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殊不知（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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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邪子的去向]
小邪子是在女帝继位的第五年，找到“救命恩人”的。
说起契机，便是她的好姐妹月华要给自己娘亲过生日，于是拉着她一起离开栖霞宫，赶到了长安城。
小邪子不是第一次来到长安，但平时的长安和女帝生日当天的长安，是有很大变化的。
只要看到街道的场景，看到百姓无意中提起女帝的神态，谁都能意识到当今的陛下是多么受人喜爱。
“月华的娘亲，倒是和女帝陛下同一诞辰。”
“咦？原来我没同姐姐说过吗？”月华惊讶地开口，像是没料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没告诉亲密的小伙伴，“娘亲就是其他人说的女帝呀？”
——月华说的娘亲，不是一直指的红衣教教主秋瑶吗？
小邪子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等过了两秒，她终于意识到月华的话代表了什么。
——秋瑶和女帝是同一个人？不是单纯的友人？
小邪子自幼经历颇多，她觉得自己早就心如止水，不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激动，可没想到现在她还是因为这个消息展露惊愕。
不过瞬息之间，小邪子还是冷静下来。
她对女帝的好感不低，毕竟正因为女帝的存在，她们这些女子才能自信地与总是处于支配地位的男人争上一争。
——这份冷静，只持续到了面见女帝的那个瞬间。
见到那张脸时，小邪子记忆中的场景再度清晰，“原来是这样，原来您就是……”
……原来女帝就是她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原来曾经帮助她的那个人，并未改变地在未来帮助了更多的人。
小邪子捂住因为修习功法，难以被探听的心跳。
她觉得自己心如擂鼓，那份远超感恩的情绪，感染着她的思绪，让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朕记得你。”女帝没有注意她的异常，而是和颜悦色地看向她，“你和你的家人可还好？”
“我们很好，谢陛下关心。”
也谢您曾经出手，挽救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两次都是。
小邪子在心里默默补充。
觐见完女帝，月华带着小邪子在皇宫内玩耍。
“小邪子姐姐要不要也在娘亲身边做事？”月华此刻也已经知道，小邪子要找的恩人正是自己的娘亲。
此刻她见小邪子满脸思索，不由好心地建议，“很多姐姐都想在娘亲身边做事，要不是我被娘亲委任了红衣教的圣女职位，我其实也想待在娘亲身边。”
“不。”
小邪子听到她的邀请，其实也是心动的。
可她还是冷静地拒绝。
——不合适。
小邪子知道，能待在女帝身边的女官都是富有才学的人，像她这样的武林人士不适合待在女帝身边，她无法帮女帝分担那些公文，也不比保护女帝的暗卫们强。
所以……
“我想继续游历江湖。”
她想以自己擅长的方式，替她的恩人守护大唐的安宁。
[关于谁都想当我爹的二三事]
送走了小邪子，月华继续在皇宫散步。
宫里的人都知道月华是女帝认养的女儿，除了女帝明令禁止的地方，没有宫人敢拦月华，更没人敢不经允许打扰她。
所以突然被人挡住去路，月华虽然及时停下，但到底有些意外。
“这位大叔——你是谁？”
月华被魁梧的身躯笼罩，却毫不害怕。
她修习的毒术面对大多数人都足以自保，而且她知道自己身边有娘亲派来保护她的人，所以月华十分大胆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还主动出声询问。
“你……”这男人外貌粗犷，可心思倒也算细腻。
至少看到月华明显戒备的模样，这人主动后退了一步，给她留了一定空间，“珍儿，我是郭岩，是……是你的父亲。”
“我不叫珍儿，也没有父亲。”月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她的不解货真价实，是打心底认为他认错了人。
“郭岩……我知道这个名字。”
郭岩因她否认的落寞消失，脸上再度浮现希冀。
“丐帮的帮主对吧？娘亲的追求者中，有一个就是丐帮的人。”
