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为帝》Wodehouse

1、仪尉.1

　　云国在中原大地的南方，气候温暖湿润。二十六年前中原大地本为一国，为新朝。
　　因为北方蛮夷入侵，属于帝都的北部地区被蛮夷占领，便归于了蛮夷兀国的土地。
　　同时新朝南、西藩王分裂，立国为云、彦，且主动归顺兀王，免了一战。
　　虽然如此，但一切都得看兀国的脸色，每年都要上供粮食、金银珠宝和美人。
　　云历26年，三月初五，谷雨，云国枫溪镇。
　　阿滟的娘过世半年，她依旧靠着卖草药为生。
　　细雨纷纷，从药房里出来，她一身青衫，头发束成马尾，腰间别着她的细剑，因为胸被她用布条裹紧了，加之身材高挑，不似南方女子的娇弱柔美，仔细看都难看出她是一个姑娘。
　　药房不远的算命瞎子正在被几个壮汉欺负，凑热闹的人围成了一堆，阿滟看了一眼之后戴上了斗笠，走下了石阶，朝那群人走了去。
　　人群外面，阿滟冷冷地望着为首的大汉，一只脚轻轻在地上一蹬，感觉到了什么之后嘴角微微扬起。
　　算命先生的招牌砸在了地上，买块布条牌匾在不平的石板路上湿了个透，他也被推搡着倒在了卖豆浆的老夫妻屋檐下的台阶，鼻青脸肿。
　　“我让你再胡言乱语！”
　　为首的壮汉气急败坏地喊道，一脚踢了过去不甘心还举起了一边的椅子要砸，可这知谁喊了一句。
　　“蛇！”
　　大汉愣住，看着周围的人发现他们都在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脖子一凉，只见缠绕着他脖子的银环蛇猛地伸长身子从他下巴处冒了出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鲜艳的红黑环状颜色，扭着脑袋吐着丝的动物一脸得意，大汉吓得大眼一瞪，眼睛一黑，整个人跟着手上的椅子一起栽了下去。
　　银环蛇从大汉的脖子上伸长身体与他打了个照面，得意地吐着舌头，旁边大汉的手下们愣完之后追着要捉，可灵敏的小蛇身子一扭，爬上了房檐消失了。
　　“还不快把大爷抬回家去！这么冷的天感冒了怎么跟你家老爷交代！”
　　人群里一个妇人的声音喊了出来，像极了是大汉家那个老妈子。
　　大家纷纷回头，没看见妇人，只看见了一个戴斗笠的黑衫少年。
　　面对大家的注视，阿滟冷漠眼神让人畏惧，寻找声音来源的群众没有找到想找到的目标，短暂的失望后又继续看前面的闹剧。
　　最后大汉被抬走了，算命先生躲过一劫，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有几个想上前帮算命先生，但看没走远的大汉们还在时不时回头，便给狠心离开了。
　　唯独阿滟，她在周围的人散开之后，上去帮忙，捡起了那些东西，再去扶那先生起来。
　　“多谢姑娘搭救。”
　　在扶那先生起来后，先生话让阿滟愣住。
　　搭救？姑娘？
　　阿滟诧异，不知道他怎么看穿的一切。盯着他那双浑浊又空洞的双眼，怀疑的念头很快打消。
　　“姑娘要是不嫌弃，老朽可免费帮你算一卦。”
　　就在阿滟疑惑着打算离开之际，算命先生笑着开口，由于不解和好奇，阿滟又回了头。
　　“请问先生怎么看？”
　　浑厚的男音从阿滟的喉咙里说出来，她笃定地望着算命先生，以为他会大惊失色自己刚刚的判断，可让她失望的是，这先生依旧面不改色。
　　“姑娘把手给我。”
　　微笑着说道，阿滟皱眉，不懂他为何还叫自己姑娘。
　　依旧不解，可手还是伸了过去，只见先生捧着她的手，两拇指在她手掌里感受着里面的纹路。
　　“命线断续，姑娘一生坎坷，不知何从，不知何去。”
　　叹了一口气之后先生说道，阿滟听了进去，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心变得沉重。
　　“运线升天，但姑娘终是贵命，有龙凤之形。”
　　说到这里算命先生狡黠一笑，脸凑了过来，嘴巴到了阿滟的嘴边。
　　“若老朽没错，有朝一日，姑娘可统三国，为帝。”
　　先生小声说下这句，话语里信心十足，本来还觉得那坎坷命可信的阿滟因为这句话沉重的心情全然放松了下来，不屑一顾。
　　“总算知道您为何被打了。”
　　还是浑厚的男音，阿滟嘲笑了一句，挥了挥衣袖之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拐进胡同，沿着房檐，阿滟嘴唇未动，但腹腔里发出了滋滋地声音，没一会儿刚刚挂在大汉脖子上的银环蛇顺着墙壁爬下，阿滟下袍一拉，露出了长靴，那小蛇灵敏的身躯缠绕着阿滟的小腿向上，最后钻进了靴筒里。

