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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倾城 ...

  •   定了亲,下了聘,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虽然觉得婚事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所以也鸡飞狗跳忙碌了好一阵子,既然订了亲,大局已定,沐家的意思倒也不急着举行婚礼,想来是那位沐家公子还不舍得目前放浪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不过这倒也遂了谢倾城的心愿,她也是这婚事拖得一天是一天,最好永远也不要举行。
      好些天没有去医院了,正好婚事告一段落,这日便早早地去了医院,到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得一旁的病房里传来很大的喧哗声,她因为本来就不是医院的正式医生,个性又是不爱管闲事的,所以一开始就算听得吵闹声也没理,不过后来声音越来越响,护士小珮又一脸怯意,过来求她去看看,她知道今天院长和主治医生有一个大手术,医院里没有主事的大夫,她虽不是正式医生,好歹也是医院的一份子,不得已只好随小珮过去看看。
      “人呢,医生都死光了吗?还不快把医生都找来,再不来,老子毙了你们!”还没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一个粗大的嗓门,嘴巴骂骂咧咧的,小珮吓得缩到了倾城的身后,整个人象筛糠般抖个不停,看来是被吓坏了。
      屋子里除了一群发抖的护士,还有两个男人,都是一身的戎装,年长些的胡子拉碴,扯着嗓门吼,手放在腰间的枪把上,看样子好象随时准备拔枪,吓得几个小护士花容失色,不敢作声,另一个年轻的,左胳膊似乎受了伤,军装的袖子已经被染红了,湿漉漉的,还不停地有新的鲜血渗出来,看得人触目惊心,不过伤者本身倒是不怎么在乎,眼神清冷,仿佛流血的是旁人,他不过是个漠不关心的旁观者。
      小珮轻轻地叫了声:“桑医生来了。”刚才还呆若木鸡的护士们象是得了特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谢倾城路上已听小珮介绍了情况,那个年轻人受了点伤,医生看伤得不重,就让护士上药,今天有重要的病人手术,开完药就去手术室了,可那长得象野人的家伙一定要医生来上药,又凶又固执,所以吵到现在。象野人的家伙,说的应该就这个胡子拉碴的,还真有点象野人,本人比野人还要野蛮,见来了人,立刻冲了过来,不过见是个女的,年纪又很轻,立刻又发火了:“怎么来了个女的?男医生都死光了,去叫个男的来!”
      围着谢倾城的护士吓得立刻做鸟兽散状,谢倾城自小就随父亲在军营厮混,也是见过世面的,她的那些叔伯辈的也是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喊,一天拔个几回枪也是常有的事,不讲理起来比这个野人还要恐怖,她早就锻炼出来了,她扫了那人一眼,淡淡地:“其他医生都在做手术,至少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出来,如果你不怕你的朋友流血过多而死的话,你就等吧。”
      那个年轻人的脸色果然很苍白,野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声音立刻软了下来,脸上还努力挤出了一点笑容,不过因为勉强,所以比不笑的时候更难看:“医生,要不你先看看?”
      果然吓唬几句就老实了,谢倾城心里暗笑,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小珮适时地把刚才医生开的药方递了过来,谢倾城看了看,完全没有问题,于是吩咐小珮:“给病人上药。”
      小珮刚应了一声,那野人却又冲了过来,粗声粗气地:“不用她,你来。”
      谢倾城专攻的是内科,外科手术不是强项,于是耐心地对两人解释:“我们这里的护士都很专业的,看病我行,但是包扎她们比我专业,让她们给你包扎上药会更好。”
      那野人有点吃不准了,转脸向那年轻人望去,谢倾城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那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你来。”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看样子在军中应该军阶颇高,发号施令惯了的,谢倾城不愿再多事,于是走了过去,小珮忙端了手术器具亦步亦趋地跟着。
      那个人的整条手臂都似浸泡在血泊中,谢倾城极力克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她有一点点晕血,头开始有点发晕,但是她知道现在一定要冷静,她偏了偏头,转向小珮,是责备的语气:“怎么拖延了那么久?要是手因此废了,或是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小珮有点害怕地看着谢倾城,小声地辩解:“是他们,是他们——”
      “他们没有医学常识,你也没有吗?”谢倾城加重了语气:“把他的袖子卷起来。”
      那人的伤在胳膊,真的耽搁得太久了,外衣虽然脱了下来,但是衬衫与伤口沾在了一处,要分开可能要费大力气了。谢倾城狠狠地瞪了小珮一眼,伸手问小珮要了一把剪刀,然后转向那人,放柔了声音:“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微微有点愕然,似乎不太适应谢倾城这么快的转变,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把脸转向了窗外。其实谢倾城并不是很有把握,她不过是装得镇定,好在那人很配合,整个过程都没有转脸看过她,也没有发出过一点声响,这让她的压力小了很多,她知道整个过程,撕开衬衫的时候,消毒的时候,上药的时候,都会很疼,但是,这个男人,还真有点关云长刮骨的英雄气概,连眉都没有皱一下。虽然开始的时候印象不佳,不过现在,她对他倒是有了几分好感。她最后给伤口裹上沙布,女孩子心性,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完后拍了拍手:“好了。”
      那人这才转过脸来,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谢倾城看了许久,似乎有话想说,不过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旁边的那个野人比他更善于表达情感,冲过来热情地握住谢倾城的手:“谢谢,谢谢你。”
      谢倾城有点受不了他的热情,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为了与他保持距离,后退了几步,这才淡淡地:“我是医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用客气。”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生,最了不起的医生。”野人的评价高得让谢倾城惭愧,她只好笑笑:“我们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很优秀,我是最不中用的。”她见那野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怕他说出更让人汗颜的话来,连忙转向那年轻人,抢着说:“回去要按时吃药,每天到这里来换药,还有注意忌口,辛辣的东西不要吃,伤口不要碰到水,有什么异样的情况要及时到医院就治——”谢倾城转而吩咐小珮:“把药的用法和注意事项再对他们重复一遍,男人家比较粗心,重要的写下来给他们。”
      交待完小珮,谢倾城冲两人点点头,刚要离开,却见那年轻人一脸的愕然,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恍惚:“你,你要走?”
