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左文字青鸟物语 ...
-
天空真高远啊，然后，风儿在歌唱着。
从深夜，至清晨，风不停歇，譬若飞鸟。
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蓝色的天空下是蓝色鸟的家。在参天碧绿的丛林中，在清澈的湖水旁，偶有旅人经过，当他们听到鸟儿们轻盈快乐的歌声后，循声而去，却只有青蓝色的羽毛从那里盘旋而下。
天青色的大哥哥，羽毛像倒映天色的湖水。他飞向清晨的天空，如同清波从清波之上掠过。
法兰色（孔雀蓝）的二哥哥，羽毛像日光里的宝石，他伫立晚霞中的枝头，如同金色的眉月。
最小的弟弟，是一枚湛蓝色的蛋，深沉纯粹的颜色在更夜中举起端详，如同群星身后的天空。
三只青鸟在高高的柏木上筑巢，大哥在清晨出去觅食，二哥在傍晚，留在巢里的一只照看不知何时就会破壳而出的蓝色蛋。
因为空置的巢，总会遇到各种危险。
参天的古树隔绝了人类对美丽的觊觎，却不能隔绝毒蛇的垂涎。兄弟们的父亲在保护巢穴时，和毒蛇搏斗而死。跌落枝头再也没能飞起来。而母亲，不知被哪里来的人类带去了何方。
父母相继离去，两个弟弟还在蛋里，大哥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天青色鸟对弟弟们稚嫩的爱在挫折中被打磨的坚硬而深沉。
世界，是这样的悲伤。
天青色的哥哥每天这样想着，却在面对弟弟的时候换上练习很久的笑容，为他们带来清晨的桔梗花。
大哥的理想，是家巢的和平。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和蛋弟弟被匆忙归巢的父亲塞进树洞里，从层层枯枝间见到的景象。
深褐色的毒蛇从比家更高一点的树叶间探出狭长的吻，黄色竖瞳闪着难以掩藏的不怀好意。他安静的用腹鳞抓紧树枝向下探动。仔细，又自以为完美的掩饰贪婪的杀意。
他太过自满了，从毒牙的腺体中滴落的液体惊到了青鸟爸爸。爸爸不动声色的将孩子们藏在身后，趁着毒蛇的一丝松懈，狠狠地啄向那双竖瞳。
吃痛的毒蛇放松了腹鳞掉到鸟爸爸的面前，鸟爸爸乘胜追击，用尖锐的喙从那毒蛇身上，撕扯下一口口带血的鳞片。
护子的父亲最为英勇，可最终不敌，被挣扎的蛇缠住双双下落。
死在了毒吻之中。
这世界充满悲伤。每天都有亲鸟为孩子而死，雏鸟失牯。天青鸟仇恨过杀死父亲的天敌，和带走母亲的人类。但随着法兰鸟的破壳而出，他把这份悲伤藏在了新鲜的蛋壳里。
那是一片血迹干枯的，蛇的鳞片。
法兰鸟刚出生的时候是光秃秃的，知道逐渐的长出了羽毛，才被取名为法兰鸟。
他是一只单纯的，没有见过险恶的小鸟，他知道世上一切美丽的事物，干净的风，甜的浆果，和深蓝色的弟弟，却对危险一无所知。
“天青鸟哥哥”
弟弟是这许多天来第一个和天青鸟说话的鸟，这让哥哥的心情变得很好。
“人类，是什么样的动物呢？”
天青鸟从未对弟弟讲述过母亲的仇恨，而此时的法兰鸟，还未了解过这种危险的生物。
“他们不属于森林，却羡慕，渴望这里的一切。他们不美丽，但是时时刻刻觊觎着美丽。”天青鸟说。
“人很复杂，我却希望你的一生都没有忧愁，比起离我们很远的人，不如去防备眼前的毒蛇。”天青鸟从法兰鸟的蛋壳里叼出干燥的鳞片。
“如果你见到了这样的生物，或者远离，或者打败他。”他没有解释原因。
又过了几天，湛蓝的蛋在深夜里出生了，小小的鸟是两只青鸟最珍爱的弟弟。他在已经长大的天青鸟的羽翼下唧唧的叫着。
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莫不如此。
雏鸟的呼唤，雏鸟在秋天新生的细密绒毛。
湛蓝鸟像他的蛋壳一样，是群星背后的深色。两个哥哥为他取名为小夜。
三兄弟在这片山林里快乐的度过了冬天，这里的冬季不寒冷也不缺少食物，知道第二年春雨袭来，天青鸟回到巢里对两个弟弟说。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类。”
