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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抽丝 ...

  •   外面蓦然落了雨,毫无征兆,似乎是为了发泄昨天阴了半天,闪电与打雷交加,却没有即时下雨,今天就痛快的下了,却不给提示,默然无声地降临,像是掠风而来的刺客。
      海鬼的手已落在了林八琴的肩上,忽然听到雨声,房内的三人都惊了一惊,像是自窗外迸裂的一记怒吼,踏碎了窗玻璃冲进来。
      阿紫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揉身扑上把林八琴拉到怀里,跟着化了一道流光,疾电般冲出窗去了。海鬼把手指拿到鼻尖闻了闻,就笑了,并不急着去追,反而好整以暇地掏出一根烟来靠墙慢慢吸,门口又转出来一个人,却是艾老板,他拿手一拨烟说:“你倒是好清闲!”
      “上头主子的吩咐,只要我看好了她,她现在既是好好的,我自然乐得清闲呀!”他摆了摆脑袋,“倒是你那个姓楚的丫头,招人烦!”
      艾老板一向是平和的,这时候听了这话,也不由冷笑:“人家看上了你,爱你,还爱错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做什么嘴巴这样尖刻,还是留点口德吧!”
      “你不招她来烦我,我自然会留口德,你知不知道那丫头在摩诘那里学来了一招幻术,就她那点儿法力还要对我施为,你说这不是找死么!”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知道你不会对她动手的。”艾老板转身要走。
      海鬼跺了跺脚,起身跟着:“可不是,你这尊大佛的脸可太大了,我不得不忌惮着!”

      林八琴惊疑不定,看着雨水从半透明的绿壳子上划落,觉得现实很荒唐:“咱们这是成了双黄蛋了吧?”她低头又看看脚下,一望无际的深海,苍丽广阔的颜色,只觉得眼晕。
      阿紫还在气喘吁吁,好半天才平复了,一手抚住心口:“真是活见了鬼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冒这样大风险救你,咱们非亲非故,你又是这般不讨人喜欢,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林八琴听得没好气:“我不也救了你一次么,咱们算扯平了!”
      阿紫听得愕然:“你什么时候救过我,我怎么不知道,再者说,我又什么时候需要你救?”
      “就刚才呀,海鬼明显是要对你出手喽,我好心护着你,你也太没良心了!”
      他们在绿蛋壳里你一句我一句,倒像是打情骂俏,林八琴突然想起来什么,叫起来:“咱们这样吊在半空,被人看到怎么办?”
      阿紫不以为意,切了一声:“大雨天的,谁会来这海边淋雨,更何况这里离海边远呢,这个地区,平时船也不会来,更何况下大雨的时候,也就我……”想想自己做为一个“男人”不该总这样幽怨与她计较,顿了顿,干脆利落地说,“我救了你一命,你看你要付我多少钱合适!虽然我觉得你的命不珍贵不值钱,可是在你,当然是最珍贵最值钱的!”
      林八琴听得咬牙切齿:“你就认得钱钱钱,我的钱,全让你骗去了!”
      “话不是这么说吧!”阿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拿脚敲了敲透明壳壁,叮叮脆响,很像是敲金属。壳壁上跟着起了一阵荡漾,林八琴虽然没有恐高症,现在被吊在半空也是提心吊胆,若然这东西一碎,摔下去可就万劫不复,别说她不会游泳,就是会,在这大雨大风的天气里,一个浪头下来就把她砸死了,更何况是这样广大的海洋,就算风和日丽也要游累死。她急地按住了他的脚:“我看它不太结实,你老实些不行么!”
      “你瞧不起我!”阿紫瞪眼睛,“一个防护壳我还能弄不结实!”
      “好吧,算我多心!”她看他眼光不善,想来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份了,这就像变性人不喜欢人家骂他人妖,混血不能忍受人家骂他杂种,而他们这些妖怪或是修仙的人最好面子,就怕被人瞧不起,“咱们要一直躲在这里么?”