月华微微皱眉，她挑剔地扫了眼郭岩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放弃吧，娘亲不会喜欢你的……大叔，想当我继父的人很多，你是其中最不可能的了。”
“不得不说大叔的做法很不好，就是其他娘亲的追求者也不会直接拦住我，让我叫他们父亲……最多利诱我，让我和娘亲说些好话——不对！这都是投机取巧！不可取！”
“如果被娘亲知道，你可就直接出局了！”
郭岩有些不解，他怎么不知道唤晴还有其他追求者？
“你说的娘亲是？”
“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帝陛下了！”
他愣在原地，下意识就将内心所想说了出来，“可你的亲生母亲是晴儿……”
“——我知道了。”
在说出唤晴的名字后，月华原本雀跃的表情平静下来。
“那我就更要说清楚了。”
“珍儿，其实你娘她——”
“——我的娘亲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女帝。”
月华并无怨怼，而是就事论事的冷静。
可正是这样的冷静，意味着她与自己的亲母，再无续缘的可能。
“在母亲选择送走妹妹，将我留下时，便已经造成现在的结果。”
“我不恨她放弃了我，可我也不会再爱她。”
“郭帮主，恭喜你找回自己的爱人，也恭喜她终于如愿与你生活在一起——你们应该将这份爱留给另一个人，而非已经决定抛弃过去的我。”
“你果然还是怨她，可她到底是你的生母！”
“我承认。”月华不甘示弱地仰头看他，“只是我心中渴望的娘亲，不再是她了。”
“月华？”
远处传来威严的女声。
听到声音的月华眼中一亮，原本严肃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变得像花一般娇俏。
“——娘亲！”
她毫不犹豫地抛下郭岩，投入女帝敞开的怀抱。
“郭帮主？”像是才注意到郭岩，女帝将目光从埋在她身前不愿抬头的月华身上挪开，轻飘飘地落到对面的男人身上。
“是来确认灾情补助的事情吧？之前有劳丐帮弟子出手帮助了，这次贵帮所出的物资，朕会派人尽数补全，再添一份算作额外的奖赏。”
见他的视线一直追随月华，女帝微微挑眉，心中了然。
“可是月华这孩子冲撞了郭帮主？朕平日宠惯了她，她在宫里一向不用忌讳什么……还望郭帮主不要在意。若她惹了帮主不快，朕替她赔罪。”
“……啊？没有！珍儿——我是说，月华这孩子很好。”
郭岩看到月华对女帝的态度，明白唤晴的心结无法再解开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他还是心有不甘，郭岩也得承认，看到月华对女帝的慕濡，看到女帝对月华的亲昵，他真心为月华感到高兴。
“为灾情出力，是丐帮弟子的义务。”
郭岩不再看自己不会再回来的孩子，而是正了脸色面对女帝，“至于帮内弟子花费的钱财……女帝有这份心，我等便已经满足了。不必大费周章地奖赏，只需补助弟子们花费的那部分便好。”
——他的孩子没有沉溺于仇恨。
仅是如此，他便满足了。
[儿时伙伴]
尘埃落定的时候，女帝悄悄约了过去的小伙伴一聚。
那次聚会轻松而愉快，不论立场，只谈旧情。
女帝不仅久违地见到了成为剑客的小白，还帮小月解决了隐瞒多时的记忆问题，就连改名的小荷也在女帝面前露出久违的腼腆。
短暂的重聚后，他们再度回到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小月在和女帝交谈过后，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找到药宗遗址。
她想取得解决尸毒的办法，以帮助那些尚留神志，却被改造成尸人的百姓。
不过重回渤海国前，陈月准备先去洛水渡口等另一个小伙伴一起。
找人的路上，陈月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她失忆症尚未痊愈时，总会忘记的人。
[国师有个小秘密]
邹天纪找到墨非，让他帮自己向女帝引荐的时候，隐瞒了一半占卜出的内容。
那是直到他临死也没说出的秘密。
他曾算出一个卦。
有关还未成为女帝的少女，她的未来。
那是他唯一占错的星象。
可正是因为这个卦象，让他主动离开衍天宗，遇见了女帝。
他曾算到，女帝并未成为女帝，而是……
——祸国殃民的妖妃。
[如果她选灭世而非救世]
那是某个真实的过去。
玄宗身边新添了一位妃子。
谁也不知道这位妃子是怎么讨得玄宗欢心的，只知道自她从了玄宗，便从一个无名无份的民女一举成了四妃之一。
甚至她住进宫中还没半年，玄宗便随意找了理由贬了杨玉环，提了她成为新的贵妃。