　　传说黑白阁的人，神出鬼没，精通医术，擅长口技、训蛇，还会剥皮术，听闻他们的人，无不闻风丧胆。
　　但在八年前他们在江湖上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关于他们的消失，江湖上有很多传言，其中有一个就是关于当今滕王的。
　　十年前滕王十五岁，与文宰相的长女文伶清情投意合，早在滕王的母妃在世的时候就与其指腹为婚，有了婚约。
　　正逢此年，兀王造访，晚宴之上文伶清盛装出席，结果被兀王看了上，当场问先皇要人。
　　云国处处看兀国脸色，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而滕王即使心如刀绞也无可奈何，只有把对兀国的憎恨放大，立誓有生之年踏平那块蛮夷之地。
　　恰好当时黑白阁在江湖上的名声鹊起，滕王也看中了他们的能耐，想为自己培养一批这样的战士，好暗杀兀王，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
　　经过一年多的打听和暗访，滕王终于找到了线人联系到了黑白阁的阁主，滕王写信过去提出各种优渥的条件请求其为自己谋事，但被阁主漠然地拒绝了。
　　看了那一封决绝的回信滕王想到了自己这两年来的艰辛，对线人严刑拷打，终于打探了黑白阁的老巢，夜晚带兵包围，一把火杀了所有的黑白阁的人。
　　不过这个故事早就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在江湖人的口中，而且只是黑白阁消失的十几个故事中的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提起黑白阁，很多听过的百姓都想起不来，就连江湖人士，也要想很久才记起。
　　但去翻看一些陈旧的江湖杂志，谁都会佩服他们。

　　家被烧后阿滟就一直住在这所道观的柴房。卖药的钱丢进功德箱里买一点香火，然后递过小道士给的几个馒头和一碗咸菜回后院休息发呆。
　　这天枫溪镇热闹的很，听说滕王来了。
　　这本来是一个很一般的地方，一般到没有特色，被人遗忘，但是因为当今宰相的长女文伶清少年时的教书先生刘老退隐于此，也在前几日过世，滕王为陪伴心爱的女人也听过他的几次课，老人辞世，文伶清远在异国他乡不能叩拜，他便替她来了。
　　八抬银顶大轿，枣红雕漆，做工精良，门帷的锦布上，用金丝绣着一只眼神坚定的虎头，獠牙从紧闭的上唇里露出来，没有凶残反倒威严。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主街经过，百姓们都往街边涌，而阿滟提着她的二两小酒走在街后安静的胡同，置身事外。
　　皇家老子干她何时？她只需要够自己吃，够自己喝就行了。
　　这么想着她已经到了道观门口，酒还没来得及藏到门边墙下的狗洞里，一小道士就匆匆迎了上来，吓的阿滟赶紧把手背在了身后。
　　“小哥哥刚刚去哪了？师父找您呢？”
　　“找我？”
　　阿滟疑惑，她赖了这里快半年了那老道士可从未找过她，难道发现她在柴堆下藏的酒坛子？
　　想到这里，阿滟扯着衣袖试图把背后的酒坛子藏起。
　　“一个师兄进山做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可偏偏滕王造访，知县临时安排师父过去给刘老做法事，缺人呢，让你去替替。”
　　才十一二岁的小道士说完就抓着阿滟的手臂将她拉着往里面走，听了他的解释阿滟这才放松下来。
　　“等我一下，我去一趟茅房，马上就来。”
　　挣脱开小道士的手阿滟找了个借口开溜，然后转身溜进后院，藏酒去了。

　　做法的衣服胸前顶着一个太极图，好在她身材高挑，穿着也合适。
　　头戴挂着两耳边垂着白色布条的道帽，手里拿着佛尘，阿滟跟在一群师兄的身后，顺着台阶而上来到了刘老的墓园。
　　墓园进去的路边一排士兵拿着挂着白布的长枪在等候，今天没雨，和煦的阳光让他们少了狼狈多了几分士气。
　　滕王和知县早就在上面坐好了，金丝楠木的八仙大桌，后面坐着的人便是滕王。
　　对王公贵族向来没有多大兴致的阿滟站在队伍里百阿滟跟着大家一起下跪行礼，心里有一点点不甘心，终于动了想看看滕王一副什么脸面的想法，结果头一抬，整个心跳都没了。
　　八仙桌后的男子，肤若凝脂，薄唇如花，虽说美丽，但剑眉和那双凌厉的眸子给他的英气，也是动人。
　　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又有气质的男人，如仙人般的模样，阿滟楞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平生第一次遇到一个让她有一种想扑上去压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