大哥没有起伏的说道，可二哥能听出他平淡声音里的激动。
小夜说：“人类是什么样的动物呢？”
“人类，不属于森林，却爱森林里的一切。”诚挚的爱惜，和贪婪的爱。
“可是那个人，他和我有相同的理想。”大哥说道。“这世间是否有真正的和平呢，那个人为了和谐，甚至可以原谅他的敌人。”
“我想，跟着他修行，也许有一天自己也能想明白。怎么样让我们不再悲伤。”
我的哥哥，你很悲伤么？可，悲伤又是什么呢。
那时的法兰鸟，还没见过悲伤。
“二弟来照顾小夜吧，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是的，虽然法兰鸟没有过危险的精力，可他的身体长得比这森林里任何动物都健康，强壮，他为了获得击败毒蛇的力量不辍修行着。
“好的兄长大人，我和小夜等你修行归来的那天。”
天青鸟从带着他修行的人类那里，得到了江雪这个名字。
江雪，白雪皑皑下缓慢流的冰河，就像这天青色一般带给人安宁。
江雪也是那个人类的名字。
秋日再来的时候，法兰鸟和小夜在思念里为哥哥收集森林的记忆。
一片落羽，空掉的橡子，酸浆果和映山红的花。
法兰鸟像晚霞的珠宝，在翠林中穿梭。
他的一生都没有见过毒蛇。那只江雪兄长要他戒备的天敌。
但是他遇见了人类。
那真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啊。一个穿着虽然华贵，却给鸟感觉十分随意的青年来到了法兰鸟的树下。
他系紧袖子，正打算攀登这株森林里最高的树。
法兰鸟用碧绿色的眼睛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这就是人类么？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人类经常会来这片森林里，有时候带着几个随从，有时候带着他的爱妻。
少数的时候，只有人类，坐在柏树的高处眺望远方的落霞。
“织田信长，是要多得天下的人。”
那个人如此自满的说着，这样奇怪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丝毫不令人惊奇。
毕竟，那就是这样的人嘛，法兰鸟想到。
“织田信长是谁？他很厉害吗？”不小心说出口了。
“啊！”是谁在那里，青年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只披着华美的蓝色羽毛的小鸟，余辉照在小鸟身上，为景色镶了一层金边。
“是你么，真的很美丽呀。”那青年先是惊讶，然后痴痴的看着法兰。
“喂，人类么？我问你，织田信长是谁？”法兰鸟毫无心机的和他搭话，兄长的告诫被他忘在了蛋壳里。
青年看了看神奇的小鸟，突然笑了起来。“织田信长？那可是心怀天下的男子汉。不过说起来，那不就是我嘛！”
“哪有动物这么夸自己啊”法兰鸟吐槽道。
“恩，在真正多得天下之前，我也不过是尾张的大傻瓜嘛，哈哈。你呢，美丽的小姐？”
信长并没有告诉小鸟，鸟类不能和人类对话的事。他觉得他很特别。
“我？我可是男孩子！”美丽的小鸟说道。
“男孩子嘛，恩，那你也是一个男子汉了。”
“那当然。我可是这片森林里最厉害的鸟，而且，我独自照顾弟弟。”
在信长隔几日就来一次的拜访之中，一人一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直到一段时日之后，名为信长的男子很少来森林了。
“你最近再忙什么呢？我的朋友。”法兰鸟关怀的问道。
“今川义元举兵上洛，不日就将经过岐阜。我在为他而做准备。”这种事情，和鸟说应该没什么吧。
“那么，祝你幸运咯，我的朋友。”
信长在法兰鸟的祝福中，又消失了几天。
当他再次来到柏树下，信长穿着精光闪烁的战甲，如得胜将军一般，来到法兰鸟门前。
