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天下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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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8年，八月。
唐玄宗在千秋节说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自那以后，宫里的气氛变得紧张。
人人都在暗中谋划，想着自己该投奔哪边。就连不少一向中立的官员，也变得胆战心惊，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站队。
可身为当事人的楚秋和太子，却异常的安静。
直到楚秋第一次粉碎太子对她的阴谋，他们之间的夺嫡战争，才正式开始。
749年，年中。
与奔走朝堂的太子不同，楚秋自唐玄宗开口，便不再隐瞒自己和各大门派的友好来往。
她一边分心、派人帮助边境的将士抵御外敌，一边经营、扩散她在民间的声望。
楚秋并没有掀开自己曾经的马甲，而是成为了各大门派的“旧友”，并主要散播她与红衣教教主是“好姐妹”的印象。
洪水、疾病、干旱，各种天灾人祸。
只要身处红衣教的领地，所有百姓都能得到平等的救助。而若是女子，更是能体会到难能得到的、无关利益的关心。
“为、为什么各位恩人会救我们？我们没什么可以回报的……”
面对被救者的疑问，红衣教的教众只有一个回答。
“这都是当朝左相的意思，她不忍诸位面临疾苦却无处可依，便出钱让诸位有了现在喘息的余地。而秋瑶大人……只是帮助左相大人完成心愿，才派了姐妹们前来。”
“毕竟秋瑶大人的话，就是姐妹们的意志。”
有人联想到了嵩山山顶的石碑。
左相便是神女的思想，被那些人记在了心底，无比深信。
749年，年末。
新年宴前夕，边境彻底安定，民间流言也越甚。
让神女称帝的思想变成无声的毒，侵蚀了每一个被救治过的人。
就连没受过恩惠的百姓，也在特意传得神乎其神的流言中，下意识地认同了这个思想。虽然还有些反对的声音，但那些声音终是无声淹没。
宫内。
原本打算孤注一掷的太子，在看到从边境赶回的将军站在楚秋那方后，沉默地推翻了自己的布局。
他主动为楚秋传播的流言加了把火，并在当天找人给楚秋递了封信。
信中只写了一句话。
「皇妹，你赢了。」
750年，年初。
经过一年多的角逐，最终还是楚秋取得胜利，成了新帝。
且不提登基时产生的骚乱，楚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手凌雪阁。
凌雪阁分内外两阁。
楚秋没有问外阁的事情，但从高力士那里摸透了内阁的动向。
高力士无愧为最忠心于唐玄宗的人。
在楚秋一年来的布局下，唐玄宗从不甘心变得佛系，甚至等楚秋成功登基后，他直接带着杨玉环住到了新宫殿，每天和自己妃子腻在一起，好不快活。
他将手中的一切全权交给了楚秋，其中自然包含了对他命令无条件听从的高力士、以及他代表的凌雪阁内阁。
楚秋坐在御书房内，手里的奏折刚刚批完。
她不喜欢、也不需要旁边有宫人一直看着，所以每次处理公文，都只有暗卫和她从红衣教带着的贴身侍女。
这次却多了个高力士。
“高公公。”楚秋伸手探入袖中，借着这个姿势掩盖自己从系统背包找东西的动作，“凌雪阁出来的人都有自己的令牌，对吗？”
“正如陛下所言。”
“那有劳高公公，将这枚令牌递给外阁的阁主。”
楚秋将拿出的令牌往旁边一送，身边的听雨便接下，递到了高力士那里。
令牌是凌雪阁特制的，难以仿造，上刻“催雪”二字，看上去有些年头——这正是稻香村时，王婆婆赠与楚秋的初代催雪令牌。
高力士一开始也有些讶异，想着她会递来什么东西。
只是等他看清令牌，不由眉眼一动，似乎想看看楚秋的表情，但碍于规矩还是恭恭敬敬地垂着头，没有其它动作。
最后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才斟酌着回道，“外阁阁主乃是前太子的长子，如今陛下刚刚登基，若是找他……”
“放心。”楚秋轻笑一声，“朕对手足相残没什么兴趣，更不至于才得到凌雪阁，就让它毁在朕的手里。”
高力士不敢怀疑她的话，只得应下。
前太子长子李俶是凌雪阁的外阁阁主，论起对凌雪阁的掌控力，可以算与高力士不分伯仲。
楚秋知道，李俶曾在前太子趁乱登基时帮助他控制了凌雪阁一半的势力，最后甚至逐渐蚕食，彻底化为前太子的力量——虽然因为行事匆忙，这力量隐患颇多。
当然了，现在楚秋称帝，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她让高力士以催雪令牌作为敲门砖，以让李俶主动见她一面，并非为了收复剩下半个凌雪阁，也不是高力士担心的要对太子下手，斩草除根。
——她只是觉得，凌雪阁不该就此分裂成两份。
见李俶的时候，楚秋是只身前往的，不过对方并不信任她，所以暗处带了人，还以为她并不知晓。
“陛下突然召见，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到李俶的时候，楚秋只觉得他和建宁王真是像极了。
只能说不愧是兄弟，长得都这么相似……不过正因如此，看到前太子对李俶“嘘寒问暖”，在对比自己和自己姐姐的清冷，就更无法忍耐了吧。
“别紧张。”楚秋见他虽然恭敬，但实则警戒的模样，有些好笑，“若朕真想做什么，你现在已经无力反抗了。”
李俶没有回答。
