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gs》叶弥斯

105、记忆的线

　　“你知道不是我所以就不怕了么？”柚子捧起我的脸，眼里闪着动人的光，“也怕，但不是那种极致的害怕，恶魔不是身边的挚亲就不是最可怕的事，刚才你要带那个面具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在他手上蹭了两下，干燥清爽的掌心让我觉得无比舒服。“其实本来我也很犹豫，万一你的记忆并不明确，真把我当成面具后的人那可能会出大问题……”
　　我看着他露出一抹明了的浅笑“你把面具换成白色除了怕对我刺激的太过，还有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吧～这也是秋穗医生教你的么？”他轻轻摇头“嗯……凡事因人而异，并没有绝对的形式可以应对所有问题。面具，是给斯斯的一个提示～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他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粉红，“受过创伤的人会封闭内心，害怕自己的感受，拒绝与人亲近，斯斯早点解开心结，也许就不会再拒绝我了……”
　　我哑然失笑，小狐狸就是小狐狸，在这个事情上诚实，情商真是高得离谱，既不会让我多想，还顺理成章的表露出心里的期待，默默的点头“咳咳……那个……去洗澡吧！今天也很累了，明天你还要参加活动呢～”我转身欲逃，却被他拉住，“斯斯如果想不起来那件事会不会不答应跟我结婚？”他眼神里闪着赤焰火海，我被他盯得莫名心慌，张口就后悔“你都没求婚就说结婚也太……”果然言多必失，再捂嘴已经来不及了。“原来斯斯一直对结婚的事置若罔闻是因为我还没求婚吖？”说完拉我入怀一个用力的吻，带着霸道和得意“明白了～媳妇儿大人！”他放开我笑得跟偷了糖的孩子一样。
　　“赶紧去洗澡……”我无奈又幸福溢满，躲着他的眼神，语气里带了些许嗔怪，而他却偏要低下头来对视我躲避的眼睛，“等我一会儿~很快~”又被他托起下巴吻了唇角，那表情好像我答应了什么似的。我楞在原地，直到浴室里响起了开心到肆无忌惮走调的歌声才回过神来，抱着自己的枕头和毯子默默的去睡沙发，小狐狸越来越危险了……
　　“斯斯~”装睡也躲不过柚子的声音直钻耳膜，当自己是个睡着的娃娃，不动不说话。“斯斯~？真的睡着了？这么快？”他还不死心，我继续挺尸绝不动摇。“……睡着了也好，免得又被你拒绝~”他的手从脸颊抚到肩头，动作很轻，我感到一阵颤栗，“真的睡着了？那我要失礼咯~”静默几秒，他见我依旧没动静，一声无奈的轻笑之后，手臂环过肩膀，穿过膝盖弯，把我抱回了床上，自己也躺回枕边，把我禁锢在怀中。
　　耳边传来他轻如梦幻的低语，“斯斯，我会等你好起来的……你不知道，以为你已经不在的那二十年，其实每天你都在我身边，你给我的东西一直就藏在纸巾盒里，每场比赛都有它和噗桑一起陪着我，就像你也在一样……斯斯，你说萤火虫变成翅膀的时候你会做我的新娘，所以我的考斯滕总是镶满水钻，希望你在天上也能看见……记得我曾经戏言想二十五、六岁的时候结婚，却没想到竟然会在那一年发现原来你还尚在人间……”他的声音里有着深深触动的哽咽，手指抚上我背后的疤痕“斯斯，那时候疼了多久？你现在还记得么？”原来这个疤痕真得和他有关，那么很显然当年我在姨家的记忆就是有缺失的了……满脑子都是碎片，在我的记忆线里，这疤痕是因为打碎了姨父的花瓶，不小心摔在上面被碎片划伤的，其实当时整个背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身上也有被姐姐扭打的淤痕，只是后来那些浅伤慢慢就被岁月抚平，并没有留下印记。