“我的朋友！”他激动的说。“你的祝福为我带来了奇胜。”
信长的眼睛燃烧着火焰，法兰鸟和他对视的时候，除了真诚的开心也被里面的灼热冲得晕眩了。
“你是个很厉害的朋友，我很喜欢你。”小鸟这样说道，他欣赏像他的哥哥一样的强者。
那么，朋友你愿意作为为我带来胜利的幸运物，和我在一起么？信长说道。
“我？朋友，胜利是你自己的，而我还没战胜我的敌人。”法兰鸟委婉的拒绝道。
“和我在一起，你不再需要担心毒蛇。”
名为织田信长的男人，把象征着战胜今川义元时的幸运的法兰鸟，他的朋友，哄骗进了金色的笼子里。
他为他取了人类的名字。“义元左文字”因为发现那只鸟的山，属于左安吉（）的家。
那是一座名为岐阜的城，一间广阔而精美的高阁。
织田信长五十年的人生里，再也没有去想为什么一只美丽的鸟执着于战胜宿命的天敌，也永远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他用尽手段，法兰鸟，义元左文字，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小夜再也没有等来哥哥回家。
无论是和僧人云游修行的大哥，还是某个傍晚突然消失的二哥。
但是，在秋夜的某一天，他等来了青鸟家宿命的敌人——那条深褐色带着菱形斑纹的，瞎了一只眼的毒蛇。
小夜见到他的时候，立刻想到了二哥蛋壳里的鳞片。
他感到恐惧，颤栗，和不知何来的兴奋。
蛇没有认出他来。毕竟杀死青鸟爸爸的时候小夜还是一颗蛋。
但是，小夜却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很久。从跟着二哥连日的修行，到二哥被人类带走后，为了获取去人间夺回哥哥的力量而积攒的武艺。
小夜所学习的一切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啊，一个还没闭眼的小家伙。”那蛇阴恻恻地笑着，声音像砂子在耳边摩擦。
“晚睡的孩子，要受到惩罚喔。”
蛇还没来的及张开毒牙，就死在了小夜锋利的喙下。
兄长大人说过，要提防毒蛇。
可是，当他杀死半夜偷袭的毒蛇之后，小夜终于想起在他还没出生时的事。
那是仇恨。
父亲曾经啄掉过一条蛇的左眼。而面前的死蛇除了独眼，颈部的疤也和哥哥给他的鳞片形状吻合。
我报仇了！我报仇了！我报仇了！！！！！！
小夜对着夜空睁大眼睛放任泪水横流。
可是，哥哥，爸爸，妈妈。大家都不在了。只有我了。
大仇得报没有抚慰青鸟的心，反而让那仇恨倒灌入复仇后留下的空洞。
那之后，小夜浑浑噩噩地闯入人类的城市，被投向织田信长的细川家家主，细川藤孝捡到。
湛蓝色如夜空的小鸟。一只从来也不鸣叫的小鸟。
——————————后续————————
小夜在细川家听说织田也有一只从左安吉家后山找到的小鸟时，心里曾短暂的清明了一下，但是听说了这只鸟是粉红色的时候，又把自己沉浸在了复仇的回忆里。
“原来，不是青鸟啊。”
他早已忘记了带走二哥的人类的姓名。
而修行归来的江雪，只看到了空空的巢穴和死蛇的皮。
“这世界，充满了悲伤。”
“这，就是左文字家，啊，不是，是蓝色鸟家闻者落泪的物语。”——歌仙兼定
————————后续的后续————————
“歌仙兼定！你要死啦竟然拿那个左文字兄弟编故事。”这是佯装暴怒，将手中的故事书咂向歌仙呆毛的审神者。
“大将，你可真不讲理，这就是你写的啊！”
审审把手里拍了一半的书毫不犹豫的砸下去：“魂淡啊！我明明只写了前两千字好吗。江雪走了剧情就结束了好吗！完全没提织田信长好吗！”
“给我重写！今天晚饭前就要！”
“我还要做晚饭啊主公！”歌仙两条面条泪。
“恩？还有，这个故事太长了，等你讲完短刀们都睡醒了，缩一缩。”
“好的主公，我会立刻把睡前读物写完然后去做晚饭的。”刀还是怂点好。
“记得结局要甜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左文字青鸟物语
