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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容光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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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容光寺
武陟山在城南京郊外。
出了京城,一路往南,再行一段有些崎岖的山路,便到了武陟山脚下。
容光寺在武陟山上,马车最多只能行至半山腰处便没有路了,前来容光寺理佛烧香的人都要徒步走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容光寺。
所谓心诚则灵,于满眼郁郁葱葱间,忽得豁然开朗,见一金顶寺庙熠熠生辉,犹若容光,这便是容光寺虽藏于武陟山,却闻名京城的缘故。
若是遇到正月里,或是菩萨的生辰,进武陟山的路近乎被车马围的水泄不通。眼下时节来此处,却还算通畅,中途亦未等多少时候。
顾淼儿让桓雨准备了猜字谜的册子,这马车行了一路,她便同白苏墨猜了一路的字谜。
桓雨和流知在一侧伺候茶水。
猜字谜这事,既需耐性,又需灵性,顾淼儿哪里是能静得下心来的人?但顾淼儿却是出了名的有韧性,输了便嚷着再来再来,可再来亦是猜得糊里糊涂的。于是马车走了一路,猜了一路,马车中时而安静,时而笑声不断。
流知却心底澄澈。
顾小姐哪里是沉得下心来,喜欢猜字谜的人?
只不过是马车从京城来容光寺的这一段路途不短,小姐的耳朵听不见,若要一直同顾小姐说话,小姐便只能一直用眼睛看着,全神贯注,才能知晓顾小姐在说什么。换作旁人许是不觉,但同小姐熟悉的人便知这是件极累人的事。
顾小姐虽然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私下里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寻猜字谜的法子来打发时间,既十分有趣,又不露痕迹。猜字谜的时候,两人多是在各自低头想着,亦或是用指头在案几上比划应证,等到谁忽然想到,才会凑到一起,相互沟通交流,多是嘻嘻哈哈,你赢我输的逗乐话,不伤身。
流知记得国公爷曾说起过,所谓教养,简而言之便是两条:不对旁人的为人处世评头论足,二是让相处之人觉得舒服。
国公爷如此教导,小姐自幼潜移默化。
在这一点上,顾小姐同小姐几分相似。
流知笑笑,想来这才便是所谓的世家底蕴,其实细究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却是如春雨润物,细则无声。
思及此处,马车正缓缓停下。
流知靠窗,掀了帘栊往窗外看了看,窗外的景象一览无遗。
流知回眸:“小姐,似是到半山腰,前面好像过不了马车了。”
流知的话音刚落,便有侍从拱手盔甲震动的声响,即刻,便听侍从在马车道:“小姐,马车只能行至武陟山半山腰处,余下的山路需步行,从此处到容光寺大约需小半个时辰左右。”
侍从在马车外,白苏墨自是听不见。
见人人都望向马车外一个方向,便知是有人在说话。
稍许,流知上前,将侍从的话重复了一遍。
白苏墨这才点头。
宁国公平日里不常礼佛,白苏墨也少有去寺庙,容光寺素来闻名京中,她却是头一回来,但顾淼儿轻车熟路:“苏墨,还有一条旁山路,过去容光寺近许多。”
曲夫人信佛,每年都要到容光寺小住一段时候,潜心礼佛。
顾淼儿时常侍奉左右。
顾淼儿的话白苏墨相。
流知扶她下马车,顾淼儿果然没有走那条铺了石阶的大路,而是寻得临近的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走。即便如此,国公府的侍从还是先有几人上前探路去。
虽是七月盛夏,这条路沿途都有大树遮阴,只有窸窸窣窣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落下来,竟也不觉得多热。
方才在马车里打打闹闹猜了一路字谜,眼下,白苏墨才同顾淼儿在一处好好说话。
流知,桓雨,平燕和缈言等人远远在身后跟着。
“苏墨,你今日来顾府时,可有见到我二哥怒气匆匆出府?”顾淼儿忽得问起。
白苏墨颔首。
她今日去顾府接顾淼儿的时候,正巧见到顾阅黑着脸从顾府冲了出来。她那时才下马车,正好同他撞上。顾阅本是黑着脸的,见到她,还是勉强挤了一丝笑意,点头致意,算是招呼。
顾淼儿上头有两个哥哥。
顾阅是顾淼儿的二哥。
白苏墨去顾府寻顾淼儿的时候,经常会遇上。
她对顾阅印象很好。
顾阅是个极富正义感的人。她曾见到顾阅因许相家的儿子恃强凌弱,同他争执,到最后大打出手。许金祥没讨得好处,顾阅也没吃亏,顾侍郎虽是文官出身,顾阅的拳脚功夫却不输秦将军的儿子。
连爷爷都道顾阅日后肯定比他爹有出息。
爷爷多看京中这些个公子哥不太顺眼,顾阅是其中例外。
只是顾阅不愿入仕途,顾侍郎也拿顾阅这个儿子无法。
顾淼儿的大哥倒是少时便入仕途,身上多了几分官腔官气,在家中也多是如此,所以顾淼儿自幼同她这个二哥顾阅反而更为亲近。
顾淼儿此刻闷闷,多半是同顾阅今日怒气匆匆从顾府中冲出有关。
顾淼儿同她无话不说,心中也惯来藏不住事,眼下,亦朝她牢骚:“苏墨,你知晓我二哥自幼便孝顺,也听娘亲的话,很讨爹爹和娘亲的喜欢。可此次却像吃了绿豆铁了心一般,非要娶西市那个做糖糕的寡妇为妻,娘亲自然不同意,她便一直同娘亲拗着。前两日,竟是直接搬去那寡妇那里了,今晨方才回来,谁想一回来便同娘亲起了争执。”
西市寡妇?白苏墨未曾听闻:“何时的事?”