　　柚子的这番话让我整夜都睡不着，脑子里的混乱理出了一条线，小时候我们在别府附近的温泉见过并且成为了玩伴，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受了伤，而他以为我死了，直到找了私家侦探才无意中得知我是当年和他一起看萤火虫的孩子，那么看来我之前想到的那些关于萤火虫的画面其实并不是灵感，而是真实的记忆。他说我曾给过他一样东西，一直藏在噗桑的纸巾盒里，应该就是我想起来交给他的那个手心里可以捧着的小东西吧~会是什么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梦里的两个孩子坐在萤火虫星星点点的溪边画着画，他们各自说着不同的语言，似乎对方都听不懂，却笑的很开心，小男孩的画板上是两个简单的小人，其中一个头上戴着花环和白纱，他指着那个小人，然后指向身边的小女孩，又示意另一个小人是自己，女孩露出甜美的梨涡拿过画板，在男孩儿背后用金色的画笔点画了一对翅膀，指着萤火虫说着什么，见小男孩眼神有点迷茫，又在画板边写了几个字，他似乎还是不太懂，女孩只好起身到旁边摘了些细长的草茎绕成两个圆环，又用野花装点其中一个交给小男孩，随手抓了两只萤火虫放在他肩膀上，然后指着画上的翅膀，把那个草环戴在了小男孩头上，看到他会意的露出一对可爱的兔牙，小女孩低下头让小男孩也把花环给自己戴上，两小只勾着手指笑的无比开怀。
　　可是画面一转，笑声犹在，眼前却一片漆黑，银铃般的声音被水滴声取代，我感到无边的恐惧侵袭而来，自己似乎躺在一片寒凉之上，背上有蔓延的痛感和流失的灵魂，一道光束突然出现，不是救赎而是沦陷，我本能的想逃，整个人却僵住不能动弹，红色的面具、断头的兔尸、惊慌的小柚子，这些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最后定格在父亲血红的双眼……所以面具后是他？！我惊醒，喘息不止。
　　“斯斯？”柚子被吵醒也坐起身来，“做噩梦了？”他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疲倦，“……柚子，那个红色面具下是他么？”我看眼前朦胧的一点天光，好似折叠翻转就变成了那红色的鬼脸，“斯斯梦到了什么？”柚子按着我的肩膀，似乎一下就清醒了。“面具下是他么？他那时折磨妈妈还不够还要折磨我么？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我用手捂住脸，情绪失控说出的话全是中文。柚子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几欲张口却都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不停的抚着背安慰我，“斯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听医生的话，这么着急的让你知道太多，别怕，没事的，别怕……乖，先吃点药，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去找秋穗医生好不好？”我不知所措的点头，疲倦让我只想放弃思想，吃了药就不会做梦了吧……把他喂进嘴里的镇静剂咽下，任他抱着没再说话。“如果真的是他……”我看着眼前雪花点一样的明暗交杂，思绪渐渐迟缓，慢慢垂下眼帘。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枕边留了张柚子的纸条“抱歉，斯斯，七夕祭的活动不能不去，你醒来乖乖吃东西，等我回来带你去见秋穗医生。”寥寥数语，握在掌心却无比温暖，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醒了，状态很好，让他安心。起床吃了点东西，柚子妈妈问我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不知道柚子是怎么跟她说的，只好默默点头，“斯斯想家了么？”妈妈掌心的温暖似乎都是一样的，柚子妈妈的手抚在头上让我鼻子有点发酸。“最近出了些状况，所以可能有点……”想想来日本已经月余，再加上最近出的事，所以难免会有点想母后，“很多事即便是父母也不能为你们分担，但不管发生什么，家都是你们随时可以回来的地方。”这样的话虽然听柚子说过，但现在柚子妈妈这样对我说，感觉心里好像有一汪泉眼，涓涓细流滋润心间，那种感觉不是庇护而是信任与包容，是一方港湾也是月满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