皇后之位空闲，成为皇贵妃的女子，是理所当然的后宫之主。
这位皇贵妃真名无人知晓，而后宫众人因为帝王的命令，只敢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秋贵妃”。
一开始还有妃子找秋贵妃的麻烦，只是皇帝无条件偏袒她不说，那些陷害的手段总能被秋贵妃抓到把柄自证清白。
久而久之，这些妃子看在秋贵妃虽然荣宠多时却不曾有孕，也不贪恋后宫权势，不过问、管理后宫的份上，便假装没看到她的各种特殊了。
就连因为她上位，无辜被贬的杨玉环，也在最初的恼恨后放平心态，避其锋芒。
不是没有大臣发现这位贵妃受宠到影响前朝，可那些人再劝说也无用——除了惹恼皇帝，让自己贬官，他们的劝说没有任何改变。
而那些谄媚的官员，更是动了讨好贵妃的歪主意，一味地应和皇帝，身价倒是越来越高。
秋贵妃之名随着盛宠传到各地。
对她厌恶者多，羡慕者亦有。
与受宠一同传出去的，还有她是妖妃的舆论。
——玄宗对此勃然大怒，甚至下令要惩戒那些讨论的人。
收效甚微。
不如说他的举动，倒是坐实了秋贵妃是妖妃的结论。
在宫中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偶尔搭理皇帝两声的秋贵妃，并不在意那些名声。
——因为他们说的没错啊。
秋贵妃眯着眼享受宫女的伺候，心里却谋算着还差几步让大唐改个国姓。
她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光。
秋贵妃进宫的第三个年头，玄宗为取乐于她，将宫内外大部分兵力远调，只为“狩猎奇珍异兽”讨她欢喜。
正是那年，秋贵妃与意图谋反之人搭上了线，主动当了内应。
“娘娘身为贵妃，与我们合作有何好处？”
“本宫想要李唐的江山覆灭。”贵妃娘娘派了受限制于她的人，给了谋反者回应，“若非如此，本宫也不会坐到现在的位置。”
“……可我们怎么知道，娘娘所言非虚？”
“因为本宫不满于贵妃的位置啊。”知道男人想法的贵妃娘娘，毫不在意地虚构了自己的条件，“本宫想当的，是皇后。”
谋反之人看到信件嗤笑一声，觉得她是妇人短见。
可他看到这位贵妃如此愚蠢天真，又确实如她所料地放宽了心。
很快，玄宗被人为病重，甚至没多久便死在了床榻。
在他死去的那天，谋反者带兵闯入了守卫散乱的长安城。
唯一见证玄宗死亡的贵妃娘娘抛下了皇帝的尸体，步伐轻快地回到了自己寝宫。
她换了身最华丽的宫服，扬起了玄宗最想见到的笑容，伸手点了把火。
妖媚入骨的妃子侧卧在她的贵妃榻上，宫殿燃起的火焰席卷她的周身，火红的光芒印在她的眼中，晕染出较平日越显妖冶的眸光。
谋反者控制住长安城，带亲信闯入后宫时，恰好对上了贵妃望来的视线。
他眼中浮现出无法掩盖的惊艳。
哪怕来前才告诫自己要小心这位贵妃、将其当作自作聪明，妄图以残破之身谋取他枕边人位置的谋反者，在直观地看到她的面容后，依旧止不住地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秋贵妃的容貌不如曾经的杨贵妃，只是那身刻意练就、惹人垂涎却不烂俗的气质，足以诱惑任何喜好美色的男人。
——拥有这样的妃子，也难怪玄宗会夜夜笙歌，甚至用尽一切也想逗她开心。
换作他……
只要这女人稍稍撒娇，想必他也是无法抵抗的。
“贵妃娘娘，您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
谋反者不自觉咽了咽嗓，原本轻蔑的态度有了变化。他讨好般地向她行了面对贵妃的礼节，这才假装无意，实则露骨地观赏她的身姿。
“如今长安城落入我手，贵妃娘娘是否也要按照约定……放弃旧皇，投身于我呢？”
“好啊。”贵妃娘娘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
她那身宫装复杂而华丽，任何人穿着都显大气。然而这位穿在身上，却并无端庄的古板。
规矩的宫装与窈窕的女人，这身衣裳将她为了魅惑皇帝练出的妖娆气质衬托得越发明显。那种正经与勾人的反差，足以让谋反者生出色心。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便与本宫一同葬身这火海吧？”
贵妃娘娘的表情不变，甚至望向他的眼神染上一丝怪异的温柔。
“您说什么？”
“与本宫一起，为覆灭的大唐献上祭奠吧？用我们的性命。”
“什——你别开玩笑了！”
“玩笑？也罢……便留你性命成就新皇，让李唐彻底成为过去的历史。”
面对谋反者翻脸的样子，贵妃娘娘依旧气定神闲。
“对了，你知道陛下是如何死去的吗？”
“很简单呀，只要在他弥留之际告诉他本宫的身世……他一下子便无法接受地咽了气。”
早被蛊术掏空身体的皇帝，哪里受得住这样残忍的真相呢？
