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gs》叶弥斯

92、五味陈杂

　　第二日午后柚子去了冰场，结束了上午跟柚子妈妈的学习内容之后，帮她整理东西找一些发饰的其他材料，意外的发现了一本柚子小时候的相簿，真的很古老，都是他很小时候的照片，只有几张是小学之后的，我翻开来看，柚子小时候真是太可爱了，鲜嫩蠢萌的小蘑菇一只，嘴角上翘的看着，柚子妈妈还跟我讲照片背后的故事，原来柚子从小就皮，不过也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无论哮喘还是花滑，都很让人心疼，可是他却从来不拿自己的病作为借口，总是认为自己和健康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坚强的不像那个年纪，记得看过他小时候的比赛视频，经常是一个节目滑完，整个嘴唇都紫了，大口的喘着气，还有比赛时哮喘发作赛后趴冰……都让人心疼不已。
　　“真的很敬佩您和Yuzu的爸爸，没有因为心疼而阻止他继续滑冰，给他自己选择的权利，让他从小就成为那么优秀的人。”这种事真的很难，光是想想自己的孩子每天那么辛苦，又受伤又遭遇恶意，心里就难受的不能呼吸。“心疼也不能阻止他拥有自己想要的人生，所以让他从小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能更好的成长。”看到她眼中有些晶莹，想必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有太多的心酸隐忍，这是属于母亲的强大与不凡。说到这里，我不禁想问一个心里埋藏了很久的问题“可以问您个问题么？希望不会太唐突。”
　　看柚子妈妈点头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虽然您说不能阻止他想要的人生，可是在我和他的问题上，您和Yuzu爸爸没有过介怀么？从见面开始，您二位对我的接受与包容让我非常惊喜也非常感激，但毕竟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很大，又是中国人……”问出了这个憋了好久的问题，心里有轻松也有忐忑。“说完全不介意那一定是假的，毕竟两国文化的差异会让很多事情成为障碍，而且这样的选择也会让Yuzu更多的被非议，所以刚开始我们是反对的……”她喝了口茶继续说到“但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是你陪他度过的，想要保护重要的人，这也是让他更强大的理由。而且之后的两年他因为答应我现役不谈恋爱，所以一直没有去找你，如今你们能在一起也是一种宿命吧！”她放下杯子拉着我的手“斯斯，你是个好女孩，从你们见面到现在我越来越认定这一点，你是他的幸福，我也相信Yuzu可以排除万难守护你们的情感，你也一样，对么？”
　　诚恳又朴实的一番话，让我明白了很多事，从柚子妈妈那了解到两年多以前的柚子真的很难捱，我不知道自己写下的文字曾带给他怎样的感受，但是我知道那是我一生中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无论是哪个词哪句话走进了他的心里，它都是天使，因为它拯救了柚子，拯救了我，也拯救很多爱他的人吧！所以才有之后北京冬奥赛场上的一眼万年，才有那个出现在我家门口带着口罩说着蹩脚中文的柚子和之后的一切……我抚摸着中指的戒指，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合起相册想把它放回原处，谁知拿反了掉出一张刚才没有看到的照片，是小柚子穿着浴衣的可爱模样，背景青翠，有很多很高的草，照片一角似乎有个亮点，可是这种晚霞的景色怎么会有曝光点呢？柚子妈妈走过来看我手里拿着的照片说“这张是Yuzu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拍的。日子过的真快呀……”我盯着照片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曾相识？像又不是……情绪在心里发酵开来，千般柔肠，万种哀伤。“这是在哪里拍的？”我目不转睛的问到，感觉到柚子妈妈一阵犹疑我抬头看她，“……在…别府附近……”
