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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满目疮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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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我们去书房吧。我有事和您说。”
“好,好。是之前说的做慈善的事是吗?我也做了很多年慈善,这里面的门道,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多了。”
惠三点头,拎着包先上了二楼书房。
惠启明进来的时候,闻到了一阵茶香。
“爸爸,您坐。”
惠三跪坐在垫子上煮茶,惠启明坐在一旁,有些感慨。
“三三啊,你有多久没有侍弄茶道了?我想起你小时候,那么一小点儿,还没桌子高,抱着厚厚的书,跑到我面前,问我‘爸爸,爸爸,什么是茶道?’,问我‘是日本人的茶道吗?’。”
惠三放下手里的茶漏。
“不,是唐朝的茶道,是茶经的茶道。”
惠启明点头,接过茶来。
“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惠三拿过包,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惠启明。
“爸爸,这是前几天我收到的一封信,您看看。”
过了一会儿,茶壶里的茶开始咕咕地冒泡,两人却没有把茶壶取下来的意思。
惠三紧紧盯着爸爸的表情。
“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惠启明心里翻江倒海。
“三三,你听我解释。”
“好。”
“当年,你妈妈刚生了你,有一些产后抑郁。我那时工作繁忙,时不时要出差。某一天你妈妈开着那辆伏特加出门,经过隧道的时候,出了车祸。我——”
惠启明的眼眶红了,拿手背擦眼泪,声音不知觉苍老又憔悴,光是回忆已经让他耗尽了力气。
“我不好,我应该多陪陪她,不该让她一个人待着。如果,如果——”
惠三垂下眼眸,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是妈妈并不是一个人不是吗?有好几张照片里,妈妈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靠得很近。他是谁?他和妈妈是什么关系?”
惠启明放下手里的信封,不愿意再看那些照片,他这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你妈妈的朋友。”
“什么朋友,这么亲密呢?”
“亲密?拍照的时候头靠得近一点就叫亲密?”
看见惠启明不以为然,惠三从包里摸出一张照片。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会抱在一起亲吻呢?”
惠三单独拿出来的最后一张照片里,宋轻舟和陌生男子拥吻在一起,俨然是热恋中的情侣。
惠启明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夺过照片。
“你哪里来的照片?千万别被有心人挑拨离间了!”
惠三看着爸爸明显有些动怒的样子,心里难过。
“这种时候,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呢?”
“三三!你妈妈就是出车祸死的!如果我对她多些关心和爱护,她也不会......也不会......”
惠启明眼神中的愧疚不似作假,可是惠三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每一分每一秒,在内心深处疯狂的滋长。
“那个车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时的新闻报道说,车祸死了两个人?肇事司机逃逸,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抓到凶手?为什么妈妈车上还有另一个人?那个陌生男人是谁?爸爸,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妈妈——”
惠三大口喘着粗气,真相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
“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
“三三!三三!”
惠启明要过来扶惠三坐下休息,惠三却推开了爸爸的手。
突然,门口传来佣人的声音。
“太太,您怎么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无法,秦媛媛只得推开没有关紧的门,走了进来。
惠启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惠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复杂。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一点。你妈妈生下你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严重到数次轻生。所有你爸爸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惠三望着秦媛媛充满同情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说我妈妈是自杀?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杀?”
“车祸发生之后,在你妈妈的住所里发现了亲手写下的遗言。”
“那封遗言还在吗?”
“都十几年了,怎么会还在呢?你妈妈那个时候抑郁症,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封闭自己,拒绝接触外界。精神状态已经堪忧——”
“那个陌生男子是谁?”
秦媛媛看向惠启明,惠启明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灰败。
“启明,要告诉三三真相吗?”
