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雪体-1 ...
-
我从不畏惧死亡,甚至对死这件事情隐隐有一种期待。
何谓死?
是解脱。
对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重生。
我无所畏惧,因为我无所牵挂。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将我放在心上过。
一个从来没有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人,
或许早就应该死了。
如果说,
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过我的话,
我去世的奶奶或许勉强算得上一个吧。
我从来不去争,去抢,
因为我知道,
就算我去争,去抢,
学会嘴甜,学会撒娇,
即使我次次成绩考第一,
在他们心里,
我不过是一个长得丑陋,死了爹妈的孩子,
远远没资格和他们的孩子玩耍。
我的母亲在怀我的时候,
我的奶奶三天大海参,一天小鸡汤,
风雨无助,每天早晨早早的就补品送到家里来,
在我父亲生辰那天,
凌晨 5分时33分33秒,
随着一声声“哇哇”声,
我出生了。
我的奶奶一看我是个女娃,
转身拎起手袋,
头也不回的走了,
随便夹带着隔壁张大妈,李大娘给我母亲送的营养品。
为此,
母亲小时候没少说奶奶的坏话,
也因此,
怨上了我。
她觉得是我毁了她的幸福。
我的父亲为了能成为第一个抱我的人,
连夜开车从别的城市回来,
不幸的是,
他遇上了一场车祸,
而他在那场车祸里,
死了。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
或许,我应该会像其他的小孩子一样快乐的长大吧。
然而,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果。
在我出生后的十几天,
我的父亲被安入土中。
不幸的是,
没几天,讨债的人上门来,
说是我的父亲拖欠他们工资,
扬言:不还钱就天天睡我们家,还不了就把我卖了。
我的母亲也是个读过书,硬气,清高的人,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在一片混乱中,
我被一个烟灰缸砸中了脑袋,
哦,不,
是脸蛋。
所以,
我右脸颊偏下位置有一个形如三角花纹的疤痕,
不大不小,
长在那里,着实影响美观。
读幼儿园的时候,
一个小男生耍流氓撩头发,结果撩到一半被我脸上的疤痕直接吓哭了。
即使,后来,
奶奶拖关系,找熟人
终于找到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愿意亲自操刀动手术除掉我脸上的疤痕,
但到底疤痕顽固些,
认真看,原先疤痕的位置还是留有印记。
不过,
不仔细看,也没有人会注意。
就冲这一点,
我还是很感激她的,
至少她有这份心。
比那些想抢我财产只会拍我马屁,却没有实际行动的人好太多了。
你看,在我决定死之前不也在基金会给她存了一大笔赡养费吗。
这笔赡养费就算她天天花销过万,花个三,四辈子都没问题。
可她还是不满意,
觉得这笔赡养费应该一次性打到她的银行卡内。
相比我的奶奶,
我其实更讨厌我的母亲。
小时候,
我没少挨打。
不认真读书,要打。
不干家务活,要打。
不好好吃饭,要打,
睡觉太早,要打。
睡觉太晚,要打。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女,
但我着实是个异类。
我依旧我行我素,
被打的狠了,
乖几天又会作出让我母亲抄夹棍的事情。
我觉得我做的没错,
是他们先骂我的,
说我克死了我的父亲,
连我母亲也不喜欢我,
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他们骂我,我可以忍,
但是他们居然骂起我的母亲来,
他们说,我的母亲是个贱货,灾星,扫把星...
我气不过才拿石头扔那个臭男生的,
只不过,
我一个力道没掌握住,
刮花了他的脸。
我的母亲那次真的是往死里打我,
我知道她为什么打我,
不就是因为要赔钱吗?
父亲走了,
母亲是个家庭主妇,没有收入来源。
我们的收入来源主要靠我的父亲在外有房产,
我们是靠租房产收入过活的,
在我看来,
我们过得并不差,
甚至我比周围的同龄人过得更好些。
他们还在以穿美特斯邦威沾沾自喜的时候,
我的每件衣服早已换成了阿迪。
他们在学校门口小店买了被脂粉末冲泡奶茶高兴地不亦乐乎的时候,
我早已对肯德基失去了胃口。
在他们为了攒零花钱而克扣他们早晨的时候,
我的早晨钱早已经可以买一屋子他们想要的玩具了,
所以,
我也不大愿意和他们在一起玩,
我看不贯他们穷酸样。
可能嫌我太烦,
我的母亲,在我十七岁那年走了。
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失踪了。
警察在悬崖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身上穿着的是母亲失踪那天穿的黄色连衣裙。
那件黄色燕尾摆连衣裙全镇只有一件,
那是我的姨母从意大利带给她的洋货,有钱也买不到。
葬礼那天,
进进出出招待七大姑八大姨,
一群人哭哭滴滴的,
甚是烦人。
奶奶骂我没良心,
说,我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不容易。
真想知道,
如果她知道母亲背地里骂她那些难听话的时候的表情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我看见那具微腐的尸体被推进火葬场,
活化之后又推出来,
只剩一堆七零八落的骨架。
大伯用铲子把白骨碾碎,
装进骨灰瓶里,装好。
从始至终,
我就事不关己的站在那里,
我知道,
被活化的那具尸体不是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右手小拇指关节处有一块凸起的骨头,
那具尸体的右手小拇指关节处非常平滑。
而且,因为小拇指关节处的凸起缺陷,
母亲常年小拇指上都带首饰。
听母亲说,戒饰是父亲亲手打制的。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母亲不可能轻易摘下的。
这十几年来,
我没有见过一次母亲摘下过那个戒饰。
我想,
母亲走了也好,
走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