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供着的美人》莫桑石

1、第〇一章

　　夜幕时分，一艘画舫悄然停在秀江旁，魏奈何悠然地从画舫中下来。秀江是素国有名的主干河道，壮阔雄伟，看似平静的江面，却蕴藏着无法忽视的力量。许多第一次来此的游人，总要注视着奔流不息的秀江发发感慨，然而魏奈何并不看河流一眼，径直随着属下来到了下榻的客栈。

　　此时客栈已被清空，并无其他客人，最上等的房间早早按照魏奈何的喜好布置好，老板恭恭敬敬地对魏奈何行礼后便后退，房间只留下魏奈何和他最宠信的一个侍女。

　　魏奈何相貌十分英俊，自有一番令人目眩神迷的气魄，而那侍女相貌亦是娇美异常，有大家闺秀之姿，然而她服侍魏奈何更衣时，却连头都不敢抬，一直注意着和魏奈何保持距离——再忠心的人，也不愿意轻易去死。

　　魏奈何对侍女这番作态并不以为然。他喜欢侍女这张脸，因此最近总把她带在身边，却并不打算亲近她这个人。不错，他是喜欢美人，这个侍女也的确是美人，但还够不上他心中的那个标准。身为奈何宫的宫主，他的享受比之皇帝也不遑多让，自然挑剔得很，就是在宫中，也只宠幸过两三个女人，而且往往是有肌肤相亲之后，便接着生厌了，新鲜感在他来说太难得了。

　　魏奈何此次来秀江，是为了奈何宫失窃的几样算不上心头好的东西，那是一颗变异了的红灵芝，药效如何、是否有毒都未查清，只是魏奈何喜欢那颜色，就叫人收到库里，却不曾想却被人盗了，被盗的还不止是那红灵芝，还有几样放在一起的珍贵药物，它们在奈何宫的宝藏里，倒算不得是最一流的收藏，可这算是二等药库被人摸进来，魏奈何也是勃然大怒。

　　奈何宫几百年的历史构建了严密的防御体系，宫里层层防御自不用说，光宫外数百里地的村庄就都全是宫里的人，近乎组成一个独立的王国，这还是奈何宫第一次失窃，以魏奈何的性子和奈何宫的在江湖上的地位，这可是明晃晃的挑衅。

　　一路追查下去，线索指向了素国的神偷江言之，魏奈何自继任奈何宫宫主后，近两年少有出宫，便亲自出手，在江言之未离开国境线时，将之击杀，可被他偷走的东西，却不在他身上。

　　早知道先挎问一番就好了，魏奈何不怎么遗憾地想，无非是手下的人多费些事罢了。之前因失窃而遭到严酷刑罚的护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刑的，魏奈何并没有直接处死他们，废物总要压榨干净才好去死的——连遭罚之人都认同这点。在他们的认知中，死不是可怕的，失职和耻辱得不到洗刷才是最可怕的。

　　这些护卫如同饿了一冬已然失去理智的饿狼一般，不惜弄出不少动静，才调查出了失窃之物的下落。那些相关之人与不相关之人的死亡，让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莫不是瑟瑟发抖。奈何宫沉寂了两年，终于不甘寂寞了吗

　　宝物是送到素国秀江苏家的，但这并非苏家所为，相反，秘密送入苏家的药物，未曾打开便被悄悄处理了。

　　但是我的东西，哪怕不是你所为，又怎能由你来处理？更何况，这在天下武林中也素有“盗”名的江言之，总不会是在悄悄的济富吧，这可有趣极了。

　　魏奈何带着几分玩味，阅读起手中的情报。

　　原来一年前，江言之到秀江苏府想要盗走一樽药玉琉璃盏时，遇到了苏家的病秧子小少爷，从此一见倾心，为了治好心上人，一介大盗便从盗收藏品转为了盗药品。只是，这位忙碌得不停的可怜虫，却不知苏府根本不敢给小少爷用这来历不明的药品，从第一次起，收到的东西就全部扔掉了。

　　魏奈何不对这个已死之人的故事有任何感触，他只是很好奇，那个病快子，到底美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原来浪泊天涯的盗贼，变成一个默默付出的情圣他情报网络也知宫主对人相貌的挑剔，如此还在信件中称之为“极美，堪为宫主收藏”，如此又勾起了魏奈何的好奇心。

　　他喜欢收藏珍贵的宝物。有如此美人却不在他的后院，岂不暴殄天物？

　　这便是他来到秀江的原因。

　　至于在素国也是大户人家的苏家，却丝毫不在他眼里，连具体的信息，都不值得奈何宫的宫主观看。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家罢了。

