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藏|地北天南》南静书

6、六、你……干嘛呢？

　　有任务在身的时候，杨云城没空进城逛，没任务的时候，杨云城也很少进城。一者，城中处处繁华人声鼎沸，于他而言有些太过喧闹，二者，说起来有些丢人，他出身行伍，却也因为自出生起就一直长在军中，因而……不太会跟人单打独斗。旁人进城除了买卖就是排队竞技场，他嘛，身无长物穷当兵的一个，切磋的技术又令人捉急，实在是连他自己都不能为自己找出一个时常进城的理由了。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不会进城，交任务之外，他还会做一件事：卖艺。
　　俗话叫讨饭来着。
　　托那些长辈们的福，他这种糙得不行的兵痞子还会不少零七八碎的本事，比如今日，杨云城就背着营里顺来的一面鼓站在了扬州任务栏旁边。
　　“卖艺啦，军爷没钱养情缘了！”无比简短地喊上一嗓子，杨云城把鼓一架，抡着鼓槌开敲。
　　其实还是饭讨得少，否则他就该知道卖艺敲鼓不合适。众所周知，鼓这种东西怎么敲也躲不开气势磅礴这四个字，哪怕秀坊的小娘子们鼓上起舞也是剑舞，水袖敲出的那也尽是战歌，更何况他来？
　　咚咚两声起了拍子，没人伴奏他就心里自己哼着调子，短短数十个音节，鼓声愈加慷慨激昂。兰陵王入阵曲，曲不到中途就成功地清空了身周四尺的行人。
　　唯一一个凑过来的是一名不认识的同门，往他脚下的小蓝子里丢了半把皇竹草。
　　啧，我不缺草我缺钱啊师兄！
　　于是，杨云城把鼓槌敲得更用力了。
　　“各位走过路过的赏点钱吧，军爷没钱养情缘啦！”
　　咚咚咚咚——
　　“各位走过路过的赏点钱吧，军爷没钱养情缘啦！”
　　咚咚咚咚——
　　“各位走过路过的赏点钱吧，军爷没钱养情缘啦！”
　　咚咚咚咚——
　　……
　　“军爷！”
　　曲子敲到第五遍的时候，一只眼熟的刀萝冲他招手，把她的小篮子往自己的篮子里倒。
　　这……倒了什么进来？杨云城也没太看清，就举着篮子傻等着，左等右等没等来东西。
　　算了。
　　“谢谢哈。”收回篮子的时候，手上好像是沉了点？
　　那就找找。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他终于在草叶子里面看见了那多闪着微弱光芒的十金。
　　行吧，多少也是收获，为了表示对这个有些熟悉的人的谢意，他从包里捡出鸡块喂狼崽剩下的碎肉丢了过去。
　　再抬头时，他从来来往往的人潮中认出了一张脸——叶余暝。
　　完了情缘来了怎么办！被发现了会不会被插旗！我在这讨饭他会怎么想啊！我该做点什么？跑掉？不不不还是打招呼？他嫌弃我要饭吧？！
　　“咳咳，各位走过路过的赏点钱吧，军爷没钱养情缘啦！顺便，我情缘不是马是那只二少！”内心慌得不行，杨云城面上分毫不显，淡定地继续要饭。
　　突然，一道墙将二人分割两处。是那只刀萝。
　　你是王母娘娘吗？！！！杨云城差点提枪就干——但他没有动，因为，就借着这堵墙的遮掩，他飞快和情缘打了个招呼之后，溜了。
　　第二天晚间，叶余暝摸进了天策府，杨云城的营房，身后轻重双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小、小鱼，晚晚晚上上好～”杨某人扯着袖子挡住胸口，两条光着的膀子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擦掉的水珠。
　　叶余暝突然扭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就剩了两只脚在外面晃悠着挣扎：“穿上衣服，我有话跟你说！”
　　杨云城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那点子尴尬也都随之散去。
　　几息的功夫，叶余暝就觉得被子被掀开，抬头，只穿了半干不湿一件中衣的杨云城已经跪坐在榻边：“你要说什么？”
　　某鱼翻身爬起来，气鼓鼓的戳着那人的胸口：“我有那么穷吗？啊？还你养不起我，少爷可是藏剑，让人一见面就只能想起来金银玉石的藏剑哎！还有，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话都没来得及说你就没影了，什么时候你们天策的轻功这么好了嗯？！”
　　杨云城嘿嘿傻笑，死活不搭茬。
　　“行啦，不和你计较了，今天和你睡一宿，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衣领被人一扯，杨云城顺势翻身上了榻，把人裹紧被子里往怀里一包，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第二天被踹醒。
　　……
　　每个人初入江湖时都会去到一个地方，不同于各处秘境，那里倒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让懵懵懂懂还不晓得江湖险恶的年轻弟子们，在祥和的环境里去认识这个江湖。
　　那里有个同样温暖的名字，叫稻香村。
　　“我当年最喜欢在这待着。”村子中央有一处小湖泊，因为被群山环绕甚少风波，故而名曰镜湖。湖上有一座小桥，很窄，两人并肩就显得颇为局促，只有湖心一处平台还算得上宽敞。
　　叶余暝就拉着杨云城站在平台上，指着四周的风景，同他讲述年少的时光。
　　他们年岁相差不大，也几乎是同时来过稻香村，同时趟进了江湖水，但那时他们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或许曾相见，也不过擦肩。
　　“小鱼。”杨云城把人拉近，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右手背在身后，丢了一个什么东西下去。
　　噼啪一声，接连两声三声四声，无数烟花竞相绽放。
　　“奉日月以为盟，昭天地以为鉴啸山河以为证，敬神鬼以为凭。从此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流年不毁其意，风霜不掩其情纵然前路荆棘遍野，亦将坦然无惧仗剑随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永生永世，相许相从。 ”
　　他看着他，有些不自在地脸红，“当时来不及，咱们成婚实在草率，今日补一个给你……虽然还是挺草率的吧，但”
　　“那边去。”叶余暝截住他后边的话，一指平台另一边。
　　杨云城乖顺地走过去。
　　“跪好。”
　　跪……他看看叶余暝：“换个方式认错行吗？”
　　叶余暝愣了足有一片树叶飘落下来的功夫，直到那片叶子碰上他的鼻尖才终于回过神来，亲自走过去，没好气地把那人按下去摆好姿势：“谁让你认错了？婚礼不得拜天地吗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