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心求娶》南辛一成

2、骑马

　　2.

　　十九岁的韩望，风华无双，气宇轩昂，此时此刻，正朝着苏锦儿伸出……一只鸡腿。

　　在此之前，苏锦儿曾设想过，倘若重来一世，这辈子最好不要遇到将军，不要嫁给他，不要让他因自己而被牵连，惹出那么多祸端。

　　没想到一醒过来，就回到了初遇将军的这天。

　　面对将军伸出的援手，不，鸡腿，苏锦儿犹豫了一瞬，没有去接。

　　她像是压根没有看到韩望一般，面无表情从他身边走过去——

　　掀开血红的帘帐，外面是荒凉的草地，初雪时节的残雪还在，胡人的帐篷旁边，躺着几具被切开的尸体。

　　冷风灌入肺腑，令她逐渐麻木。

　　她盯着那些尸体，幻想着如果上面长的是仇人的脑袋，那得多有意思。

　　“咳——”

　　一声咳嗽惊扰了她的思绪。

　　韩望跟了出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侧，摸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姑娘为何盯着这几具尸体看？”

　　鲜血在冷风中逐渐凝固成冰渣，韩望一开口说话，像是一团火扑来，能让她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血，又重新沸腾起来似的。

　　“喜欢。”

　　声音凉得，仿佛喉间抵着冰。

　　苏锦儿冷冷一笑。

　　如果能亲自手刃仇人，那边更喜欢了。

　　这应该就是苍天让她重活一世的意义吧。

　　仇人？

　　京城？

　　对，她要赶紧回京城去，早日割下仇人的脑袋。

　　苏锦儿环顾当下，目光空洞而彷徨，下一瞬又仿佛恢复了光亮。

　　许是她的反应太奇怪了，韩望和映月都有些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再问话。

　　苏锦儿转身去找胡人的马，韩望赶在她面前，牵来自己的席风，道，“你要骑，便骑我的马。”

　　将军？

　　席风？

　　苏锦儿伸手摸了摸马背。

　　这是将军最喜欢的一匹小白马，记忆中，他每次出现，都是骑着这匹马，最后离京北征，也是骑着它离开的。

　　苏锦儿怔怔地抬头，看着韩望，眼眶通红。

　　两人对视，韩望冲她温柔一笑，道，“你会骑马吗？要不要我带你？”

　　骑马？

　　她会！将军教过的！

　　苏锦儿抓住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了马，拉着缰绳，原地转了几步。

　　“挺熟练的，要我送你吗？”

　　韩望跟过来，摸摸马背，安抚席风，也安抚马背上的美人。

　　前世的画面浮现在脑海，落日下，将军骑马带着她，穿过浩瀚黄沙。

　　她忽然有些魔怔，拉起缰绳，俯身一夹马腹，低咤了一句——

　　马儿哒哒，载着苏锦儿跑了出去，接着踏起沙尘，竟是一骑绝尘般，将韩望和映月甩在原地。

　　映月掐了把脸，喃喃，“小姐什么时候会骑马的？我怎么不知道？完了，我怎么办？”

　　说着，苦着脸看向韩望。

　　*

　　红日将落，韩望和映月追着苏锦儿，抵达了一处驿站。

　　席风被拴在驿站门口，丞相府的好几辆马车也停在了驿站门口。

　　当时胡人偷袭，除了苏锦儿和映月，其他人要么当场被杀，要么成功逃脱。

　　来到驿站这一伙人便是成功逃走的，管事以丞相府的名义，令驿站的人前去救援，可驿站里压根没几个人，派了一个老头出去找人，权当安抚。

　　苏锦儿是丞相府的嫡女，老丞相的心头肉，出了这么大事，他们这一行人根本没法跟老丞相交代，一众人站在驿站院子里，神色凝重。

　　所幸同行的庶女苏沁没出事，她此时坐在一把木椅上，枕着椅背，嘤嘤地哭着说，“都怪我，要是被抓走的是我就好了……”

　　管事安抚她，“四小姐，不管是被抓的是你，还是二小姐，老爷都一样心痛啊，您别难过了。”

