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帝》Wodehouse

4、仪尉.4

　　一百两对于阿滟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
　　当然对她来说想得到一百两也轻而易举。可娘说，财要取之有道。
　　她能杀的人又很少，因为她发过誓，不杀老幼，不杀妇孺，不杀人父。除非他们暴戾不堪。
　　几天就有一百两，靠自食其力，她还从未这么短的时间内拿过这么多钱。就算是名贵的草药，采到也要爬山涉水看运气，而且顶多也就买几十两银子。
　　“先给钱，再干活。”
　　双手抱胸，不知好歹的她谈起了条件，县太爷黑了脸，衣袖一挥，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是胆大妄为！保护王爷是你这贱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这——”
　　想到了他跟师爷说的那番话，阿滟听着不舒服，明明是他们怕损兵折将才要她来，还福分？
　　脸对着知县老爷嘴角难看地扯起，就是要跟他杠下去。
　　“老爷您要觉得这是福分，就让您手下的人去集福呗，贱民就先行告退。”
　　双手抱拳抬起阿滟说完就不痛快地要走，可这时候管仪尉扯了自己腰上的荷包，直接就抛了过来。
　　“给你！”
　　他无奈地说道，眼尖的女孩旋身抬手一接，拿着荷包在手里掂量了几下之后，笑容灿烂。
　　这会知县没话说了，只能生气地瞪着阿滟。
　　不过钱给多了，拉开包袋阿滟拿出了两锭银子，放进胸口后把其余的连同荷包一起扔了回去。
　　属于自己的银子阿滟塞进衣袖里，然后拉了拉刚刚比武弄皱的简陋长衫，走到了管仪尉身边听他差遣。
　　“跟我来。”
　　这挺拔的黑衣男子说道，转身就往刚刚的院里走，阿滟听话的跟在他身边，双手背后，四处观望。
　　“你叫什么？”
　　也许是路上无聊，这男人开口问话，阿滟把目光从周围漂亮的植被里抽出来，赶掉了脑海里列出关于它们的药用。
　　“阿滟，你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都知道仪尉是个官职了，所以不介意多嘴问一句。
　　“管越。”
　　冷冷地回答，这人的态度也变化的快。
　　阿滟不免扭头好奇的打量起他来，发现这人走路没她散漫，总是抬头挺胸，直视着前方。
　　他比较壮，腿长，肩宽，高她半个头，皮肤偏黑，鼻梁很挺，眼窝有点深，眉毛浓密，算是个英俊的人儿，只是这种男人阿滟见得多了去了，街边很多流氓就是这长相，不过他应该是她认识的这种类型的男人里面最有气势的。
　　“我不好这一口。”
　　发现了她的目光，管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幽幽地来了一句，阿滟这才将眼神收回来。
　　“放心，小弟我若喜欢男人，对象也不会是你。”
　　“谢了，但也别是我家爷。”
　　“去死。”
　　不甘心地骂了一句，不懂这男人怎么总提这茬？看几眼又怎么？总往那地方想。
　　显然这管仪尉很少被人骂，听她说了句去死，剑眉一挑，低头终于看了她一眼。
　　“注意你的言行。”
　　严肃地说道，阿滟被他那气势畏惧到了，不再看他。
　　“那你也别暗示我是断袖之类的话。”
　　嘴硬的告诉他，结果他头一撇，望着她。
　　“你像。”
　　“你滚。”
　　又生气了，阿滟瞪着这人，并不是她反感断袖，只是她本身就不是男人，虽然她克制不住对滕王有想法，可理智上却反感自己的冲动。
　　又被骂了，而且她还有点激动，他了一下之后阿滟望了一眼身边几丈开外的士兵，小声地低头。
　　“我会注意。”
　　那种她听得清楚但外人别想听进一个字的音量，吐字清晰但又不显得刻意。
　　“那我也会注意。”
　　阿滟说道，然后就跟他进了滕王那被几十个小兵把手的院子。
　　以为管越带自己近来怎么也得见滕王一眼，还有些紧张和期待，结果穿过了院中的石道后，他偏身一转，带她走到了西边的小厢房门前。
　　侍卫把门推开，管越一步跨了进去，阿滟停顿了一下也走了进去，紧接着门口的侍卫便把门给关上了。
　　“换上这个，可能有点大。”
　　抽屉里丢出一个包裹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在阿滟反应快，抬手就接住了。没跟他计较，她扯开外面的布结，看到里面是一件跟他身上一样绣着虎头的黑色锦衣。
　　做工很好，柔软适度，黑色的虎头在黑色的布料上很难看清晰，反正是这种似有似无才给了这身衣服非同一般的差距。
　　阿滟把衣服拿了出来，取下了腰上的剑放在桌上，直接就把衣服套在了外面。
　　“不成体统。”
　　惊讶她的干脆，管越说道，阿滟白了他一眼，衣服搭在肩上散开了来，衣冠不整地耸着肩，有气无力地望着这啰嗦的男人。