　　“斯斯，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餐我坐在院子里发呆，听着屋檐下的风铃声，好像在跟我诉说着什么秘密，却是用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他坐在我身边让我可以靠着他的肩，“哦？那我们回房间？”他揽着我调皮的笑，“我想在这坐一会儿……”看着眼前的青草，我居然有点失神的没有接他的玩笑。柚子愣住，惊讶于我既没跑也没反驳，“斯斯有心事么？不能告诉我的？”他的声音变的很温柔，温柔的让我想忘掉那种很奇怪的说不出的感觉，“柚子知道有个成语叫五味陈杂么？酸甜苦辣咸打翻在一起，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所以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表达……”
　　“发生什么事了么？”他摸摸我的头发问到，“没有，只是看到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就……”我也满心的疑惑，可是真的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是让斯斯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么？”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难道是因为那件事么？“柚子调查过我的事，那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怎么离开我和妈妈的么？”抬起头看他，见他摇摇头“只是查了斯斯在学校和工作的一些重要的事情。”是吖~之前他说过没有过度调查我的隐私，“那柚子想知道么？”看他认真的点头，“我们回房间说。”他拉着我起身往楼上走。
　　“在我上学之前，父亲因为生意失败性情大变整日酗酒，后来还演变成家暴，妈妈原本是那种温柔传统的中国女人，一心只有丈夫和孩子，这一下就和天塌了没什么区别，她隐忍着一切等父亲醒悟，可惜等来的却是彻底的绝望……我记得那次妈妈劝醉酒的父亲要爱惜身体，可是却换来了更凶残的打骂，我照例把自己关在衣柜里,一直到大姨家的姐姐把我抱出来，才知道妈妈这次伤的多严重，家里的一切几乎都被打碎，我躲藏的衣柜上到处是污迹和碎片……”柚子听着我的话使劲儿把我搂在怀中，“斯斯……”他的声音比我还要颤抖“没事了，都过去了，阿姨和叔叔现在很幸福，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我再他怀中感到无比的温暖继续讲着，“后来妈妈在医院住了很久，身上多处骨折骨裂，但我知道她躺在病床上像死去一般的表情，并不是因为身体的伤，而是心如死灰，那段时间我住在大姨家里由姐姐照顾，都不敢去医院看她，因为她看到我会扭过头甚至闭上眼睛，那时觉得她可能是不要我了，因为我身上流着一半父亲的血，因为我没有站出来保护她……”柚子拿着手帕帮我擦泪，原来我已经哭湿了脸颊，“不是的，阿姨怎么会那样想呢~你当时那么小只会感到害怕，她是一时被绝望困住了心。”我点点头，柚子说的很对，“嗯……后来妈妈在医院里自杀过，许久之后她跟我说那时不敢看到我，是怕自己狠不下心去死，可是后来我在姨家意外受伤，她才想明白自己活着不为别人也要把女儿照顾长大，从那以后我们母女俩便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而我的父亲在那次打伤了妈妈之后，留下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便彻底杳无音信，后来妈妈康复之后，我们卖掉曾经的房子，搬到了妈妈现在住的那个家。”
　　说到后来我止住泪水，坚强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无论柚子还是我的妈妈，没经历过绝望何来钢铁意志铸就属于自我的希望呢？所以不幸也是大幸，当人生的巨变突如其来，而我们能够在极致的黑暗中存活下来，并在心中洒满自己创造的光明，那么无论怎样的恐惧悲伤都不能将我们战败。柚子一直抱着我没有再说什么，但是那个怀抱却让我无比心安，被他的气息环绕，被他的体温拥抱，无论噩梦有多可怕，我想都可以置之一笑。妈妈曾教我试着原谅父亲的行为，她说经历过生死之后更能理解活着的意义应该是爱而非恨，所以现在她有了新的人生和伴侣，她的豁达如山似海。但我对父亲的想法却总也说不出来，总觉得爱恨交杂，可能我还没有达到妈妈那样的心态吧~
　　在柚子怀中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是那幅萤火虫的画卷，数量很少，但是星星点点的光晕让人不自觉的想去追逐，而梦里追逐那份美好的却不是我，是小时候的柚子，跑跳的欢声，天真的让我那么羡慕，甚至想不惜一切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