　　苏沁的丫鬟宝盈边哭边说，“小姐您没事就已经是万幸了。”

　　“是啊，”管事揉了揉眉心，道，“驿站的人已经去京城送信了，明天就会有人来救援，二小姐不会有事的。”

　　可众人心知肚明，哪个小姑娘被胡人掳走待上一夜，还会没事的？

　　苏锦儿院里的几个小厮根本沉不住气，尤其是受伤最严重的的几个，胡人来袭时，冲在最前面厮杀的是他们，结果二小姐没护得住，倒是护下了这么一群孬种！

　　阿吉腿上、胳膊上都被砍了一刀，这时候再也按耐不住，站起身道，“我回去找二小姐，你们谁跟我去？”

　　头上挨了一刀的小显第一个举手，阿吉道，“不行，你伤太重了，去不了。”

　　其他几个举手的也都被阿吉排除了，剩下的一群人，看看天，看看地，眼神闪躲，都不吭声。

　　阿吉一拳砸在树干上，道，“孬种！回京以后，等丞相问起，你们都逃不了一死！”

　　众人心里发虚，宝盈却道，“胡说！二小姐命不好，这也怪我们了？你要去送死自己去！别搭上我们！”

　　“疯丫头！胆子倒不小，”小显站起身，骂道，“你说谁命不好？合着你就命好？你以为这趟回京，丞相会放过你们，到时候问起，我会如实交代，说你们在危急关头是怎么丢下主子逃跑的！我看——”

　　小显一句话还没说话，毫无征兆地吐了口血！

　　众人低声惊呼，捂着嘴，不敢开口说话。

　　管事一刀扎在他胸口，再猛地抽出来，顿时鲜血喷了他一身！

　　小显噗通倒在地上，阿吉惊呼一声，倒退了一步。

　　管事握着刀，浑身是血，审视着院内众人，捕捉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他道，“小显说得对，不能就这样回去，丞相若是问起，大伙都没法交代。”

　　“我若不杀他，他会害死我们。”管事徐徐地说，“二小姐命不好，我们也没抛弃她，丞相若要发难，我们都难逃一死，但是——，如果我们之中，受伤的人多了，死的人多了，为救二小姐，大伙都拼了命，尽了心，老丞相宅心仁厚，必然不好发作了。”

　　诡异的沉默，众人都心怀鬼胎。

　　苏沁率先开口，她道，“管事，在我身上刺一刀吧。”

　　四小姐都这样开口了，其他人跟风，都要伪装成受伤的样子。

　　“别急，先解决这个。”管事眼神落在阿吉身上，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吉直冒冷汗。

　　看管事用刀的手法，显然是练过的。

　　但他深藏不露，从来没在他人面前使过刀。

　　阿吉受了伤，手里头没有可以使用的武器，满屋子的人要针对他，他的下场必然与小显无异。

　　他叹了口气，道，“让我走吧，我宁愿死在胡人手里，拼死也要救出二小姐。”

　　“不行。”管事说，“万一你没死成，我们该怎么办？”

　　拔剑张弩的气氛，分明要置阿吉于死地。

　　阿吉动了动受伤的脚，打算拼死逃出驿站。

　　管事如狐狸盯着猎物一样，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刀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其他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红日的暖光倾泻而来，映着一屋子惨白的鬼脸——

　　一道纤细的身影逆光出现，夕阳在她身后坍缩成很小一点，衬得她如山墩一般高大。

　　是苏锦儿！

　　她双手背在身后，瓷白无瑕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众人，在绚烂的夕阳下，眸光反而幽深如同古井。

　　“什么怎么办？管事，你想怎么办？”苏锦儿突然出现，接着管事的话，问道。

　　一院子的人鸦雀无声。

　　阿吉喜极而泣，护在苏锦儿面前，又唯恐这些人造次，瞬间提心吊胆起来。

　　管事刚才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小显，保不准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二姐！”苏沁从椅子上起身，哭着朝她跑来——

　　管事也抹了把眼泪，道，“小姐，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可别！”苏锦儿伸手示意苏沁呆在原地，幽幽说道，“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上一世仇人太多，正好先拿眼前这几人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