　　……

　　苏扶未出生前,秀江地区的苏家和其他大家族没什么太大的两样。苏家经营着绸缎和文房四宝的生意，在漠东地区有两座玉石矿,所以开着首饰铺子，一些延伸而出的零碎生意暂且不提，光他们家的秀江书局就养了好多人。苏家的生意好是有目共睹，而又在世时是名满天下的儒师，他教出的学生出色者正是朝中重臣，都还念旧，加之苏家的打点，使之在秀江安然无恙的富裕着，就是秀江知府，因其父也曾是那位儒师的弟子，见面之后，也是客客气气的。

　　苏家起家已有二百年，盘根错节之下，不但分家人丁旺盛，主家势力也是人口众多。家主苏严从前年轻时每年都要在各地奔波几月，现下一些重要的家族生意已交给他的五个儿子分担，其中正室嫡出二子，为长子和次子。此外还有三个女儿，全为侧室所出，年岁都相差不大，尚在深闺之中，谈起闺中密语都是暗藏机锋，兄弟之间，也是波涛汹涌。

　　苏严只当不知，除了闹得厉害了才会调节一二。谁都是从这个时候来的，当父亲的可不敢怀有一家和睦友好的酸想。

　　苏家的正室夫人地位稳得很，虽然家里八个孩子，出自她肚里的只有两个，可她生的，又是嫡子，又是长子和次子，夫人的家族也只略逊于苏家一线而已。苏严娶得侧室，都是平民或小商人之女，性情都是事先考察过得，温顺胆怯，好拿捏的很，所以她三十出头，便不管丈夫夜宿何处，只管操心自己亲儿子的前程，却不料中秋佳节的礼节性同房，却在三个月后检查出了身孕。

　　这事让苏严和太太十分震动，多子多孙固然好，可八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太多了，何况他们都平安度过了容易夭折的年纪。这在他们家，庶出女儿向来是给笔嫁妆打发出去即可，也不指望那可有可无的联姻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助益，庶子就得给铺子了，那些分家便是这么来的。现如今，苏家大少爷未满十四，却已能独立前往异地谈生意了，最小的女孩也开始学针线了，夫妻便商量过，一致决定不再要孩子。不管是府里的还是府外的女人，一夜之后，都要服用避孕汤，甚至两人说定，若真有那意外怀孕的女人，处理掉就是。

　　可——这里说的女人并不包括夫人啊。苏夫人，本名周韵若，嫁到苏家来，变成了苏夫人，她和苏老爷一向是相敬如宾的，一年同床不了几次，行房就更少了，哪知那一次就怀上了呢！

　　可怀上也就怀上吧了，总不能打掉，这反正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再不会有如此意外发生，苏夫人打心底里期待着会是个女儿。

　　不再需要儿子了，她想，长子继承家业，次子分得一部分财产，庶子所得更少，这就是延续主家长久兴盛下去要贯彻的先决条件之一。她要是再生个小儿子，那么小，和哥哥们岁数相差那么大，家里公公婆婆早已去世，幼子既没有太好的前程，也不会有不讲道理的溺爱，反而会活在年长的多的哥哥们的影子后，恐会扭曲的成长也说不定。所以还是要个女孩儿好，若是真有个女孩，她一定好好宠爱，教她梳妆打扮，教她笼络丈夫，也教她保护自己，快快活活地活在这个世上。

　　苏夫人怀着如此美好的期待，怀胎十月生产时，接产的妇人抱着婴儿却不发一言，苏夫人一慌，以为孩子有什么意外，努力挣扎地探头去看，却是一惊，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婴儿。她见过不少新生儿，自家的八个孩子，在出生之后，她都一一见过，她可以肯定地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没有一个好看的。

　　可是这个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却不一样，皮肤也是皱皱巴巴的，可是颜色却好看得很，玉一样的质地，只是皮肤十分苍白，却紧紧地攫住了人的眼睛。那接产的妇人，原来是看新生儿看呆了，眼中满是欢喜。

　　苏夫人轻咳一声，惊醒妇人，妇人才急忙去轻拍婴儿屁股，片刻，婴儿突然小脸瘪得通红，气息渐渐微弱。

　　流水般的大夫鱼贯入内，给刚迎来新生儿的苏府，带来了一个又一个不妙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码字不易，手写识别＋语音码字，随缘更新。
如果看了文有怀旧感那就对了，我早已不追文了，自娱自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