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红颜黯》杀

5、狩猎（上）

　　“若乃日入严更，日出驾行。拔三库物，掣万营兵。后飞尘而斗暗，前御道而轸平。我皇乃播双仗，倍岩鄣。过渭川，透蓝田。张罗直至于洪口，趁兽却过于灞阡。掩掠东西。撮搦南北。”
　　——《驾幸温泉赋》之狩猎

　　□□重武，男丁学步扎马，孩提练武，龆龀随猎，及幼拉弓，加冠射雁。

　　三月春猎，皇家林场周围廷尉军环绕，展旗迎风，雄姿骄昂，声势浩大。

　　场内搭起巨大高台，皇帝及朝中百官皆携眷出席，端坐于上。

　　礼官传旨，出猎者抽签决组，一组三人；猎兔者，赏；猎狐者，赏；射雁者，赏；捕猛禽者，大赏。

　　台前，各组逐猎者立坐马背，一字排开，马侧稍弓噌噌发亮，真真英姿飒爽少年郎。

　　祖制，春典狩猎祭，凡仕族裔年及弱冠又无官衔者，皆着红；列百官又四品以下者，着蓝；列百官且四品以上者，着紫。皇裔俱着明黄。

　　孙虚在场上远远便看见见樊鸢并列在太子右边，身材清瘦修长，一身紫衣衬得肤色如玉，又见他双目微眯稍稍仰头，端的是美人姿态，脑中便自然回想起当日那惊鸿一笑，不禁看出神去。

　　樊鸢与太子还有户部尚书么子林岳平分在一组，他本与林岳平私交甚薄，平日里看到也只是互相点头示意，这会儿隔着太子更是没有话说。

　　只好直直坐在马上，百无聊赖。

　　樊鸢一向懒得参加这种贵族子弟互相炫耀自己能耐的活动，加上在太阳底下良久，还要听礼官宣读冗长的祀文，心里早就耐不住了。

　　虽然明文规定除年幼或病伤或其他重大理由，狩猎祭仕族子弟必须出猎，但禁军统领因需保护皇帝安全和维持治安，照惯例是不用参加的；一早樊鸢还为此窃喜不已。哪知那皇帝仿佛见不得他舒服，早朝一道“体恤禁军令”，硬硬把他给掐到猎场上——

　　“狩猎典乃大祭，朕当与众同庆，禁军就不用出列了，樊将军也好享受逐鹿之乐。”语罢，独孤鸿还朝樊鸢微微一笑，众大臣只当皇上甚宠这新任中尉，但看在樊鸢眼里却觉得这笑脸刺眼至极。以前樊缘还在宫里时，樊鸢是凤飞宫的常客，时间久了，宫里面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国舅爷是个顶顶懒人，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连吃个葡萄若是贵妃不亲自送到他嘴边便宁可不吃，有几次独孤鸿撞见还黑了脸下逐客令，自然对他的性子也就更清楚。

　　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这皇帝根本就是个变态，真不明白姐姐当初怎么就看上他了，切。樊鸢正恨恨想着。忽觉有道视线盯住自己，寻着看去，原来是那天潇湘阁里破门而入的骄纵少爷，便于之微笑致意。对方愣了一下，竟直接别过头去了。

　　樊鸢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甚在意。

　　一股倦意上来，直觉要打哈欠，突然想起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在前头看着，便微张嘴生生忍下来。不想旁边一个冷冷声音传来：“樊大人精神不太好啊。”

　　樊鸢被那话语冻得一个激灵，赶忙垂头恭敬答道：“太子殿下，小臣惶恐。”

　　独孤胄哼出声来，看住眼前低眉顺目满脸“确实惶恐”的人：“既然如此，那樊大人今天一定会表现神武了。”

　　樊鸢只得唯唯应了，心下暗叹，做了这位子，太子自然是要看自己不顺眼的，只是偏偏这会儿好死不死分在一组，本来想今天随便蒙混了事，这下子全泡了汤，还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伺候。于是乎心情更加恶劣起来。

　　其实太子注意樊鸢很一会了，见他从抽好组便开始一个人不知在想什么，时而仰头看天一脸慵懒，又时而盯住马头暗暗咬牙切齿，生动万分，看得独孤胄兴趣昂然。正猜想还会有什么表情时，他却抬头朝着一个人笑了，当下心情不爽起来。堂堂中尉，在这重大场合里走神也就算了，居然还对一个小人物笑得如此——不成体统，于是忍不住就插上嘴。结果那人马上收起笑容对自己换上一张恭恭敬敬的面孔，顿感无趣。

　　还惶恐，哼，好一个樊鸢，独孤胄暗暗记下。

　　狩猎开始的号角一响，独孤胄便长鞭一挥，策马冲出去了。樊鸢和林岳平又不敢喊他慢些，只好认命地追上去。

　　啧啧，太子果然不好伺候。

　　高台上，许多平日里不太能看到皇上的嫔妃们见一向三千独宠的樊贵妃身子不爽没有出席，今日又是庆典，相对自由些，不用被品级高的妃子压着说话，便纷纷想着法子逗皇帝开心好赢得圣眷。

　　独孤鸿心情还不错；昨晚暗探终于查出帮助缘儿逃出宫的宫人，立即命人严加拷问，相信不久就会有令人愉快的消息，于是乎竟然耐着性子听一群莺莺燕燕争相邀宠，无半点恼意。

　　只是看在群臣眼里又是另一番光景。皇帝最近心情时好时坏难以琢磨，做臣子的自然也跟着提心吊胆，这会儿见皇帝又无端高兴，机灵的便觉得事有蹊跷，还是缩紧尾巴的好。

　　“皇上，选秀的名单臣妾已经拟好送到上书房了，皇上看看有什么中意的，臣妾好留意留意。”

　　独孤鸿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点心，随意道：“皇后看着办就好。”

　　高皇后笑起来：“臣妾也是为皇上的事操心呢，皇上反倒不关心了。”

　　独孤鸿目光淡淡一扫：“哦？皇后似乎对朕颇有怨言哪。”

　　语气之间不复先前的春风和熙，一下子就把方才还热拢的场面给冻下来。

　　皇后脸色丕变，慌忙跪下，声音微颤：“臣妾不敢。”连带着身后宫人也跪下一片。

　　独孤鸿既不降罪也不安抚，只是细细嚼刚下口的点心，一脸悠然。

　　皇后不敢再造次，只得继续跪着。

　　大家都看出来皇帝正变着法子给皇后下马威，更是没有人敢出来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火烧到自己身上。

　　一时间气氛尴尬。

　　半晌，终于冒出个声音：“皇上错怪姐姐了。”

　　这开口的林昭仪和皇后一向不对盘，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众人都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出来替皇后说话，

　　相较于皇后的雍容，林昭仪相属娇媚，只见她巧笑倩兮继续道：“皇后姐姐也是生怕看漏了什么妙人，有些急罢了。”

　　独孤鸿跟着轻笑起来：“朕什么时候怪罪皇后了？”语罢看向皇后那里，故作一脸惊讶：“皇后怎么跪着？快起来吧。”

　　不等皇后谢恩，独孤鸿又开口道：“贵妃最近身子不太好，需要静养，选秀的事，皇后就同林昭仪一起商量决定。”转而语气温柔，“林昭仪，要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该做的。”林昭仪嘴上谦虚，心里得意，想

　　皇后无故吃了个闷亏，又不好发作，只得好声应了坐回位子，很快借口不舒服先行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