      “倒是美得你,想我一直在这鬼地方陪你呀!”阿紫呲牙咧嘴,一副怪相,“你可别打我主意,别说我是有主的人了,就是没主,我也看不上你!”
      林八琴被他气得头顶冒烟,扑上去要揍他,可是在他的蛋壳里,怎么会任由她随心所欲。他一个眼神扫来,她已觉得冷风附体,不自在地了动了动,却是脚下蓦然踏空,她呜哇哇大叫着坠了下去,在堪堪掉进海里的时候,又被一股大力捞上来送进蛋壳里,身上衣服却不能幸免,已被雨淋湿了大半,身体的冷还能忍受,不能忍受的是心里的冷,简直就是透心凉。
      她整个吓软了,瘫在壳壁上不能动弹,阿紫闲闲道:“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顶嘴!”
      她勉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说:“我没打你主意,可不敢——我身上也没有钱,银行里没有存款,我真没有钱给你!”
      “那就先记帐好了!”他看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嘿然一笑,“你也不用太感动!”
      林八琴听得险些吐血,可是一想到这一次,他的确是拼了老命救自己,海鬼那样大一尊神,可不是下了决心就敢得罪的,想他以后的日子不是在逃亡中渡过,就是在被折磨中渡过,她就觉得余心不忍。
      然而她自己的命运,想来也好不到哪去,自打见了聚财之后,难道自己不算是在被折磨中么。
      这样一想,就觉得他被折磨也挺好,至少有一个和自己同病相连的人了,那真是再好没有。
      阿紫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五个冰凉的手指头,像是采的极地的冰做成的。她激灵灵哆嗦,要挣开,他却抓得死紧,眼睛更是深深望进她眼睛里去。这让她不得不安静下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你说八音震魂铃在你的魂魄里面,是真的么?”
      她茫然了一会儿,蓦然想起来他所说的“八音震魂铃”就是镇压诛姬的宝物,疑惧道:“是狐蓝和聚财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目光越发的灼热,是真的热,她刚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就硬生生被他这目光蒸干了,还有烧焦的势头,她竟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慌忙用那一只自由的手抱住了胸口:“你,你,你,你要怎么看?”
      他也不说话,只是扣着她手腕的手更紧,倏地自他指尖涌出来一股热量,那样烫,像烫得不是她的身体,而是烫到了她的灵魂,她痛得想要大叫,却像是梦魇了一样,张了嘴也发不出声音来。好不容易这痛慢慢平息了,他身体陡地一颤,像刚才只是愣了一下神,这时猛然松开了手,看她的眼神很异样,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窝到一边去了。
      她把被他抓的手腕拿到眼前看,就见上面赫然五个青青指痕,虽然并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自己心里却直往外冒凉气,想这死妖怪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虽然她也不算什么“香玉”好歹还算个娇嫩的女孩子呀,或者也不能说是女孩子了,她都二十有六了,那也算是孱弱的女士啊,越想就越气愤。
      她刚要发作,他突然说:“咱们回去吧!”也不等她回答,他手指在蛋壳上一敲,蛋壳便如活了一样,光彩流动,整个化成了一道光的缎子,疾如流星地一飞冲天,在雨里划出一道幽绿的轨迹。
      林八琴稳稳在坐在蛋壳里,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雨,这里面太稳了,她甚至感觉不出来它是在飞旋,如果不是看到外面的景物都乱的模糊,一重重如烟云飞掠过,她不能够相信他们是在动的。转脸瞧阿紫靠壁盘坐,紧闭双目,呼吸悠长,可是脸上却越来越有一种惨白透出来,长睫毛颤动得厉害,分明是不能静心。
      可是什么事使他不能静心,她也无从猜测,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到一道幽蓝极光扑来,正撞在蛋壳之上,她仿佛听到了倒牙的嘎吱声,是蛋壳裂了。
      在震惊莫明里她看清了那一片蓝光里狐蓝笑意悠然的脸。
      然后是一片昏黑,任是身外狂风雨急她也不知道了,是狐蓝伸一指点在她眉心,一丝厉痛穿脑而过,她跟着昏了过去。
      阿紫抱住林八琴要下沉的身体,恨恨望住狐蓝:“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倒越学的胆子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狐蓝眉目一晃,像是破晓的一束日光杀破了幽暗,“不该你管的事情别管,这没你说话的份!”