大概是觉得她这话说得太过自大，但想到最终胜利的人是她、这份自信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所以更加警惕吧。
“朕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麻烦是指？”
“冰髓毒[1]。”
李俶原本毫无异状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
“兴许最初只觉得有些寒意，可慢慢到了最后，身体里的血与水都会凝结成冰……你中毒不过月余，现在应该已经有基本的症状了吧？”
楚秋的确没办法完全掌握凌雪阁的动向，但李俶中毒这种大事，也瞒不过真想知道的她，“你原想派人寻找解药，只可惜无功而返。你得知制作毒药的人已经死了，不得以只能让属下负责研制新的解药……却叫朕抓到了踪迹。”
李俶想要反驳、隐瞒这件事，但他没能说出掩饰的话，便已经明白……拿着催雪令牌迫使他来见她的楚秋，早就清楚了前因后果。
“陛下依旧料事如神。”李俶扯了扯嘴角，“凌雪阁是听命于陛下的组织，即便陛下不以此警告，臣也不会违背陛下。”
“你以为，朕是为了警告？”
“交易，或者你觉得朕是在威胁也无妨。”楚秋抬手，手中多了一包药，“这是沸血散，你需要的解药。”
“……陛下这是何意？”
“朕需要你听令于朕不假，但朕希望你不会愚忠于朕。”
李俶难得透出迷茫。
他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茫然，甚至一时觉得是自己没有理解清楚她的意思。
“凌雪阁是皇帝手中的刀。”楚秋难得耐着性子，与他解释，“可朕希望这把刀不仅悬在逆臣头上，也悬在朕、皇帝的头上。”
“……这是……为何？”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皇帝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破坏大唐江山社稷的人。”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李俶从未听过有不为维护自己使用力量的皇帝，更没见过像楚秋这样把刀对准自己的掌权者。这已经不是自信与否的问题了，这个根本就是……就是……
“……陛下不怕臣有私心，滥用陛下给予的权力？”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吧。”
“如果你连以天下苍生未来为己任的信念都没有，也不配做这个阁主了。”
楚秋扔给他一个金牌，连带他需要的解药。
她知道历史上的李俶不算坏人，自然也愿意试试眼前的李俶能不能达到她希望的标准。
“如何？你的回答。”
李俶沉默地接下了写着免死的金牌和解药，许久后才真心地向她行了大礼。
“臣接旨。”
李俶带着东西走了，连同他带上的那些凌雪阁人。
楚秋在他走时，出手往一个方向扔了一个字条，除了她和当事人，没人发现。
她留在原地看着人走远，并未就此回去。
索性，那人没让她等太久。
“你来了？”
楚秋看到对方如她所愿地折返，这才泄出一丝笑意。她想到自己与他缘分不小，甚至此世的母亲也选用了他作为她的退路，不由起了收编的心思，“朕与你打了不少交道，却至今没得到你的名字。”
“朕知晓凌雪阁人不用原来的名字，只留下代号。”
“那如今，你又是否能告诉朕，你的代号？”
折返的凌雪阁人，是和徐昭容母女有段过往的玄隐。
玄隐听到楚秋的问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控制得平稳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而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玄隐更是无措地发现，自己的心脏又莫名加快了跳动。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也和他曾经面对徐昭容时不太一样。
“……玄隐。”
尚且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的玄隐，误以为自己修习还不到家地低下了头，自己都没发觉的、对她露出最为信任、忠诚的模样。
——他的确是徐文君培养的、最合适李秋的“退路”。
楚秋这么想着，倒也对玄隐的天真存了一分真心，不再纯粹的利用。
登基后不过半年，楚秋提了柳一枫接任她曾经的位置，做了左相。
虽然很短，但柳一枫也是被唐玄宗正儿八经地开过小课的。对比那些靠送礼上位的官员，楚秋更信任他。柳一枫本人也有这个意向，便在收到邀请时没有推脱。
比起受现代思想影响、虽然想法新颖有利、却有时难以执行的楚秋，柳一枫的意见显然更贴合现实，让楚秋受益匪浅。
楚秋和凌雪阁达成和解后，开始了自己曾对江城子说的“秋后算账”。
她第一个开刀的，是听命于李林甫的御史大夫宋浑[2]。
楚秋雷厉风行地抄了宋浑的家，补足了部分国库，亦是杀鸡儆猴，将从韦心虚那儿拿到的罪状，一个个暗中算清。
在那之后，她将目光看向了得知她登帝，终于坐不住决定谋反的安禄山。
楚秋早就在安禄山身边安插了人手。
她亲自出马压制住他身边那对师徒，后派人手在他谋反当天捉拿归案，连受他命令在外奔走的史思明也一并抓获。
就如知晓曾经的乌蒙贵有多么能搞事，楚秋自然也明白她不能让这两人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不能让其他人取代了这两人的位置，成为新的谋反者。
——杀鸡儆猴的手段还不够。
