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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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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赵轻言打电话过来约宋戈去红磨坊打牌。
换作往常,遇到类似的邀请,宋戈定然会拒绝。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换装,驱车去星海出了名的销金窟,吸着二手烟,陪一群牌技远在她之上的人砌长城,输光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着实不是一名资深懒人外加穷人的作风。话虽如此,宋戈还是答应了。或许是失眠的感觉太令人烦躁,亦或是焰火过于吵闹,她只想赶紧离开寓所,投入那个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
在星海这样的大都市,白昼、黑夜各有千秋,不过却是同样的热闹非凡,同样的奢靡繁华。车子在红灯处停下,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从车前走过,兴许是奔赴下一场聚会。等到宋戈重新启动车子,一丝倦意涌了出来。开车对于她来说,太耗费精力,可有时却可以化解很多尴尬的局面,例如面对过度热情的劝酒,说“我得开车”远比“我不能喝酒”管用得多,当然,不排除有那么一两个不识趣的突然插一句“没事,喝,我给你找代驾”。
泊好车,宋戈乘坐电梯到了大堂。尽管不是第一次光顾,但还是会被它的装修所震撼。恰到好处的奢华,恰到好处的古雅,可以说是极其成功的中西合璧。据说它与本城最为著名的博物馆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
宋戈来的次数不多,但还是有工作人员认出她来。西装笔挺的清秀男孩颇为恭敬地叫了一声“宋小姐”,继而将她引向楼上的包厢。因为隔音做得极好,廊道里除了舒缓的钢琴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即便是自己的脚步声也被这厚厚的地毯吸去。
包厢门打开的瞬间,现出另一番歌舞升平的景象,难得的是今日似乎无人抽烟,少了以往那种烟雾缭绕的颓靡。年轻的男女们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宽大的皮质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在聊天。见有人进来,霎时间安静下来,下一秒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赵轻言穿着一件深红色的丝质衬衫,倒与包厢的主题有些契合,看到宋戈连忙扬起手唤道:“宋戈,快过来替我打一局。”宋戈是真不擅长麻将,甚至连最基本的玩法还是半年前他们教她的,许久不摸牌,连3A3B3C2D之类的公式都有些记不清了。先前为了照顾她,他们还改玩小的。见她有些踌躇,赵轻言起身将她拽到桌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没事,慕凡说了,赢了算我们的,输了算他的。”
刚进来时宋戈便注意到了慕凡也在,其实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应了赵轻言的约。此时,只见他嘴角噙着笑意,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三分慵懒,七分挑衅。没错就是挑衅,显然他还记着仇。
“本以为你还在瑞士。”宋戈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牌。
他似乎将目光移到了她略微有些笨拙的手上,说:“如果说是因为想你,提前回来了,你信吗?”
他们这些人经常开这种自己觉得有趣暧昧实则滑稽无聊的玩笑,在座的其他人对此早就见怪不怪,大概是他的声音极有磁性,仿佛带着蛊惑,宋戈竟觉得头皮发麻。她遂即弯了弯唇角,学着他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笑道:“多谢您挂念。”
一边的麻将被拿完了,她将手伸向另一排,只听慕凡沉吟一声:“错了,是这边。”修长均匀的手指捻起四张牌放到她面前,语气中夹杂着无奈,“看来宋小姐是真忘了怎么打牌。轻言,要不你过来帮帮你的好朋友?”
“诶,今儿不兴场外救援。凡哥先前赢了那么多,也该有人帮你出出血了。”坐在宋戈对面的新面孔说道,许是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邵阳。久闻宋小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极为美艳动人。幸会幸会。”
真是人以群分,这人连说话都和慕凡一样口吐莲花,文邹邹中又透着一丝轻佻。她扯了个笑容,问:“召耳邵,阳光的阳?”
“正是。我出生在梅雨季节,家母喜欢阳光,于是给我取名阳,希望赶紧出太阳。”这位姓邵名阳的年轻人打出一张东风,继续说,“宋小姐的名字我十分喜欢,很有意境,想必父母很有学问,并且花了一番心思。”
宋戈挑了下眉毛,做惊讶状:“哦?真的吗?说实话,我父母都是初中毕业,不知这算不算有学问,可以肯定的是给我取名时没想太多。”
“愿闻其详。”邵阳说。
她扫了眼面前的这群人,竟堪堪抬头望着她,似乎很有倾听的欲望。她打出一张八条,说;“我父亲本以为我会是个男孩,早已取好了名字叫宋剑,奈何生下来是个女孩,失望之余又懒得再想名字,索性就叫我宋剑。后来填出生底档,卫生院的医生劝他说名字要伴随人一生,女孩子还是要有个女孩子的名字,他这才划掉了宋剑,改成了宋戈。都是兵器,我倒觉得叫宋剑也不错,气势十足。”
邵阳又说:“看宋小姐的第一眼便觉得是个有故事的人,果然,就连名字都有一段不寻常的往事。”
宋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这人真会说话。
晚上回到家,收到赵轻言的信息,说邵阳想加她微信,问宋戈介不介意自己把微信名片发给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尚未可知,加了好友也不过是在通讯录里躺着占地方,宋戈回道:“不要了吧。”
很快收到赵轻言的回复:“好的,那我假装忘了。”
现想来,赵轻言的那些朋友,似乎除了慕凡,其他人她都没有加微信。应该是在他们第三次见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瑞士的时候,他突然插了一句:“我还没有你微信。你微信号多少?”
