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9、第 9 章

　　阿牛滚的利落，郑彤娘瞅见他跑远才走出来，还带着点迷糊。
　　“你说了什么竟把他吓成这样？”她觑我一眼，再偷偷觑一眼。
　　我被她看的没了脾气，无奈道:“其实你想做什么都随意，根本没必要考虑任何人和事。这一方天地本就是魇魅为你造的幻境，他最会揣摩人心，自然要事事顺你心意……”
　　郑彤娘却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一脸天真烂漫样儿:“福儿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登时翻出一个白眼，拉着她径直走出庭院。六七月的节气，炎炎夏日晒的人睁不开眼，此刻正是正午时候。
　　“你想留在这儿，本也没什么……”我说着将郑彤娘推到烈日当空下，冷笑道:“可你不该自欺欺人。倘若是在人间，你这会儿该受的可是炽阳刑！”
　　郑彤娘长睫低垂，良久方缓缓抬了下巴望过来，眸中蓄了一汪晶莹的泪珠。
　　她咬住唇，强忍着悲伤，哽咽道:“我知道，夫君他还活着可真好……但我终究负了他、害了他，我……”
　　“你待如何，杀了崔翎？”
　　我嗤一声，笑她的自欺欺人:“现实里你下不了手，就决心在虚妄中作一个了断？”
　　乍一下被人挑破心事，郑彤娘顿觉羞恼，对我怒目而视:
　　“景姑娘精通玄术之道，有这通天的本事自是高人一等。我在你眼里不过一介蝼蚁，可便是蝼蚁也尚有自决的时候吧？我甘愿被魇魅吞食魂魄，换一次重来的机会……哪怕这都是假的，哪怕魂飞魄散再不能轮回。今世如此不堪，我还要什么来世……”
　　她越说声音越低，句句砸在我心上，让人心口闷闷的疼。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抚上额头无奈解释，又劝她:“你夫君尚在人世，不正是你来找我的缘由？眼下他正歇在咱们落脚的山洞，你不想去见一见么？”
　　“女人心，海底针。她想见的另有其人！”
　　蓦然一声讥笑自头顶传来，我豁然抬头恰见院墙上坐着阿牛。他见我看来，竟抛来一个媚眼，随即跳下来。
　　月白衣衫自空中悠悠飘下，绣桃花纹的银丝线在烈阳下折出夺目的光。
　　男子姿态柔美，落地无声。
　　我这会儿才赫然发现，一个看门小厮怎么可能穿这么骚气的衣裳？
　　“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特别有魅力？”他凑近一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也萦绕我鼻端。
　　此时再看，原本阿牛那张憨厚的脸，也渐渐幻成一张妖冶的容颜，面若桃瓣，目若秋波。
　　“苏子樱！”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下他一块儿肉:“为什么偏偏找上郑彤娘？”
　　“因为喜欢你啊……”他笑的时候容颜艳丽，说出的话却极其不要脸:“人家也只是想帮一帮你，好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嘛！如今郑彤娘不会化作厉鬼祸害人间了，你开不开心？”
　　闻言，我不禁冷笑连连:“顺便能让你吞食一个纯净魂魄以驻容颜，皆大欢喜对不对？”
　　苏子樱哎哎叹气:“福儿你真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我再也受不了，出掌如风朝他面颊袭去。
　　苏子樱也只是侧身一躲，顺势捉了我的双手固定住，咕哝道:“你嫉妒我貌美，想毁我容颜，不地道！”
　　被他轻易制住，我恼羞成怒，恨声道:“你就等着被罗罗吃掉吧！”
　　他笑一笑，十分得意:“那只贱鸟正守着你的结界呢，可顾不得我。不如咱俩借此良辰美景，成个亲？”
　　我大惊失色，才要拼死一搏。
　　不妨他倾身凑近面颊，温热的气息吐露出来:“郑彤娘可走远了……你再不追，等她真的杀了崔翎，心魔一旦反噬就唯有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