他没有时间，他担心等他耐心地打完这一场仗，那个人，再也不会在那里，他害怕。
沐释风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笑，他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去，让他着实有些不甘，这计划本来也算周详，他的大部队迂回至后方直捣郑泽民的老巢，而他自己，负责牵制郑泽民的大部队，事情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出了错，郑泽民在得知蓉城被围后竟然不回兵救援，而是拼了老命与沐释风的部队展开了对攻，似乎有意与沐释风同归于尽。
这种打法一点也不象郑泽民的风格，他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从战争的一开始，郑泽民就象是来和沐释风拼命的。沐释风想起军情处先前提供的情报，说白牡丹是郑泽民的人，两人的关系耐人寻味，他起初半信半疑，两人年纪相差颇大，个性更是天壤之别，郑泽民的姨太太一茬接一茬，而白牡丹，也算是有个性有胆色的奇女子，怎么也不象是会为了郑泽民那种人舍命的糊涂蛋，现在看来——爱情，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便是爱情。
沐释风脸上的笑容益深，一旁的雷大虎却忍不住抽泣起来，见他神色恍惚，忍不住低声唤他：“少帅，少帅。”
“我还没死呢，哭哭啼啼的象什么样子。”沐释风心里烦，忍不住轻斥道。
雷大虎不敢再哭，惴惴的样子有点可怜，沐释风低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难过，我死不了，没见到我想见的人，我不会死，你老实告诉我，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如果郑泽民还这样不要命地往前攻，我们只怕守不住今晚。”雷大虎知道瞒不过，老老实实地说。
“啊——”沐释风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马师长他们的部队最快也要明晚才能赶到，看来我们——”沐释风没有继续往下说，脸上的表情萧瑟：“真是不甘心，只差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沐释风说不下去了，和他和倾城的情势很相似，到底是差了这一点点，却是致命的。
雷大虎眼见沐释风胸前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渗血，他说话的样子已经很吃力了，眼神也似乎渐渐地涣散起来，心里害怕，声音也哆嗦起来：“少帅，你，你放心，我，雷大虎发誓，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守过明晚，你放心！我马上替你去找医生，这炮弹怎么就不长眼睛，偏偏把医生给炸死了。”
何止是医生，这些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也都去了十之七八，沐释风只觉得喉咙口一甜，知道不好，不愿雷大虎担心，趁他转身的时候悄悄地吐在手帕上，雪白的帕子立刻被染得鲜红，看得他也是触目惊心，他低声唤住了正欲往外走的雷大虎：“大虎，你等等。”
沐释风费了很大力气才从贴身的夹袄中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雷大虎的手上，他的眼神始终凝视着这物件，痴痴地望了许久，最后才下定了决心：“大虎，你替我将它交给少夫人，就说我说的，请她转交给许少卿。”
是那枚桑椹的发卡，他趁谢倾城不注意的时候偷了来，一直藏在贴身的夹袄里，他其实应该对倾城更有信心的，这发卡他偷了许久了，倾城竟然至今未察觉，可见许少卿在她的心里渐渐地淡了，他若早点明白这道理，自然不会对倾城说那些混帐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波折，他觉悟得实在太迟了。
雷大虎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发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帅不会是伤得糊涂了吧？他结结巴巴地：“你说给谁，给许少卿？”
沐释风笑得云淡风轻，这一刻，他仿佛真的放下了，这样再好不过了，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因为他而改变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很好，很好。
沐释风冲雷大虎摆了摆手：“你去吧，我有点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雷大虎不敢离开，这时却听外面传来了很大的声响，沐释风又催他，他这才不情愿地朝外走。沐释风的眼皮渐渐下垂，他知道，如果就这样睡去，也许再也醒不过来，可是——眼皮不听话，渐渐合在了一起，而一闭上眼睛，他便不愿意再睁开，在梦里，倾城笑容温暖，紧紧地抱着他说“我舍不得你”，声音悱恻缠绵，眼中水光潋滟，看得他心里一阵乱跳——他再也不愿意醒来。
沐释风是被人用力摇醒的，他恼怒地用力拍打着摇他的那个人，在梦里，谢倾城几乎就要说那最动人的三个字，可惜——触到的是雷大虎又惊又喜的眼眸：“少帅，你看，你看谁来了！”
沐释风吃力地抬起了眼睛，眼前有些模糊，来人一身戎装，却如书生般儒雅，不是许少卿又是谁？雷大虎在一旁兴奋异常：“许，许公子来支援咱们了，郑泽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跑了，咱们安全了，安全了——”雷大虎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沐释风也很激动，他没想到许少卿竟然会来，两人虽然在谢倾城的事上达成了共识，但敌对的立场没有改变，没想到他竟然肯来帮他。他望着许少卿，然后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处，他声音虽低却真诚无比：“多谢。”
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自己的死敌，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自己，沐释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费力地说出几个字：“倾城，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许少卿缓缓地摇了摇头，沐释风心一冷：“你不肯？我是真心的。”
许少卿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你想说什么自己对她说，我怕我这个传声筒表达不了你的真心。”
沐释风还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许少卿已灵巧地闪开了身子，身后立着一人，雪白的长袍，脸上温婉的笑容，一如他初见她的那一刻，只是她的眼睛看起来比那时的肿，她的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哽咽：“是我，是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沐释风眨了眨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离开之前，她还意志坚定地要离开他，怎么现在——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抱住了那个扑向床沿的女子，是她的气息，带着栀子花的清甜，熟悉却是久违的气息，他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得分明。
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根本顾不上旁人，却见许少卿身后又闪出一人，他的嗓门很大，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戏谑的声音：“还有我呢，我也来了。”正是方靖江。他见雷大虎在一旁因为说不上话而干着急，于是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最清醒，知道长官的伤势要紧，其他的人，哼哼——”
沐释风倒是无所谓，谢倾城已羞红了脸，表情也立刻变得焦灼起来，方靖江走了过来，白了她一眼：“现在才知道担心？你啊，太平的时候总要惹点事，好好的非要分手，一知道人家要生要死的时候又巴巴地赶了来，也不管这里多危险，若不是碰到了许公子，只怕你的小命就要交在这里了。”
方靖江说得毫不客气，谢倾城虽然被骂，却不敢吱声，只是小声地催促他：“你就别教训人了，等你救了人，我由得你骂，行不行？”
方靖江轻笑：“看他刚才抱你抱得那么紧，他一定死不了。”他转向沐释风：“我说得对不对？她是你的强心针，现在你不想死了吧？”
沐释风紧紧地握着谢倾城的手，只是笑，是呵，无论如何会活下去，幸福地活下去。
这一场风花雪月，这一场倾城之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倾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