顾淼儿叹道:“就是这两月里的事情,听说那寡妇姓陶,在西市有间铺子,是专门做糖糕生意的。她丈夫四五年前去世了,身边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年纪比我二哥还要大上三四岁。二哥也未同我说起是如何认识她的,但家中怎么可能让他同个寡妇来往?顾家在京中也是名门望族,怎么会同意让他娶个寡妇进门……”
白苏墨问:“顾大人可知晓?”
顾淼儿闹心道:“我爹自然不知晓,若是爹爹知晓了,那还不打断二哥的腿!大哥和娘亲一直在替二哥瞒着,就盼着二哥哪一日能幡然悔悟,同这寡妇断了。爹爹尚还不知情,这京中也没有什么风声,可纸哪里包得住火?爹爹在朝中官至吏部侍郎,若是真的传了出去,便真是丑闻了,不仅我们顾府要遭人非议,就连爹爹也会颜面扫地。娘亲素来温和,若非此事关乎顾家,她如何会同二哥置这么大的气?”
白苏墨道:“在我印象里,你二哥极为自律。”
顾淼儿一声长叹:“谁知道呢?兴许那姓陶的寡妇很有几分姿色,也极善引诱旁人,要不二哥好好的一个行事端正的人,又怎么会被她迷了心窍去?这姓陶的寡妇定然没安好心,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见过她?”白苏墨问。
顾淼儿微顿,摇头。
白苏墨也未置可否。
半晌,顾淼儿自己先道:“算了,不同你说我们家这些糟心事了。今日,我定要在佛祖面前多拜拜,请佛祖保佑我二哥早日清醒,迷途知返。”
白苏墨笑笑。
既是顾家的家事,她多参合并无益处。
顾淼儿与她是朋友,可顾淼儿只是想找人倾诉,并不想旁人涉足自己家的家事,朋友间亦有原则,她是最好的听众。
白苏墨唤了流知拿水来。
这事算是翻篇过去。
算来也走了些时候,顾淼儿有些累了,正好借此机会歇歇。桓雨也递了水杯给顾淼儿,顾淼儿刚饮了一口,便似是忽得想起什么来了一般,瞪圆了眼睛,看向白苏墨:“苏墨,我似是忘了,今日原本约了夏秋末来府中试衣裳。”
白苏墨想起前几日秋末离府时,说顾府的衣裳还未做完,同顾淼儿的时间却约好了,要回去赶工。秋末做事惯来拼命,怕是连着一两日通宵赶工才能做出来。
顾淼儿叹道:“这厢怕是要让夏秋末白跑一趟了。”
白苏墨心中却是担心旁事。
今日顾阅同曲夫人起了争执,顾淼儿又不在,若是秋末今日去给曲夫人送衣裳,恐怕是要触曲夫人霉头的。
秋末虽然乐观开朗,心中却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会不会同起旁的冲突?
白苏墨合上杯盖,递于流知。
又见顾淼儿朝桓雨道:“等明日回府,你让人去同夏秋末说一声,让她后日再来府中吧。”
桓雨道好。
歇息的功夫,流知望了望天色,似是忽然阴沉了下来,眼下才过晌午不多时候,早前还晴空万里,眼下便见黑云沉沉自天边缓缓涌了过来。
果真,前方探路的侍从,有一人折了回来。
“小姐,前行不远便是容光寺,这天色怕是要下暴雨,小路沿途并无遮蔽之处,土质松散,易滑坡,若无旁的考量,小姐需早去容光寺躲避。”
白苏墨和顾淼儿纷纷抬眸,顾淼儿这才惊道:“先前光顾着说话去了,沿路又一直都有树荫遮蔽着,还真没留意到天色都这般沉了。要真下起暴雨来,你我二人可真吃不消的。”
顾淼儿言罢,上前来拉她起身:“快,我拉你走。”
白苏墨便笑。
她自幼听不见,旁人便都习惯了她要照顾,便时时处处都记着照拂她。其实除了听不见,她于旁人也并无异处。譬如先前,顾淼儿一面同她说话,一面爬山,不多时就已经气喘吁吁,白苏墨却还轻松得多。
顾淼儿拉着白苏墨在前走,流知同桓雨就在身后远远笑了笑。
顾侍郎就顾淼儿这么一个女儿,不仅是父母的掌心宝,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宠着,自然从小娇生惯养。而国公爷驰骋沙场一辈子,小姐耳濡目染,虽不能射箭,却能简单骑马,虽在闺中,却不是弱不禁风的世家千金一个。
稍许,果真先听到顾淼儿一声长叹:“苏墨,我走不动了。”
白苏墨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