      阿紫冷笑:“别人我自然不管,可是她,我不能不管!”
      “你敢!”
      “虽千万人,吾往矣!”他说着身体一动,便化了一道紫光带子疾驰而去,在天边爆出一朵幽紫光花,刹那失了踪迹。
      狐蓝气得跺脚,踏得空气卡巴卡巴一阵响,四围如玻璃迸出无数裂纹:“为什么不让我去把他捉回来!”
      “他现在正是意乱情迷,你何必这样不近人情!”
      “我又不是人,近什么人情!”狐蓝呸了一口,见身侧银光翩然一动,便现出聚财纤长身形。雨哗哗的,像也长了眼睛,一近他们身,便自动避开锋芒,转个弯又往下落去。
      “现在怎么办?”狐蓝抱胸睨了聚财一眼,“就算你好心放了她,难道海鬼也会不动手么?”
      “他意不在此,自然不会动手,倒是阿蜜的下落,或者他知道……”
      不待他说完,狐蓝立时跳起来抢过话去:“他知道,他会知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过是猜测!”
      狐蓝哪里听他,脚下一扭,便化极光飞去,快得不及人眨眼,已远在千里之外。

      林八琴觉得脑里有成千上百万只虫子在蠕蠕钻动,简直痛不可抑。她痛得哇哇叫,一挣,挣坐起来,张开眼睛,看到四围浮云点点于身边急掠而过,那天蓝得深湛,像是伸手便可触及。她是行动快过脑子的人,才这样一想,手早已伸出去,却不幸碰到了一层透明的薄壁,再不能伸展。
      有噗地笑声撒裂了耳膜:“你傻了!”她转脸看到阿紫,猛然间想起来狐蓝,和他那锋锐地一指,惊得跳了起来:“我不是死了吧,咱们莫非是一起到了天堂了?”
      “你倒是想!”阿紫舒展四肢,在半空里像一只爬虫,忽伸手拽了一朵白云,在两手里团团捏捏,就拉制成了一把椅子,他一屁股坐了上去,招手叫林八琴,“你过来喽!”
      林八琴看得两眼发直,想不到这些由水气组成的东西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看脚下深不可测,两腿又发起软来,如何能走得动,现在也看不到有什么防护壁在脚下,根本是踏在空气上的,她胸口发悸身体颤抖着坐下去,动不得分毫。
      阿紫飘了过去一把拉她坐进了白云椅里:“真是胆小鬼,没出息!”
      林八琴紧抓住他,才有些“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抖着唇问:“若然不是死了,怎么我能飘在半空,还不早摔下去了!”
      “你站起来试试看。”阿紫哄她,难得的温柔语调,“这根本不是什么半空!”
      林八琴不信,死活不肯站立起来,阿紫不耐烦,使劲把她一推,她便身不由主滚了下去,摔得脸颊一阵生痛。然而痛才喊了半声,突然有所觉察,伸手向四围摸过去,有石头镇手的凉意,惊得张着嘴望阿紫:“怎么,怎么回事,像石头一样又硬又凉!”
      “原本就是石头。”阿紫一挥手,眼前景致便是一阵晃动,像是3D电影一样,突然换了个场景,有无限星光波滚而来,是夜的苍远辽阔。
      林八琴这才不怕了,爬起来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幻术,你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还有什么意思!”阿紫摇了摇腿,往后一仰,那白云椅子就变成了白云的软榻,他侧躺着,一手支着下巴看她,“在这里住一辈子好不好呀?”
      林八琴刚才还挺兴奋,四下乱摸乱看,听到他说住一辈子,立时一脸苦相:“我可做不来隐居的高人,你要知道,人是群居的动物,虽然平常我也很宅吧,可是真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不是要我寂寞而死么!”