宋戈愣了一下,也顾不上想太多,旋即打开二维码,说:“你扫我吧。”
除了互相发送自己的名字,便再没有发过消息。
正兀自望着微信界面出神,突然进来了一则消息,慕凡那皑皑雪山的头像倏然跳到了顶端。三个字:“还气着?”
一件小事而已,生气倒不至于,况且,分明是自己对他出言不逊,要生气也应该是他生气。那天宋戈出外勤拜访客户,结束后在楼下遇见了慕凡,他索性请她到隔壁写字楼下的星巴克喝咖啡。宋戈捧着杯子在室外找了个位子坐下。那天阳光甚好,照在身上格外暖和,聊了没一会儿,慕凡倏然拿起打火机,问她是否介意。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真不明白有人明明知道吸烟伤身,竟然还是对它万般痴迷,饭可以不吃,但烟不能不抽。在烟草面前,所谓的原则和自控力不堪一击。”随后抛出一个结论,“好吧,我介意,我不想吸二手烟。”
说这话时,她怕是脸色也不好。慕凡有些意外,未几,仿佛无奈地摇摇头,将打火机放了回去,还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相比很多招呼也不打就在公共场合吞云吐雾的人,慕凡要绅士礼貌得多,可她着实反感别人在她面前抽烟,甚至连产生这种想法都觉得是罪大恶极。其实宋戈身边很多同事都抽烟,团建活动时,不乏有一言不合就站在上风口抽烟的,全然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对此她偶尔也会抱怨,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懒得理他们。兴许是因为早就察觉到慕凡对她颇有耐心,甚至一度超过了普通熟人的范畴,或者是他那样子让她想起了某人,于是忍不住大发脾气。
平心而论,慕凡各个方面都极为出色,就连素来挑剔的赵轻言都说,她找男朋友,长相有慕凡的七八分英俊就已经足够了,毕竟慕凡只有一个,这样的相貌别说万里挑一,怕是十万人里也难挑到一个。偏偏这样十万分之一的人,宋戈认识两个,而慕凡要显得亲切许多,不像某人,意气风发的俊美眉眼间总透着几不可查的痞气,嘴角也时常挂着可疑的揶揄的弧度。
“下周六约了几个朋友一起爬山,有没有兴趣参加?”慕凡又说道。
宋戈抿着嘴,倏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运动了。大概是摸爬滚打久了,总喜欢揣摩他人的动机,左思右想觉着慕凡约她爬山另有所谋。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想起回复:“真遗憾,下周末我值班,提前祝你们玩得开心。”
“好,谢谢。”
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周末值班无非是接一些客户投诉电话,由于大部分客户周末双休,电话并不多。宋戈索性修改起案例分享的PPT。不久前,她成功调整了一位老客户的价格,单单这一笔,每年就能为公司带来三十万的纯利润。
腹部隐隐作痛,宋戈这才意识到过了饭点,自己还没有吃午饭,立即拿出手机叫外卖。等外卖的过程中,刷了下朋友圈,赵轻言发了张青春靓丽的自拍照,背景是绿树环绕的山间。就连鲜少发朋友圈的慕凡,也发了张山水照。一连看了十几条,全是大家游山玩水享受周末的动态,不禁顾影自怜起来,这样的好天气跑到公司值班真是白白辜负了大好时光。
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赵轻言打来的:“宋劳模,慕凡说晚上请吃饭唱歌,一起呗。”
“不了,我明天还要继续值班,不想熬夜。”
“周末哪家公司还上班呀,放心,没人会打你们那破公司的电话,办公室里一样可以补觉。”赵轻言说道。
又一通电话进来了,应该是外卖小哥,宋戈连忙切断通话:“不去不去,我外卖到了,不和你聊了。”
“小戈呀,值班呢?”
没想到竟然是部门总监。
“是的,刘总监。”宋戈说。
“吃过饭了吗?”
“叫外卖了。”宋戈答。
“嗯,那就好。PPT做的怎样了?”
“已经做好了,今天恰好有时间,再完善一下。”
对方继续说道:“做完发给我看看。目前公司出了一个Improve Margin的计划,销售部我打算用你这个案例,其他几个部门的我也通知做了。下周的会议,瑞士老爷爷和周总都会参加。”
宋戈着实诧异,问道:“哪个周总?”
“你这孩子,总部能有几个周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