楚秋不能让他们好过，亦或者联合其他意图谋反的人。
杀了太过简单，可若被他们找准机会翻盘，又得不偿失——最重要的是，楚秋突然惊觉，在这两人身后隐约还有一股力量暗中推动。
谁能让这两人觉得、他们是出于自己意识谋反，且早早谋划中原的？
她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因为莫雨，被她提前察觉的人。
——蓬莱方乾座下七枚之白相，谢采。
藏在幕后的人最难捕捉。
更何况楚秋从系统那知道，谢采这人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是在蓬莱开岛。
再联系未来，小月会为了治疗塔纳、去渤海国境内北天药宗的遗址，楚秋便觉得自己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的思绪回到了当下。
最终决定还是斩草除根的楚秋，下了将安、史二人斩首的命令。
正在她整理两人罪状的时候，她的房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藏于暗处的护卫没能察觉来访者的到来，唯有楚秋在对方抵达门扉之后察觉了踪迹，条件反射地开了系统的视角。
——是黄字，中立。
还不等楚秋开口，房门被推开。
被响声惊动的暗卫无声地护在了她的身前，提防突然闯入房间内的人。
可率先进来的并非他们以为的拜访者，而是一个被捆成粽子、满脸血污的男人。
……有点眼熟？
楚秋下意识多瞥了几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惊得睁大了眼。
她吸了口气，最终看向敞开的大门。
“不知哪位阁下突然拜访？”
“……陛下不必知道。”
门外传来一道男声，声线是少年的澄澈、语气却有种历经千帆的庄重。
随着回应，楚秋很快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无法用世俗语言形容的男人。
他举着一把骨伞，穿着楚秋曾经十分喜爱的素白，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飘在了半空，向她的方向投来一瞥。
楚秋不能说这个人长得有多好看，甚至她觉得单凭外貌，这人在她身边也就中等的姿色。
可真要她形容自己对他的印象，楚秋只会回一个“仙”字。
不是说他的打扮和举止有多么飘渺、带着仙气，而是只要看到他、与他对视，谁都能感觉到他游离于世俗之外的违和。
——仿佛隔着天地，往人间投来一瞬注视的仙人。
饶是楚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也愣了一秒。
可想到昏迷在她眼前的人是谁，楚秋又猛然惊醒，从那种奇怪的氛围中回到了现实。
“阁下不愿自报家门，朕也不会强求。”楚秋眨眼间恢复正常，没注意来人因为她的反应，又多给了她一分注视，“被阁下随意扔到朕面前的，又是谁？”
“陛下不是已经知道了？”
收起骨伞的男人踏足地面，但楚秋知道他并没有真的踩到上面，而是用内力给自己隔了一道。
男人看都没看被他扔进来的人，银灰色的瞳仁清清冷冷，明明是望着楚秋的、楚秋却觉得他其实并未将目光落到她这个人身上。
“鼠辈而已。”他说得轻描淡写，就连报对方的名字，也是一贯的没放在心上，“若陛下非要追究他的身份……”
“蓬莱叛徒，谢采。”
——倒在地上，被这男人扔进来的“粽子”，正是楚秋觉得头疼、不知道怎么引诱出来解决的谢采！
男人送来了谢采，也不管楚秋准备怎么处置，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没人能拦住他，楚秋是一时震惊没能出手，暗卫们则没留下他的能力。
“什么时候，中原出了这么个人物……”
楚秋望着他走的方向，心下微沉。
但比起那个疑似蓬莱出身的神秘人，楚秋更愿意把目光放到她眼前的幕后黑手身上。
——牵动多方的幕后黑手，现在毫无防备地被人送到了她的手中。
就像本来还要顺着打关才能见到的Boss，现在突然被游戏管理员拉到了玩家面前，损失了身为幕后黑手该有的排场。
楚秋当然不会同情谢采。
她只会微笑着掏出系统道具，把他知道的一切倒干净，然后送他下地狱。
很快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等朝中彻底稳定，楚秋和她的“智囊团们”一致觉得可以开始除外时，柳一枫突然对她提起皇帝封号的问题。
“不是我想问，这是朝中大臣的想法。”
柳一枫看到楚秋脸上意外的表情，不由向她解释，“这些年朝中换了不少人，那些还算安分的老臣就算想问，也不敢直接开口。”
“也确实该定下。”楚秋沉吟一声，对此道不是很了解的她，下意识询问他的看法，“一枫，你觉得朕定什么字比较好？”
“陛下的名号，自然得陛下亲自做主了。”
说得有点道理，但楚秋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那就‘辉’。”楚秋随口定下了自己的封号，“朝旦为辉，日中为光[3]。”
柳一枫低声念叨了一句她的封号，最终忍不住笑了声。
“辉？很适合陛下。”
辉，即光。
君子之光，其晖吉也[4]。
唐辉宗李秋。
若后世留有记载，必定是如封号那般散发光辉，为百姓照亮前路的帝王吧。
就如黑暗中的一丝星火。
——最终燎原。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天下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