谋反者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他感觉得到，说着这话的贵妃，言语中隐藏了憎恶与疯狂，那份感情浓烈到超越了她表面的妖艳，叫人一眼望穿被纯黑染透的内里。
着火的房梁落下，隔绝了大门与内室，也隔绝了贵妃与谋反者。
火焰彻底吞噬了贵妃的寝宫。
被亲信带出宫殿的谋反者，僵着身体半饷没能反应。
“哼哼~哼哼哼~”
谋反者听到了燃烧的宫殿中，传出令人迷醉的轻快语调。
那是自愿留在火海的贵妃娘娘，留在世间最后的歌声。
——也不知这首饱含爱意的轻柔小调，曾被唱与何人听。
[新开始]
唐辉宗的一生充满荣耀。
她作风干脆果断，数月间平内乱，与它国广结和平条约，继位五年便将国力提升，还缓和了朝廷与江湖的纷争，促成互帮互助的新关系。
她结束了短暂的、还未开始便面临终结的乱世，守了一方太平。
女帝守护大唐百年，她在任期间曾涌现不少流传后世的才子。
这些能人异士有男有女，身份也各不相同。
可正如女帝向世人承诺的那样，只要你有才有德，只要你有心造福百姓，只要你忠心国家，都可凭本事入朝为官。
——那是哪怕后世，依旧被有志者羡慕的时代。
女帝唐辉宗所成就的百年，是不论怎么掩盖与抹黑，也无法彻底篡改的辉煌。
不过这样的时代到底为何迎来终结，一直是后世企图探清的真相。
有人说女帝是寿正终寝。
她终身未有子嗣，留下的辉煌只能让旁人继承，而她选择的继任者未能延续这份辉煌。
也有人说女帝并未死去，而是忽然消失。
她看着自己相熟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她而去，自己却如陪伴她身侧的某位仙人那样依旧青春永驻，仿佛百年的时光没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正如多年前世人传言的那样，她为神女。
因为友人的离去，无法接收现实的女帝留下亲自教导的后辈，让他们代替她治理这个国家，自己则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各种说法无法统一，造就了女帝又一个未解的谜题。
若是女帝本人，可能会说出简单的答案。
“因为足够了。”
人世间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在友人一生都为大唐献出自己的智慧，又逐一老去时，女帝发觉自己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已经付出够多。
就连友人弥留之际，也向她坦白心迹。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陛下没有当这个女帝，而是作为普通的公主殿下生活，会不会过得更轻松、更高兴呢？”
“不会的。”女帝并未顾及什么地否认，“若是那样，不是朕被迫和亲，便是被新帝草草打发出去，永不回京。”
友人无奈地露出笑容，却并未否认这样的说法。
“你做的很好，正是因为你做的太好，我才觉得是我们限制了你的自由。”
“……你想告诉朕什么？”
“阿秋，要不要卸下这份担子，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呢？”最后，友人大胆地提出建议，“只要你想，就可以放下。”
女帝将这话听了进去。
她给了世界百年的时间休养生息，也教导了世人如何自强进取。
女帝觉得，她是时候如友人说的那样，从“全能”的神座走下，让世人亲自体会这个世界的真实了。
于是女帝将皇位传给了她亲自教导的学生中，最为聪明、圆滑、最适合帝位却不会对竞争者赶尽杀绝的那个。
而女帝本人则带着还存留于世的友人，享受最后的时光。
她的学生合适这个位置。
只是女帝的成就旁人难以匹敌，这才造成了衰败的错觉。
安然度过一生的女帝闭上了双眼，然而这并非她人生的终点。
更久后的未来，朝代随着时间更迭，世界的进展螺旋上升。
女帝再度苏醒，却是回到了本就属于她的时代。
“唔……阿秋？”
稍显稚嫩的声音喊出了她的名字，也让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那个瞬间，他们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熟悉到想要露出微笑的恍然。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殊不知（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