      “怎么会寂寞而死,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
      到时此林八琴终于察觉出来阿紫的不对劲儿,他怎么会对她说这种话,在这里陪她一辈子,这不是情人间才该说的话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就算不是形同水火,友谊也不过算是刚刚发芽,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可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她惊疑不定,摸摸身上,衣服整整齐齐,没有一寸不对的地方,那么就是这个妖怪脑子秀逗了,出了毛病了。
      她一步跳过去,伸手要探他额头,却被他挥手打开:“你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个屁!”他猛然扣住她手腕一拉,就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搂住,“我说真的,难道你不考虑!”
      林八琴脸都白了,身体却越来越热,挣着要爬起来:“你这是干嘛,难道你疯了,你这可是在占我便宜么,我记得你才说过不让我打你主意……”
      “闭嘴!”他忽地吼了这一声,气势非凡,吓得林八琴闭了嘴,耳朵里面还嗡嗡的,脑子像一下子当了机。
      好半天才找回些勇气,扭了扭身体,她哼哼哈哈道:“你,你到底怎么了,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难道是,狐蓝让你来耍我的?”
      “关他什么事!”他终于推开了她,任她在地上翻翻滚滚,好容易停住身体爬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你也别太过份!”
      “我救了你,你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说话的!”
      林八琴气得哼哼:“什么救命恩人,你不是要钱么,我回去努力赚钱还你好了,你要是实在急,那我问BOSS借些,先付你一部分好了,再不行,我就把我家房子抵押给你,你总满意了!”
      阿紫手指一弹,光影突然如潮水退去,再看四围,哪里还是什么浩瀚夜空,分明四壁斑驳,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原来这地方竟是个山洞。
      索性石壁上嵌着四个似灯泡一样的珠子,发着灼灼光芒,照得这洞里面恍如白昼。
      林八琴仰着脸望那珠子,吞了口唾沫:“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你猜对了!”阿紫不紧不慢地翻了下身,“随便拿一颗出去,怎么也能卖个几亿吧,这东西,根本有价无市!”
      “这,这是你的?”她睁大了眼睛,目光里满是垂涎,“那你可是亿万富翁啊!”
      “钱财对我来说,还不就是浮土!”
      阿紫这话说得原本是很有高人架势,可是听在林八琴耳朵里面颇不是味道,他说钱财是浮土,那又怎么这般的对她敲诈勒索,把她诈成了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阿紫看她眼珠一动就知道她在转什么念头,嘻嘻一笑:“当然了,劳动所得,哪怕只是秋毫那么一点点钱,也是无比珍贵的!”
      林八琴听得大恨,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人家钱再多也是人家的事,像人家说的“劳动所得”自然拿得心安理得,而且没有不拿的理由。她正气得全身颤抖,突听阿紫说了一句:“我把这四颗珠子送给你怎么样?”
      “啊?”林八琴以为是自己想钱想疯了,怎么可能听到阿紫说这种话,而且是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送她这样珍贵东西,这事情太诡异了,是了,自打她醒过开始,他就很诡异了,只是她一直没当回事。
      阿紫又说:“我把珠子送给你,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么?”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八琴心里一沉。虽说她有自知之明,明白就算自己一辈子也不值人家一颗珠子的价钱,然而你就算给一个人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让他天天搂着这珠宝化灰,那又有啥意思呢。
      她垂了头叹口气:“我还是不能要,咱们还是回去吧!”
      阿紫忽然变了脸,手一伸,四颗珠子猛然就飞进了他手里,他五指一收,四颗光茫绽然的夜明珠立时在他掌心里化了飞灰,洞里立时暗下来,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八琴还是挺怕黑的,来不及可惜心疼夜明珠,怕黑的本能让她四下乱摸乱叫,腰间突然一紧,耳边响起粗重灼热的喘息声,更有一股股热气吹在脖子里,伴着阵阵幽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味,她所用过所闻过的所有香水都不及这一味香,她就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身体发起热来。
      那双搂着她的手似乎正在她身体上游走,所过之处,万里荒芜,有刺痛的电波,深深扎进她身体每一粒细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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