      谢倾城暗笑,是不是刚才失血过多,脑缺氧,怎么竟然说胡话了?也没多想,她淡淡地笑笑,便转身离开,一点也不知道那人,在她身后看了许久,许久。
      她出来后才觉得头有晕,想起刚才的血,有点反胃,于是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朝露台走去。露台是她来医院以后布置的,和她在英国住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遮阳伞,她甚至买到了同样的花色,一样的椅子,一样的秋千,喝咖啡的小圆桌上摆着的也是永远不变的栀子花,因为他说过她清新得如同早上沾着露水的栀子花,她知道他不过是在恭维她,做不得数的,不过她还是爱听,他的声音,他的身上的皂角香,他抽烟后淡淡的烟草味,她统统都喜欢,可是,他竟然走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残存在记忆中。她知道她该忘了他,英国的一切,她早该干干净净地忘记,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把整个英国的一切都搬回来,但是,想要忘记一个人,是这样的难。
      她的整个身子倚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风景,她一直喜欢这样看风景,父亲说,眺望远方,可以让自己的胸襟更开阔,自己的胸襟有没有开阔她不知道,不过却因为总是这样看风景,把他吸引到了她的身边。
      她那时总是去固定的咖啡厅喝下午茶,那里有一个很好的露台,很开阔,周围的景致也很美,她没课的时候便去那里消磨一个下午,也经常这样眺望远处的风景,他那时同自己搭讪的第一句话,谢倾城到现在都记得,回想起来,那简单的几个字,依然有一种号肠荡气的震撼。
      “你在看什么?”谢倾城仿佛回到了当日,是他温和略带戏谑的声音。
      她当时的样子傻透了,因为他含笑的眼神,温暖的笑容,还有,漂亮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进去的眼睛。她就这样傻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他又问了一句。
      “好看吗?”谢倾城猛地惊醒了,不是她的幻觉,刚才第一句也肯定不是她的回忆,是真真正正有人在对她说,梦里才会出现的声音,竟然真实地存在着,她的整个人因为害怕而簌簌发抖,她不敢转身,怕一转身,他又象从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一直以同样的姿势僵硬地站着。
      过了许久,才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桑桑,是我,静轩。”
      谢倾城缓缓转身,是他,竟然真的是他。他比梦里看起来清瘦了些,穿着藏青色的长衫,比之从前穿洋服多了一份儒雅,她以为他穿洋服是最好看的,现在看来还是穿长衫更好看,多了一分书卷气,整个人也显得更温润了。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他,全然忘记了她有多么恨他,恨他不辞而别,恨他遗弃了她,恨他——现在看来,所有的恨,不过是因为实在太想念他了。
      “桑桑,你好吗?”她被他的话打断了沉思,她有些恼怒地看着他:她怎会好,他这样对她,她怎会好?她轻轻地冷笑了一声:“我好得很,莫先生,谢谢关心。”
      他似乎被她说话的语气吓到了,皱了皱眉,似乎也动了气,不过却还是极力隐忍着:“两年前我去英国找过你,听说你和未婚夫回国了——”
      谢倾城猛地抬头,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是他遗弃了她,却还诬赖她,他真的只有这点水准吗?她爱的男人,呕心沥血爱着的男人,是这样浅薄的吗?她的心,因为见到他欢喜得几乎沸腾的心,渐渐冷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清冷,她轻笑了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我去年才回国,而且,绝对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震惊的表情绝对不象是装出来的,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东西,懊恼,愤怒,还有深深的眷恋,他似乎有很多话要对她说,不过恰在此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我马上就去”,那人便垂首在一旁等他。
      他走近了她,想拉她的手,她飞快地躲开了,他有点无奈,抬眼看了一下垂首在一旁站立的那人,终于只是匆匆地:“晚上我在威尼斯餐厅等你,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就在你们医院旁边。一定有误会,你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晚上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误会?谢倾城不相信有什么误会,而且什么叫晚上我等你,他要她去她便去吗?他把她当什么了?她赌气地:“你不用等,我不会去的。”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只是重复着:“威尼斯餐厅,晚上七点,我等你,你一定要来。”
      他转身匆匆离去,谢倾城恼怒地在他身后大叫:“我不会去的!”
      他似乎听而未闻,反而加快了脚步,他凭什么这么笃定,料定她一定会去?她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谢倾城了。
      莫静轩,你虽然回来了,但是,她绝对不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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