　　“不成体统？不是你让我换吗？”
　　不满地回嘴，她看到男人的嘴角在抽搐，那种像发火但又不方便的压抑被封在了那细微的表情里。
　　“你若等不及我出门，那里还有屏风。”
　　指着她身后的黑漆木屏他阴着脸说道，阿滟转头去找那屏风，发现了再扭头回来，管越已经出去了。
　　门关了上，只剩了阿滟一人，她冷笑了两声，人都走了她还有去屏风后面的必要？
　　原地继续穿好了衣服，别好匕首和剑，打量下自己，又踢了下腿拉伸了下筋骨，没觉得自己的行动有所限制之后满意地摸了摸这舒服的料子，纵身跳到一边的桌子上，踩着桌子蹲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茶的时候阿滟开始打量起这房间的布置来，对于睡了几个月柴房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可以算是天堂了。
　　喝完茶她跳下桌子，双手背后踱步到了屏风后面，然后看到了一张大床。
　　绿色的丝绸棉被套，上面绣着牡丹，整齐地叠在一边，枕头看着也蓬松舒适。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精致的被子，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丝滑又柔软。
　　“睡上去感觉应该更好。”
　　这么想着阿滟也这么做了，于是背过身去，倒在了床上，头枕着那软绵绵的被子。
　　舒服地望着头顶的床罩，观察着它的花纹，突然察觉到了轻微的脚步，立即弹起，飞快地跑到了屏风外面。
　　刚站好捋了下头发，门就打开了，管越进来，看她好好地站着，质疑地扫视了整个房间，发现没少什么东西后眉头还是紧皱。
　　“完了？”
　　他问，剪短的语气里透露了许多怀疑，阿滟装作看不透的样子，笑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证明给他看。
　　“看不出来吗？”
　　停下后她反问，管越冷漠着脸面无表情。
　　“太久了。”
　　他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但耳朵灵敏的阿滟还是听到了。
　　男人转身扬手示意她跟上，阿滟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才追了出去。
　　穿过檐廊到了书房的正厅，外面侍卫把手，看到管越过来那群人纷纷行礼，跟在后面的阿滟也沾了个光。
　　门打开两人一起进去，询政沐正在书桌前看信件，听到动静抬首望了一眼二人，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东西。
　　短暂的对视，认真的眼眸刚在阿滟的心头激起了一层浪花，就事不关己地垂了下去。
　　阿滟有些失落，觉得他应该跟自己说一两句话。
　　无言的气氛，阿滟不适应地看了一眼管越，他倒淡定得很，抬头挺胸在一边站着，纹丝不动。
　　阿滟最开始也学着他的样子，可平日里懒散惯了的她站了两刻钟肩膀就受不了，于是在悄悄地瞟了一眼依旧低头喝茶看书的滕王后，打算松懈一下。
　　背部肌肉一松，她立刻就散了，脚也叉了开，眼睛也盯着不远处的椅子，只想坐下。
　　“咳咳。”
　　一边的管越咳了起来，提醒她注意姿态，阿滟瞥了他一眼。
　　“你家主子都没管我，要你管？”
　　用眼神和表情抗议，对方应该是读懂了，无奈地瞪着她，想用充满杀气的眼神来震慑，可她阿滟是怕的人？
　　“滕王，我很累，可以坐下来休息会吗？”
　　勾着背阿滟打断了认真阅读的滕王，对方一愣，缓缓地抬头望着她，眼神冷淡。
　　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眼神的冷漠而紧张，意识到管越这种人都得站着，自己是不是不识抬举。
　　“您要不乐意，我也能继续站。”
　　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她眼睛盯着别处心里没底的补充，毕竟外面传言皇族滥杀无辜的戏码比比皆是。
　　空气开始凝固，管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阿滟别头紧张地望着书架，而滕王看她的冰冷的眼神里竟多了一丝玩味。
　　“坐吧。”
　　等了好一会儿滕王才说道，阿滟呆住，惊讶了一脸，想再次确认，可他的头又已经地下去了。
　　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这时候埋头看信件的人又来了一句。
　　“要坐就坐，再打搅我，你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