惠三看看秦媛媛,又看向惠启明。
“告诉我真相!如果你们敢骗我,我就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我的日子不要过了,大家的日子都不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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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就是,真相永远超出你的想象,还有点伤人。
当年,惠启明和宋轻舟生了惠三之后,才意外得知惠启明当时早有家室。原来,惠启明的原配朱玉死后,惠启明就娶了秦媛媛。
惠三出生的时候,惠聪聪已经在上小学了。
惠启明以单身的身份接近了单纯的宋轻舟,然后一发而不可收。
等到宋轻舟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小的婴儿还在襁褓中,需要妈妈。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宋轻舟,已经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
她无法忍受爱人的欺骗,又放不下小小的婴儿。
纯粹情感的破碎,母亲的新身份,不该相爱的恋人,迟来的真相,折磨着宋轻舟。
她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幸福三口之家,从来都只是幻想。她挣扎,痛苦,迷茫,一个如此单纯的人堕入如此困境,心理医生对她束手无策之余,充满了同情。
惠启明欺骗了一个年轻美好的灵魂。
所以宋轻舟抗拒他,排斥他,开始试着爱上别人,想尽一切办法,要离开这该死的无望之地。可是意外来得那么突然,就在宋轻舟和新男友出门的经过隧道的时候,发生了严重的追尾。
美人香消玉损,一切都戛然而止。
从两人言语中拼凑出的真相,惠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惠启明已经老泪纵横,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责。秦媛媛在一旁,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惠三舒了一口气,心头压抑着的东西轻轻散去了些。
“爸爸,你怎么确定我就是你的孩子?”
“三三,你出生的时候就做了亲子鉴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犯错。”
“可是你还是犯了大错。”
惠三收起桌上的信封,面无表情的拎着包走了,带着一颗破碎的心走了。
秦媛媛贴着丈夫的额头,低声安慰丈夫。
“时间会让她平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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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林远文看着手里的资料,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惠启明。
“惠叔,有一份资料,现在必须亲自交给你。”
两人在惠家附近见了面。
“惠叔,这份资料我也是今天才拿到。您看看。”
惠启明戴上老花镜,一页一页仔细的读着文件上的每一行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不过翻了一页,他就已经抑制不住怒火。
等到他把资料全部看完,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些资料时间跨度极大,你是怎怎么调查出来的?”
“罗氏的人假扮清洁人员,给惠三送了一份当年的资料。我对于资料的真实性存疑,就让人去查了。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逃到了巴西,已经被我的人控制起来了。如果你要问话,过几天就能运回森市。”
“我惠启明历经多少风雨,纵横商场一辈子,没想到竟然把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欺骗了这么多年!”
林远文没有说话。宋轻舟之死,惠启明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啊,她秦媛媛真是手段高明。她在宋轻舟的车子上做手脚,又派人专门开车送她上路,真是不确保宋轻舟死了不甘心啊。”
惠启明有些站不稳,扶着一旁的栏杆。
“远文啊,你知道吗?秦媛媛当年骗我,说宋轻舟要带着惠三离开森市,力劝我一路追爱。轻舟啊,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车子发生爆炸,她是在我眼前没了的!”
“这么多年,我心里有愧啊,如果我先和秦媛媛离婚,哪还有后面的事啊!都怪我,惠三现在也恨我怨我。我还把个毒妇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林远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惠启明。
惠启明和自己的爷爷一样,相比于感情用事,更擅长权衡利弊。
惠启明不见得真的不爱宋轻舟,只是在他心里,被一个女人愚弄欺骗,更加令他愤怒。
他想起自己父母车祸去世后,躲在房间里哭,爷爷把他抓出来。
“
你觉得很悲伤很难过是吧?如果你现在不振作起来,外面那些人就会趁这个时候,抽你的血,扒你的皮,最后你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哭!林远文你再哭!你就不是我林震天的孙子!”
林远文后来长大了,终于能够理解自己爷爷肩上的担子了。
只可惜年少的那个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他
成了可以睥睨商界的王者,也成了再也不会哭的小男孩。
“惠叔,您不用担心惠三,我会和她谈谈。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就算难过,也总是要学会面对现实的。”
惠启明看了看这个年轻人,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启明啊,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启明啊,你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好不好看啊?”
“我亲爱的惠启明同学,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轻舟啊,轻舟啊,你慢点走。
“惠叔!惠叔!”
“快叫救护车!”
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